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上的湿寒之气都烤干了, 身上一片暖烘烘的,晏映心头喜滋滋的,一直眉眼弯弯合不拢嘴,开心藏也藏不住。
不管谢九桢有什么目的, 这对她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能学到东西固然是好, 但最重要的还是能替家人分担困难, 常人哪能得到这秘样的机会还多亏他不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
更何况能得到大胤帝师谢九桢亲口夸赞“你是我最心爱的学生”, 那得是多大的荣耀。
晏映感觉自己坐在云端之上, 都要飘飘然了。
天色不早, 晏映准备回去, 跟谢九桢告退之后, 她退到门边,刚转身开门, 肩膀就覆上温暖。她一扭头,发现身上多了件厚实温暖的狐裘, 一呼气, 雪白绒毛就被吹出个小坑, 柔顺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摸。
“先生”晏映微微抬头,诧异地看着谢九桢, 自从拜师之后,她就改口了, 心里认定了谢九桢是除他父兄之外尊敬的男人, 因此言语上也拘谨许多, 恪守规矩。
谢九桢为她披上之后就挪开手,只淡淡说了一句“穿着吧。”
他伸手推开半扇门,风雪一下子灌进屋子里,晏映烤了半日火,身上都暖洋洋的,此时一着风,更觉冷了,她下意识紧紧狐裘,要推阻的话便给她咽了回去。
晏映乖巧得屈了屈身“谢先生垂爱”
说到一半发觉“垂爱”这个词用得不好,容易让人误会,皱着眉停住嘴,赶紧改口“谢先生垂怜”
好像还不如“垂爱”
晏映心中大骇,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到了嗓子,开始不停咳嗽,索性不加那些乱七八糟的解释,躬身哑声道“谢谢先生”
因用词不当而出糗实属不该,枉她刚被先生夸奖,晏映低着头,不敢看他嫌弃的神情,却听先生什么都没表示,只轻轻说了一声“走吧”,便先她一步踏出门槛。
晏映一怔,反应上来急忙跟上去。
外面风大,日头隐没,小路两侧已点上灯,晏映拥紧狐裘,不给留一丝缝隙,正跟寒风较劲时,鸣玉突然捧着一个盒子走过来了。
谢九桢伸手,将她往身后挡了挡。
“大人,人已经解决,是直接送到宫里去吗”
晏映不知那盒子里是什么,隐在谢九桢身后探出半个头来张望,却忽然听到他冰冷的声音,赶紧站直身子垂下眼。
“你亲自去,太后若问起,就如实解释。”
鸣玉身子一震,语气有些迟疑,求饶似的抬头去看谢九桢“这,大人”
拿着太后那边绵绵的人头去宫中“献礼”,说不准就回不来了,太后一怒之下直接命人将他斩杀怎么办
“你就说,发现她与魏王府有往来,她不会杀你,”谢九桢吩咐完,不再看面露难色的鸣玉,转身唤晏映,“走吧。”
晏映应声,划着小步子跟上,只当没听到刚才两人的对话。虽然已经正式拜师,但先生府上的事,她还是应该保持距离才是,而且有句话不是说吗,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她还是紧要自己的小命。
出了侯府,晏映发觉谢九桢还是没停下,以为先生亲自送她出府还有些受宠若惊,结果发觉先生好像本来就是要去晏府,晏映低头,收起小心思。
“知道怎么跟你父亲说吗”谢九桢忽然问她。
晏映点了点头,没觉得这有何难,到了待客正厅,她看到晏道成一早就在那等着,应当是整日没离开。
别人倒是不在。
“父亲”晏映唤了一声,晏道成急忙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迎上去,将女儿上下打量,又忍不住多看谢九桢两眼。
但看女儿笑得眉眼弯弯,也不像受了委屈,他稍稍放下心来,拉着她往里面走“你怎么去了这么晚”
晏映但笑不语,扭头瞥了一眼先生,颇有些得意自豪地回头,握着晏道成的手“父亲,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先生答应收我为徒了我跟在先生身边做事,既能学到很多,还可以庇佑家人,别人看在先生面子上,也不会欺辱咱们的”
她一说完,晏道成脸色大变,赶紧甩开她的手“不行”
