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侃隔天扶着腰进教室。
班长受伤了,最近不能上岗。
江潮这个体委终于感受了一次什么叫做班长以外最大的权力,他一老早坐在讲台上,虎视眈眈地盯着门口。
“还有一分钟。”江潮看着时间,“田鸡你们宿舍的人怎么老是迟到!”
最后那个人卡着点冲进来了,冲回座位上闷喘气:“郁哥!我没迟到!”
郁侃正好在看表,说:“你没迟到,我看见了。”
“啊!你怎么在后面!”那人猛地转身,看见了郁侃,郁侃趴在桌上看着表,脖子上卡着只可达鸭。
“今天的代班是你们可爱的体委。”江潮回到座位,还很遗憾,“怎么了,我的存在感这么卑微吗?”
那人看上去更关注郁侃:“郁哥怎么了啊?”
江潮喊:“受伤了!”
“怎么受伤了啊?真的伤了?”他居然有点怀疑。
“真伤了。”郁侃瞥了许恣好几眼。
许恣正好回头,平平静静瞥他一眼,视线很快挪开了。
郁侃就笑了。
“老大,你眼疼么?”陈祥抄作业的间隙看了一眼,不大能理解。
“你懂什么。”郁侃挺高兴,像做什么事胜利了,“赶紧把你作业整完。”
“……操。”陈祥一脸想骂又不能骂,当时选郁侃做班长,除了觉得很酷,他其实还存了点私心。这班长是郁侃,以后干点什么逃课不交作业的事也有个后门可以走,是吧?
谁知道郁侃这个班长当的挺吊儿郎当,但该干的事一点儿没少。
他,身为现任班长的同桌,一举一动暴露在班长的眼皮子底下,不迟到不早退,还得按时交作业?
“你现在什么感觉?”郁侃忽然碰了他一下。
陈祥还沉浸在悲愤中没回过神:“啊?”
郁侃说:“班长罩着你,什么感觉?”
“……老大,你这就有点过分了。”陈祥摊开手,暗示意味浓厚,“看看,虎子他们怎么嘲笑我的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郁侃很不通情达理,“来都来了抄两个答案还委屈死你。”
陈祥其实就来一个学期,下个学期不一定还在理科班待着,下个学期待着,下下个学期也不在这,他家里就让他坐在这儿,体会一下文化班的氛围,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
陈祥一直觉得他家里人做梦,因为这个原因,他总觉得自己跟郁侃同病相怜。
“梦做的挺美的还跟我一样。”郁侃满身我这种文艺青年你高攀不起的矜贵。
陈祥:“一样啊,我两都不想上理科啊!”
“不一样。”
陈祥放弃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了,他对着郁侃的后脑勺吼着唱:“我们不一样!”
郁侃吓了一跳,一巴掌拍他头上:“你要死?”
陈祥抱头:“我学你的!不一样,不一样……”
前桌和隔壁组的同学开始笑,江潮笑得最大声,他变声期的声音听起来像一百只公鸭子在叫,连许恣肩膀也抖了抖,反手抄起课本拍过去:“别吵。”
郁侃没跟别人一起嘲笑江潮,他又拍了拍陈祥:“懂了吧?”
陈祥抄个作业都不安生,他发现郁侃看一眼许恣拍他一下,有点毛,看见了一条隐形的食物链,很想问“老大你是不是怂,是不是不能直接跟那谁讲话!”
那谁的位置那么近,肯定能听得见他们说话。
郁侃舔了舔嘴唇,眼睛望着许恣,却跟陈祥说:“你跟班长铁,所以班长让你写作业,你不想写但是还是会写因为你知道班长是为你好虽然你还是很不爽。”
“所以你写了但是你还要抱怨两句,说不定你现在心里还在骂我但是你还是在写。”
“然后你发现心里骂我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你要发发牢骚用动作啊什么的表示一下你现在很勉强。”
“但是你心里的心里也就是你的内心深处其实是认同本班长的这种做法,你非常感激我没有因为你看起来非常像21三体综合症而放弃你……”
“这种感觉,懂了吧?”
陈祥不得不停笔想一下:“……老大你说的太绕了什么21什么症?”
郁侃说:“21三体综合症。”
许恣动了一下。
郁侃立马踩着地板,手扶着可达鸭,随时准备跑路。
许恣只是从抽屉里拿了另一本东西,比巴掌大一点儿的绿皮单词本,要背单词。
啧。
吓死爷了。
郁侃感觉小腿肚子绷着的劲松了,不自在地踩了踩地板,然后坐了回去。他余光还盯着,看见许恣又动了,那个动作细微到只是小拇指扣紧手掌!
耍阴招!
郁侃连忙后退,绿皮单词本嗖地飞到他桌上。
陈祥惊叫:“哎!”
