初鹿野来夏说的都是实话,他在这短短的一周不到的时间中,见识到了各种与他平时所在的那个的世界观相悖的东西,让他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
——但认真思考的结果就是,他强行说服了自己。
而身为本世界土著的佐久间一却并不能明白初鹿野来夏在想什么。
他仔仔细细品了一下初鹿野来夏的话,先是迟疑的问道:“这都是什么?感觉都是奇怪的事情……”
初鹿野来夏说的那三件事,如果只是单独拆开来的话,作为亲自取材的作家而言每一件都很正常。但是放在一起的话……就显得很奇怪,这几件事中完全不存在逻辑,也没有相似的共同点。
只有初鹿野来夏自己知道,其实是有共同点的——它们都不科学,如果流传开来的话大概会变成都市传说一类的吧。
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个世界真的有牛顿存在吗?初鹿野来夏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没急着回答佐久间一的问题,他先搜一下牛顿这个人,在查到了确切的资料、并且知道这个人目前还老老实实的躺在棺材中,没有揭棺而起也没有凭空消失的时候,他就放心了。
看来这个世界还是比较科学的。
“其实没什么……”还没等初鹿野来夏想好怎么解释,佐久间一就已经完成了自我说服。
佐久间一露出了“我懂得”的表情:“没事没事,我懂的。来夏你就安心写稿子吧。”
佐久间一认为初鹿野来夏完全就是一个相当合格的作家。而既然是有名的作家,那么有个性一点、逻辑思维跳脱奇怪一点,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他跟不上初鹿野来夏的思维是完全正常的事情,他要是有初鹿野来夏那个脑子的话,大概自己也能当文豪了。
佐久间一自我说服之后,很快就完全理解了初鹿野来夏的话,甚至用不着他解释,他就完成了整个自圆其说的过程。
说到稿子……
初鹿野来夏装作随口一问:“我上次交给你的稿子怎么样了?”
这次佐久间一愣了几秒:“上次给我的稿子?可是你最近没有交稿啊……上一次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没什么,”初鹿野来夏低下头,“是我记错了。”
果然如他所料,那份稿子直接消失不见了。
既然已经确认稿子不存在了,初鹿野来夏也不会再有多余的可惜的心情,以后继续再写就是了。
佐久间一过来就是来帮初鹿野来夏收拾公寓的。公寓确实不算很大,但也并不小,吃灰了这么长时间要收拾起来实在麻烦。
既然佐久间一自诩好爸爸,那帮忙打扫卫生大概也不会有怨言。
佐久间一确实没有怨言,他虽然只是编辑,但照顾初鹿野来夏的生活也已经成了习惯。初鹿野来夏的东西没有全部带走,佐久间一在擦掉书架上的落灰时找到了一本圣经。
他抽出来看了一眼,擦去书面上的落灰时从夹着的书页中掉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初鹿野来夏的照片并不多,而且基本上被他收在了相册里。相册里有三四岁开始至今的照片,但都是单人照片,佐久间一没有见过他的父母长什么样,相册里也唯独缺少八九岁时的照片。
佐久间一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照片,照片泛着陈旧的微黄色,看得出来从来没有被主人好好地保存过。
照片上正是缺失的那两年时间,照片上的初鹿野来夏看起来相当年幼,穿着少年唱诗班的服装,手中抱着的书大概就是刚才的那本《圣经》。
幼时的初鹿野来夏一点也不见孩童的天真,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浓郁翠色如同宝石的眼睛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的肩上还搭着一只手。
佐久间一仔细辨认了一下,那是已经有了苍老姿态的男性的手,根据衣袖可以辨认出来这个男性应该是神父。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初鹿野来夏父母双亡之后,曾被一位神父收养过……但那个神父也早早就去世了。
这张照片原本应该是双人照,但不知为何,有神父的那一边被人撕掉了,所以只剩下了那一只搭在初鹿野来夏肩上的手。
“那张照片……”初鹿野来夏看见佐久间一愣在那里,好像在看什么东西,他便也走了过去。在看到佐久间一手中的照片时,初鹿野来夏像是被当头一击,立刻从心底涌起了不适的感觉。
“啊!”佐久间一被初鹿野来夏的突然出声吓了一条,他回过头来,将照片交给初鹿野来夏,“抱歉,擅自看了你的照片……”
“没事,看了也就看了。”初鹿野来夏接过泛黄的旧照片,他语气滞了一瞬间,才垂下眼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佐久间一欲言又止,他其实很想问一句为什么要撕掉一半。但他毕竟是步入社会的成年人了,观言察色早就已经是必备技能,完全能看出此刻初鹿野来夏的心情并不太好。
他最终没有问出口,那可能对初鹿野来夏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记忆。
初鹿野来夏顺手将照片收进口袋之后,松开照片之后,陈旧泛黄的表面留下了浅浅的指痕。
十岁之前的每一年,都是他不愿回想起的记忆。