晏映也没想到父亲反应会这么大,神色一僵,有些无措“为什么”
能得先生赏识已很难得,况且她还是女儿身,错过这次,将来还哪来第二次机会呢却不知晏道成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跟着谢九桢”这几个字上,和离不成,谢九桢怕就是用这些话将她拴在身边,好让她一直做名不副实的正妻,背地里再去跟太后姚氏恩爱缠绵去
晏道成脸色黑沉,却又不能跟晏映解释,只能强硬挥手,背过身去“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晏映长这么大,做什么事都跟家里人有商有量的,但就算是顶替二弟去翠松堂进学的事,父亲母亲都没有阻拦过她。晏道成这么一横,声音震得她心砰砰跳,晏映下意识就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有些委屈地垂下头。
谢九桢忽然上前,拉着她转过身来,见她果然红了眼。
“是我与你父亲之间有些误会,不关你的事。”他深深看着她,忍住想要为她擦一擦眼角的冲动。
晏道成听见声音后赶紧转身,一看自己把女儿吓哭了,也知道刚才他说话太重,心头有些后悔“映儿”
谢九桢却轻轻推她一下“你先出去吧,我与你父亲有话说。”
晏映抬眸看了看先生,又看了看父亲,想着也许先生比她口才好,能说动父亲呢,她弯了弯身,转身出了正厅。
人走后,谢九桢一身清雅之气便消失不见,他随便找了一个椅子坐下,玄色锦袍压不住他脸上冷冽,与刚才那个温声温气对晏映说话的谢九桢判若两人。
晏道成皱了皱眉。
他心中烦乱,因一日担忧已被搅得身心疲惫“大人到底想要怎样,那日离开时,你不是已经答应要和离了吗”
其实晏道成没什么好怨恨的,谢九桢为今带给晏家的好处比不好要多,他也知道那日鹤颐楼女儿失足摔倒,也并非谢九桢故意。
他其实更多的还是惧怕,谢九桢密不透风,未知的东西总是更让人恐惧。
谢九桢抬眼,在桌上拿了一盏茶,茶还冒着热气,似乎新上来没多久,上好的碧螺春,一掀杯盖就是醇厚的茶香。
“她既然嫁与我,便生生世世是我的人。”谢九桢看着茶杯上头氤氲的水汽,一双沉寂黑眸看不清其中深意,如宣告,又像威胁,少了雍容气度,反多了些侵略的狠意。
晏道成心中咯噔一下,颓然地垂下手,终于露出几分无奈“大人,既然不喜她,何必一定要将她困在身边就当是我求你,放过映儿吧”
他说罢要行大礼,谢九桢的声音却飞快传来。
“谁说我不喜她”
晏道成动作一顿,抬头一看,便见对面的人眸中含霜,却多了几丝温情,那脱口而出的反问,更像是确认。
晏道成脸色更难看了“可太后”
“我承认过我与姚妙莲之间有私情吗”
他又是将他打断,唇齿之间皆有寒气,冷得晏道成全身上下僵硬得动弹不得。太后的名讳,无人敢叫,而谢九桢就这样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语气何其随意,忍不住让他多想。
而这语气中,绝没有一丝怜爱。
晏道成心中含糊了,也想起谢九桢的确一直没有承认过,他那时刚听说这件事时心中惊骇,下意识就认定,这会仔细想想,才发觉很多事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你觉得我会伤害她,”谢九桢垂下眼帘,喝下一口清茶,又将茶杯放回桌上,抬头看向他,眼中尽是幽芒,“其实是你们保护不了她。”
晏道成脸色一僵,似是被戳到了痛处。
谢九桢坐在椅子上,整了整衣袖,声音里有几分讥讽“我早就说过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你当初没有避世离京,说不定现在坐到仆射位置的是你,一个小小的晏三爷又怎么能压制住你呢”
“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晏道成忽然挥动手臂大声喝止,转身背对他,顶上来的气焰却难以下咽。
