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停下来啊!“
交错的小巷之间,二对一的追逐战正式打响。
身后的白发新人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了,不仅步子时有踉跄,连桡腕关节都有了微脱的迹象。绯红在他的眼眶下方被细汗浅浅晕开,神上感觉自己的一呼一吸完全是气流在嗓子里流窜,急促又干燥,被刺得酸疼。
他们此刻正在追赶的犯人显然是逃脱的个中高手,他仗着自己身形瘦小,猴子一样不住地于人群的缝隙进行穿梭,并且时刻向人群密度更大的地方进行转移。
显而易见的是,国木田前辈并不具有这样的优势体型,他只能一边推挤倒过来的老太太,一边闪避正在走路听歌对一切浑然不觉的女学生,连带着对嬉皮笑脸远去的犯人怒目而视。
“咳……嗯!这种情况下要使用异能的话,会伤到无辜的普通人的吧。“努力催动双脚跟上前面的身影,神上朔看着身手敏捷的犯人顺着狭长的小巷狂奔而去,脚下一滑,溜进了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之中。
他想要做什么?
虽说在这种人流密集的场所我和国木田前辈固然施展不开手脚,但即便是外形瘦小的他一时之间也会难以摆脱纠缠。明明如果刚刚继续在街巷里进行逃亡的话,以他的脚力,甩掉我们的几率会令人惭愧地优于60%。
令他改变主意的原因是什么?
神上迟疑地看向商业街为晚上游客游街准备的,白日里黯淡着的,在各种树枝上搭着的装饰性彩灯,眼里一阵窒息。没想到,现在的他对异能力的掌控居然连犯人的微操都比不过了吗?
“国木田先生,冷冻枪——”
“哈?你小子在乱说些什么?在这种地方用冷冻枪制敌也太鲁莽了吧?”
“不,快一点啊,这是为了灭火啊国木田先生!”
“哈?”
“您想想这个犯人的异能力!”
栗山櫂,男性纵火犯,异能力——“导体共振”。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诱导附近导体与自身心脏以一定比例高频振动达到升温金属的破环性异能。据说,他通过电线引燃房屋的时候只是情绪激昂范围内的心跳加快。
但此时,神上看了一眼面色潮红,大汗淋漓的栗山櫂。按照比例粗略计算一下,嗯,大概还是不可以将金属熔化的程度呢。不过点燃区区木材,那是相当轻松啊。
“国木田前辈,他……”
“嗯?怎么不追了啊,侦探社的菜鸟们?你们这一路可是追得我相当的恼火啊,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有什么东西能把这两个碍眼的调查员烧成灰就好了。’“他的像是裂开了似的笑着,横肉堆在腮部,一口残缺的黄牙沾着涎水闪着,”我果然是被上天爱着的呀。“他做出一副娇羞夸张地捧心状,”你看看这现成可口的可燃物,简直是为白日焰火做的最佳准备!“
“可恶,他是想在这种地方纵火吗?现在疏散路人的话也来不及……神上!先尝试限制住他!”国木田反应过来,在手帐本上奋笔疾书,将写下了“冰冻枪”和“铁线枪”的纸张撕下来,在其上凝神。
“独步吟客——”
鱼叉状的钩针“啪”地刺破了正在叫嚣的男人的衣袖上,链接钩针的尾线直接将他滑稽地贯在了地上,下颌正中地砖。
好枪法,但是——来不及了。
几乎是在国木田前辈命中范围的瞬间,高温金属直接烫破了橡胶管,火苗透过焦黑的管皮直接舔上了下方的灌木丛,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直接席卷而来。仿佛是将一盆热油泼进了水洼,人群尖叫着沸腾起来,“起火了——“
与女伴分享着一块芒果班戟的女人当下拿着银质叉子就往门外冲,热吻着的情侣也急急忙忙分开,顾不得唇边的水渍,手拉手跑到街道上来,就连前几秒还在捧着书潜心精读的学生,此刻也在歪着眼镜蹲在路边喘气了。
连路人的反应也预算在内了吗?相当迅速的判断力。神上看着地上狰狞嘶吼的男人,脑内飞速运转着,如果将导体直接变成冰,且不说一瞬间的高温会直接将冰柱融化成液体,就算侥幸并的温度足够低,残留的冰锥在电路之中也有可能造成短路或漏电,造成二次灾害,同理树丛……只能这么做了吗?
希望武装侦探社的资金充裕。
“喂,小子,别愣着……你在干什么?!“国木田惊悚地看着自家后辈面无表情地抬起双手,数十道冰刀顺时针旋成冰轮,冰轮在他手上”呼呼“地加速旋转,尖端刃部闪着凌冽的寒光,然后,他双手一挥,将它们甩向了电线???