郁侃看了他一眼,又看许恣,许恣大拇指竖着,然后指了他一下,口型说:“等着。”
郁侃忍不住乐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把许恣逗毛了一次。
陈祥就觉得他被利用了,什么班长什么21症,还有他刚刚查到这个词好像是脑残的意思,贼无语。另外他写作业只是因为打不过郁侃。
早读后许恣下楼去了一趟小卖部,上来的时候提了个塑料袋,往郁侃桌上一搁,捞了瓶冰镇的水出来。
“衣服掀开我看看。”许恣说。
郁侃偏过头,手指压在衣服边往上扯了扯,就露出一小块三角片的皮肤,有点红红紫紫的,然后衣料就盖了下去。
“唉!”路过的女生叹了口气。
几人顿时看过去。
那女生赶紧摆手笑了笑,一溜烟跑了。
“很疼啊?”许恣盯着刚才掀起来的那块。
郁侃笑了笑:“你说呢。”
他低头在袋子里翻了翻,找到两只药膏,毛巾,白花油,还有两包素毛肚。
“该。”许恣这么说着,还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在郁侃座位边上蹲下来,用毛巾卷着冰水,卷起他衣服塞了进去。
郁侃往前躲,被摁着腹部扯了回来。
许恣那手摸了一会儿冰水,又冻又湿,隔着校服薄薄的衣料贴在郁侃腹部上,郁侃低头快速看了他一眼,忽然有点过意不去。
“其实不疼。”郁侃按着衣服,“我哄你玩的。”
一阵沉默。
“哦。”许恣没抬头。
没怪他。
郁侃心里一松,这一松就不得了,脑子也抽了。
他说:“起来吧爱妃。”
许恣:“……”
郁侃:“……”
是啊,他不挨揍天理难容啊!
怎么办?
待会儿先护着哪里?
许恣那手还按在瓶子上,郁侃还保持着刚说完话那个姿势。
僵持之中,陈祥终于抄完最后一科作业,长叹一声:“老子终于搞定了!”
“干嘛呢你们两?”陈祥探出头来,赶在许恣的手收回去之前看见了,“我!操!这年头的发小怎么这么好,我好羡慕!学神你看看我,够不够资格给你当半个发小!随便揍的那种!”
“滚。”郁侃踹一脚,“做梦。”
许恣也回到自己座位。
他两都没注意到陈祥这一嗓子嚎出多少回头率。
在某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校霸和学神是发小这事大张旗鼓地登上了论坛。
可能26中真的不太好考,还偏离市中心,原先跟他们两一个初中小学的同学们要么在对头学校,要么就干脆不在衍都,剩下那么几个认识的,跟他们两不熟,也没人把这事提出来说过。
主要还是,高一那年这两个人也没有交集,哪像现在又凑到一个班里去了。
-锤了吗?
-锤了,人家亲自承认的!
-本理三班不知名小卒,今天听到以下对话,校霸受伤了,然后学神给他买药,还哄他说不疼!
-同理三班不知名小卒,楼上,我怎么没看见?我就看见学神蹲在班长边上,好像还撩他衣服了!
-我是隔壁理四班的,我想混进理三班!我啥也不干,就给我一个角落看着就好了!
-歪楼了吧?这不是讨论他们是不是发小吗?我怎么听着怪怪的!
……
陈祥一直看到最后一条,敲着屏幕发出最后一句,然后匆匆收起手机。
英语老师阮敏检查作业,刚走到他们这一桌前面,怀孕以后英语老师的鞋子全都换成了软底平底鞋,走路的时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陈祥一身汗毛绷紧了背等她过去,忘了把郁侃喊醒。
反应过来的时候阮敏已经来了。
阮敏拿着红笔,戳了郁侃一下:“班长。”
郁侃没反应。
他脖子上还卡着可达鸭呢,很嚣张。
陈祥立马补救:“老师,班长病了,不舒服!”
阮敏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不信。
陈祥无辜地看着老师,爱莫能助了。
阮敏虽然看起来挺温柔,但罚人都很利索,郁侃这一下免不了抄课文了。
很假,没有哪个人能预知自己受伤,还把枕头带进教室的。
许恣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时候替郁侃开脱的话简直像个傻逼。
看那只呆鸭子,就那只呆鸭子。
郁侃那个傻逼就喜欢这种呆鸭子,就这玩意儿居然能被称作校霸。
“老师。”百般鄙视中许恣还是开口了。
人是他打的。
腰上青了一大块呢。
他亲眼看到的。
对郁侃这种怕疼怕的要死的人来说,这就算重伤了。
四舍五入残疾了。
可不是病了吗?
许恣平静地看着阮敏:“他真的病了,很严重,你闻闻是不是有药味。”
“这样啊。”阮敏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温和地笑了,“不用了,老师相信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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