谢九桢却轻道“或许也不是懦弱,只是愧疚,避开晏氏族人,会让你觉得心中好过些,撇清关系,罪恶感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晏道成豁然瞪大眼睛,心头埋藏多年的隐秘仿佛都被人看穿了,他急忙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谢九桢站起身,挺拔的身躯比晏道成还要高半头,黑压压的气势袭来,竟然让人喘不过气。他进一步,晏道成便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那双眼睛,他越发觉得熟悉,可是,这不可能啊,不可能是他心中想的那人。
谢九桢忽然停下脚步,闭眼顺了一口气。
“你想不到我还活着吧,”他换换睁开眼睛,眸中如死水一潭,“晏世叔。”
晏道成脑中嗡的一声,眼前霎时变得漆黑一片,虽然早有预感,可还是在他叫出“晏世叔”三个字时,愧疚无力的绝望铺天盖地袭来。他一声没做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只那一件,他至今仍无答案。
晏世叔,这世上只有一个小孩会这么唤他。
而今,小孩已经长那么大了吗
“你是萧大哥的孩子”晏道成眼前模糊不清,泪水倏地滚落,他握住谢九桢手臂,上下打量着他,又欣喜,又内疚,声音哽咽,“你还活着你怎么活下来的”
那个埋藏在他心头多年的秘密,压抑了十八年,终于可以宣泄出来了,可是谢九桢未必愿意看到他老泪纵横的样子。
他拂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而这一步,就像无形的天堑一样,划出泾渭分明的距离,晏道成一下就冷静了,眼前的人,别说对他有再见的喜悦,恐怕是怨恨更多吧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当年之事,我也有苦衷”
兴庆十二年,昭武帝挥师南下,定京洛都,一举将东楚灭国,东楚最后一个皇帝在宫城内自焚,熊熊火焰像末路英雄的哭嚎。
萧彦章并非亡国昏君,两军交战,无情厮杀,他只不过是那次输了而已。
昭武帝与他惺惺相惜,不肯杀他,在攻进皇城时招降,扬言只要他肯归顺,可加官进爵重重封赏,保他一生无恙,但最终只看到漫天火光飞舞。
他宁死不降,他生前最宠信的兄弟却降了。
晏道成那时看不上他。
收降东楚大军之后,昭武帝给了他清河郡王的爵位,更授予御史中尉的官职,尽管京中无一人瞧得起萧彦清,他却依然尽公职守,默默做着手中的事。
而这些人里,唯一敢直言唾弃的也只有晏道成。谁知道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接触得多了,他竟然发现萧彦清为人清正,是个耿直率真的男人,布防禁卫的御风山前,他第一次问出心中疑惑。
那时萧彦清只是笑着回答“皇兄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我也不止为我一个人而活,我平生没有远大志向,只想守护好妻子儿女,皇兄临死前为我铺好后路,我不能辜负他一番心意。”
六年时间,晏道成从一个半大孩子长成翩翩少年,萧彦清教他良多,为人,处事,武功,兵法,亦师亦友,他知道他绝非无能之人,他也从无不臣之心,忠心事君,一直以来恪尽职守。
“中州动荡多年,百姓民不聊生,如果有人能建立功业统一中州,未尝不是百姓福祉,只可惜,轮不到我们东楚了。”只有跟他私下交心时,他才会偶尔显露出那份遗憾来。
晏道成开始明白他为何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那些人跟他终究想的不是一样的事。
可惜萧彦清不能在马上护住天下,他到底是东楚后裔,昭武帝不可能分给他半分兵权。
直到景和六年,收拢北方势力的大胤与南禹对峙,昭武帝带兵南伐,在边境停留半年之久。洛都无君,一直是太子赫连玥代理朝政,他却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想要趁昭武帝南伐之际控制皇城,精心谋划了一场政变。
谁知政变前夕,竟然被萧彦清发现,那时晏道成无所事事,常跟在义兄身边,却没想到会一起撞破太子密谋大事。
萧彦清当机立断,命人将太子野心八百里加急传书于陛下,本以为无人发觉,却不料太子还有同,丽阳门前百余禁卫死伤惨重,只逃出一个传信之人。晏道成一直护在萧彦清身侧,还以为自己定然会命丧在此,直到他看到包围圈外那张熟悉的脸他的父亲也在对面。