全是苦涩的味道。
******
第二天就是正式去学校上课了。
时间很紧,第三天就是期末考试,初鹿野来夏也有两天的时间可以用来复习。
但这对初鹿野来夏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很早就已经提前学过了中学的内容,虽然好几个月都没有翻过书本,但临时巩固一下考个好成绩也是没有问题的。
他进入自己所在的班级,在找到座位之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的座位隔壁坐的就是他眼中的“不科学中学生”。
“迹部同学……?”他迟疑着微笑打了个招呼,“早安。”
“初鹿野同学。”迹部景吾颔首。
初鹿野来夏放下书包坐下,迹部景吾的态度还算和善,但他总感觉到了一种针锋相对的气氛,像是被人盯上了的感觉。
迹部景吾倒并不存在“敌视”这种情绪,但他确实有跟初鹿野来夏争一争的想法,这样的情绪被敏感的初鹿野来夏捕捉之后就不自觉放大了。
还没到上课的时间,但显然班级里的同学都对初鹿野来夏的出现感到很惊讶,在窃窃私语的声音里,他精确的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初鹿野来夏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的人说的话不管是夸奖还是恶评都影响不到他。趁着上课前的空隙,初鹿野来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新消息。
从他离开横滨的那一天开始,好像就很难能联系上中原中也了。中原中也最近似乎有些什么事要忙,回复颇有些语焉不详。
初鹿野来夏回忆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说在为了“荒霸吐”的事情而调查。
他还记得中原中也当时是怎么说的:“你相信有神存在吗?”
问出这句话时,中原中也的声音压的很低,就连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沉寂了,垂下的赭发微微挡住了眼睛。
“我不信神。”
初鹿野来夏是这么回答的。
“相信神存在的人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慰藉和依赖寄托的借口而已。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的话,为什么神不来拯救他呢?不管哭着呼喊多少次“救救我”,也没有神施以救赎,更没有人愿意帮帮他。
“我不需要借口,我只信我自己。”
中原中也的反应初鹿野来夏记不太清了,只模模糊糊记得他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
日本的中学放学的时间很早,下午大概三四点就已经课程结束了,剩下的时间是属于社团活动的。
初鹿野来夏当然没有社团,放学之后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家复习。
某种程度上来说,初鹿野来夏算是天才,但并不至于聪明到可以完全不学习。离期末考试只有一天,初鹿野来夏很重视这次考试,年段的排名会决定他还能不能继续长期请假。
初鹿野来夏一点都不想过完全循规蹈矩、枯燥乏味的校园生活。
众所周知,在冰帝学园上学的学生大多数都家境不错,否则没法支付高昂的学费。所以想宰肥羊的人也不少。
——好巧不巧,看起来纤细又单纯无害的初鹿野来夏就成为了那些人眼中的“肥羊”。
初鹿野来夏被逼进了暗巷里——说逼或许不大妥当,他是自愿进来的。
拦住他的不良少年长得很高大,手中还握着刀。染了一头黄毛的不良对他挥舞着手中的刀:“喂,快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
初鹿野来夏瞥了一眼刀,眼神中透露出了嫌弃。
就这?
“喂,猿比古……”路过的八田美咲用手肘戳了戳伏见猿比古,示意他往暗巷里看,“要不要帮个忙?”
八田美咲看起来也很不良,但实际上是内心很善良、单纯到了惊人地步的好孩子。
伏见猿比古顺着八田美咲指的方向看过去,在看清了被堵的那个人的长相之后,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不……我觉得不需要。”
如果是他认为的那个人的话,完全不需要。
“什么啊?”八田美咲不明所以。
黄毛不良看出了初鹿野来夏眼中的嫌弃,他作势高高地举起刀,想恐吓一下他。
初鹿野来夏直接一脚踹中了不良的膝盖,逼得他立刻吃痛地跪在地上。他抓住那头蓬松的黄发,狠狠地将不良的头撞在墙壁上,不良少年的脸被挤压地紧紧贴住粗粝的墙面,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来。
痛觉让不良的手下意识地松开,手中的刀立刻落下来,在半空中就被初鹿野来夏接住。他将刀夹在之间翻转了两下,随后反握住刀柄,将刀沿着不良的耳朵插进了墙壁之中。
被染成黄色的发丝被切断几根,立刻飘落在他的肩上。
初鹿野来夏弯腰,在他耳边微笑着低声:“下次找打劫对象,可不要被外表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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