尖锐的刀锋直接将长段电线切割下来,暴露的铜丝在空气中“噼啪”一响,闪过蓝色电光,下一秒,冰霜欺身而上瞬间包裹住整段线条,电线在重力的作用下加速碰撞回旋的冰轮,被二次切割成零散的冰段,散落在树丛枝桠的冰壳上,清脆的“叮“了一声。与此同时,神上朔掌心扣地,一心二用,几道冰蓝色的微光绕过人群,擦过枯枝,而后几根冰柱拔地而起,冰凌盘旋其上锁成栏杆,将灾区与外界分离开来。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抹了抹脸上的灰烬,神上直起腰来长舒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后觉看向一手拖着晕过去犯人沉默的金发前辈,“怎么了?国木田先生?”
少年站在一地余烬之上,漆黑的枝叶被他踩在脚下,飞舞的冰雪亲昵地把他从脖颈蹭到腰身,折射着暮光,远远看去如同细碎的灯火。这当儿,他的神情重复着天真无辜,面庞薄粉,蹭着几道灰痕,一头柔软的白发还淡淡地残留着晚霞的荣光。
这孩子现在看上去有几分可笑的狼狈,双手乌亮,闪着矿物质属的光泽的发丝乱蓬蓬的,一身衣服黑灰浮跃,简直就是一只泥潭里打过滚儿的小花猫嘛!
然而,那双眼里流淌的情真意切的喜悦是做不了假的。那种像是刚刚破冰,叮叮咚咚唱着歌向前涌去的溪流一样,清澈明快,实实在在的喜悦。
是在为劫后余生的人们喜悦吗?国木田看着明亮了不止一个度的少年人,嘴角勾了勾。
是个好孩子呢。
……
然后刚刚看上的好孩子就被人拐跑了。
起因是他们被商业街负责人留下来商讨设施修复事宜,双方礼貌地就赔偿问题进行了友好谈话,你来我往之间不免有些口干舌燥,然后他贴心的后辈就小小地举了下手,嗒嗒嗒跑去咖啡厅给他买饮料。
国木田甚感欣慰,结果,回来的时候后面就跟过来了两个“野男人”。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您!”
“啊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最近可不太平啊,你……”
“哦呀,看看没脑子的蛞蝓操心别人的样子。”
“绷带混蛋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呢?”
“呀呀呀,蛞蝓生气了~”
……
关系真好呢,好心的小先生和绷带先生。
国木田打量着跟过来两个少年,前面的那个赭发蓝眸,眉眼线条锋利,像是一团张扬着的橙色火焰,语气虽称不上温和,但确实有关切意味在……但后面那个被白色绷带遮掉眼睛的少年,以及这两身黑西服打扮……像是被某种冰凉的铁质钝器敲了一下,国木田后退半步,皱眉问道“神上,他们是?”
“是上次出门买菜遇到的,好心的小先生和他的朋友。”
“哈?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我跟他是朋友啊?!”
“没想到居然是会做饭的贤惠性格吗?”
这么默契居然不是朋友吗?难不成是在拌嘴吗?
“嘛嘛,怎么想都不应该是这种吧!”绷带少年目瞪口呆地朗声反驳,鸢色的眼睛玻璃珠子似的圆溜溜的。
“抱歉。”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吗?不应该的呀。他抬起脸来,茫然地补了一句,“要一起去吃甜品吗?”
“唉?!”
……
综上所述,国木田先生就是这个样子被抛下了甜品大军,孤苦伶仃地返回侦探社的。至于他心中底稿两万的《论如何正确交友》以及《如何完美计划娱乐与工作》将会在什么时候展示给神上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
“这么说来,你在侦探社找了份工作?“中原中也皱着眉打量眼前人过于纤细的身型,”是做文书工作吗?“
“也不能完全算……有时候在人力不够的时候也会跟着前辈进行调查工作的。“神上朔小口地抿着奶茶,羞愧地喃喃自语,”尽管我实力不济总是给前辈们添麻烦,但前辈们一直都很关照我。“
“不要想这么多啊,好好干的话,总有一天会做好的吧。“
“噗嗤——“太宰治一口慕斯呛在了嗓子,”咳咳咳咳咳“
“被慕斯呛到窒息这种死法真的好痛苦啊,我本来还以为这会是一种甜蜜的死法来着。“他一边擦着咳出来的眼泪,一边惋惜地评价道。
死法?
“太宰先生……”白发少年欲言又止,死法这两个字像一股凉气闷进心头。
这位先生,明明单单只是坐在那里笑,为什么却散发出了这样孤独绝望的气息呢?就像是一个在黑暗的单向轨道,既不明白终点在哪里,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行走的旅人,一个……踽踽独行,浑浑噩噩想要离开的囚徒。
耳边中原先生“不要教坏小孩子啊你这混蛋!”的怒吼也远去了,恍惚间,神上把自己的声音从肺腑之间打捞上来,飘荡出一句“我不明白,太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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