那一刻心中刚刚建立起的东西开始趋于崩塌,晏道成无法形容自己那时的感受,失望有,痛苦有,还有一种让人崩溃的撕裂感,父亲让他,拿着手中的剑,在背后捅向萧彦清。
不用父亲开口说,他能读懂父亲的眼神。
然而在他愣在那里时,逆贼并不管他是不是晏氏五公子,无差别攻击,萧彦清为了救他,身上挨了数刀,好不容易跟他对上视线时,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对他说的是
“快走”
快走,不用管他。
萧彦清大抵是个好人,东楚后裔的身份无法更改,他只是在尽自己所能,做好一个臣子,做好一个丈夫,做好一个父亲,然后在那个雪夜,他不负忠君护主的职责,不停在战斗。
最后死在白皑皑的雪地上。
晏道成被父亲带回家了,他浑浑噩噩被关在房中许多天,他想着外面可能已经大乱,太子说不定坐上皇位,此时正在皇宫里论功行赏。
他后来才知,萧彦清派出的报信之人逃出生天,把太子谋逆之事传到了昭武帝耳中,原本计划被打破,太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被关在府中的那几日,郭皇后为了保住郭家满门,亲自送了太子一杯毒酒,一场动荡尘埃落定。
他一边庆幸真相可以大白于天下,一边害怕晏氏会因此受牵连,可当他知道,昭武帝回京之后,下的第一个命令是诛萧氏全族时,满心都是不敢相信。
当日手上沾了萧彦清的血的人,魏王赫连嵘,淇阳侯郭简,还有他的父亲,一口咬定是萧氏怂恿太子谋反,就连派出去传信之人都改了口,说萧彦清才是罪魁。
唯有当日在场的晏道成知道真相。
可他不能说。
当他闯出暗无天日的书房,一只脚快要踏出晏氏门庭时,他父亲连拦都不拦,只是满眼讥诮地看着他的背影“予你性命的不是萧氏,予你衣食的不是萧氏,今日你为了外人,走出晏府大门,是会把他的族人救下”
“可明日刀下亡魂,就会变成晏氏全族。”
“你也要去吗”
晏道成的脚怎么也迈不动了,因为他知道父亲说的话都是对的,他不该为了一个外人而致全族不顾,可是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萧彦清护他时,肩上背上的刀伤,都是血淋淋的。
他那时对他说的是“快走”,父亲却在今日威胁他别走。
本该效忠大胤的士族意图谋反,本该袖手旁观的东楚人拼尽全力守护皇城,最后尘埃落定,反判了萧氏死罪,晏道成听着,感觉多少有点讽刺。
他终究没踏出那道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他踏出去了,父亲也会将他抓回来的,但他其实清楚,是自己妥协了。
义兄的妻子当时正怀着身孕,义兄的孩子当时只有九岁,他并非是掩盖了一个事实真相,他也把那些无辜的人送进了刀口。
“我也我也有苦衷”
这句话,他跟任何人说,也许别人都能理解他,只是眼前的谢九桢,或许不想听。
他喊他世叔,可是血案过后,他连他的尸体都不敢去收。
谢九桢看着他,神情没一丝变动,他只是沉沉地开了口“你的苦衷与我没有关系。”
晏道成抖着嘴唇,望见他漆黑的眼眸,只感觉一片死寂,他觉得他本可以一直瞒下去的,可他现在说了,简直就像要让他死个明白一样。
“那你今日过来说这个,是为什么你想要我的命映儿难不成你为了报复我,要对她”
“你想多了,”谢九桢皱了皱眉,闭眼打断他的话,神情有几分不耐,“我只杀该杀之人。”
他睁开眼睛“何况你现在已经脱离晏氏了。”
晏道成沉思片刻,忽然瞳孔一震,抬眼看他“难道说,玉仙楼的事”
“你只需要知道,若没有她,我不一定会放过你。”谢九桢不紧不慢道。
“为了映儿”晏道成眉头紧蹙,“你对她可是真心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儿疙瘩你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让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我回来,是让那些人付出他该付的代价的,你可以把晏映视作一块免死金牌,没有她,我一定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来。”谢九桢最后睇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可他这样的话根本不能让晏道成放心。
“明日我会派人来接她,如果她不再,你知道后果。”
谢九桢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脚步不染尘,像从没进来过,晏道成却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不管他心中有没有恨,他对他的折磨已经达到了。
晏道成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继续住下去,他急忙回了后院,想要和舒氏商量尽快搬离这里,大年初一,晏府折腾了大半夜,行李都装箱了,结果连府门都没出去。
每个门口都多了不少人,都不是属于他们的,晏道成已经知道,这多半是谢九桢的手笔。
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他可以为所欲为。
初二一早,星沉果然来接晏映过去。
因为被拖起来收拾行李,晏映一晚上没睡好,她也不知父亲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其实连舒氏和两兄弟也不明白个中缘由,星沉过来时,只有晏道成一人面色难看至极,纠结之色溢于言表。
晏映倒是很颓丧“初二就要过去啊”
她以为怎么也要等过完年。
星沉恭敬回道“夫二小姐快些吧,大人等着了。”
晏映见星沉过来接,以为先生跟父亲讲好了,自然不推脱,她穿上那身狐裘,拜别父母,晏道成欲言又止,想要喊住她,可晏映转头就走了。
终究就在对门,晏映肯定不会依依不舍,她跟着星沉过去,直接被带到了揽月轩。去的时候,谢九桢正在用饭。晏映起得迟,没来得及吃,一进去就闻到了香味,话还没说,肚子先叫起来了。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
谢九桢看了一眼星沉,星沉急忙吩咐下人准备一副碗筷。
“坐下吧。”谢九桢神色无常,瞧不出喜怒,晏映却觉得他心情似乎不错,便笑吟吟地脱下狐裘,坐到对面。
“先生是怎么跟父亲说的呀”她拄着桌子,好奇地看着他,一双鹿眼泛桃花,盈盈脉脉,全然不知自己这样看着别人有多危险。
谢九桢生平第一次吃呛着了,不住咳嗽,晏映赶紧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先生快喝了顺顺”
以前两人用饭时,晏映从不多说话,也许是怕他生气,也许是不想惹他厌烦,总之是紧跟着他的喜好走。
失忆过后,她却更像自己了。
谢九桢接过水喝下,平复之后,他才回道“误会解释清楚了,自然无碍。”
下人正好拿了碗筷过来,晏映便止住话头,赶紧去填饥肠辘辘的肚子,偶尔跟谢九桢夸几句味道好,谢九桢也全都附和。
用过早饭,谢九桢带她去了揽月轩的书阁。
“你喜欢什么,就拿来看。”他指着一屋子的书说道。
晏映瞪圆了眼睛,揽月轩的书阁一眼望不到头,她甚至怀疑这里的藏书比皇宫还有丰富,像找到了宝藏一样,她兴高采烈地冲进去。书阁里不全都是书,还有一些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直让她看花了眼。
到了一个角落里,她忽然被一个小物件吸引。晏映把怀里的书放下,拿起那对儿随意摆放的手把件,眼里满是喜爱。
兔子形状,可爱,圆润,还名贵,做工精美,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最主要的是,这个手把件的风跟其他藏宝大相径庭,她简直无法想象先生会收藏这样的物件。
谢九桢本站在门前,见里面没有了动静,便迈脚走进去,一眼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脚步顿时加快几分。
到了跟前,他将两个手把件一把夺过去。
晏映急忙抬头“唉那个”
“书找好了”谢九桢背过手去,皱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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