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势待发的神上朔被这一团从山川刮来的狂风吹得风中凌乱,蓬松富有毛发的尾巴僵在半空,猫耳朵尖空中一滑,整只猫被按下了暂停键。
哈?这个男人刚刚说什么?
“不是宠物,小神上是人啦,当然可以上桌。“不经意间收获了一出好戏的江户川乱步挑了挑眉,眼睛欲睁不睁,懒洋洋地朝男人解释道。
“至于掉毛……“他张开手掌,从猫咪的颈部贴着骨骼捋到尾巴根,炫耀似的把手指缝向红发男人挥了挥,”一点都不掉毛哦!“
“那就好。“男人信服地点点头,重新拿起勺子,看上去是想继续享用咖喱。
他怎么还在吃咖喱啊?他上辈子是个咖喱精吗?神上朔有些崩溃,大脑二次混乱,顾不上被当众讨论毛发问题的羞耻,他匆匆忙忙扒拉江户川乱步的袖口,有些怀疑自己的头脑构造是不是从人变成猫以后除了岔子。
为什么他跟对面的男人的重点,会出现那么大的偏差啊!完完全全不是一个思路走向啊!你为什么会在意他掉不掉毛啊?这只奇怪的猫还没你的咖喱饭重要吗?
织田作之助:谢邀,咖喱饭真好吃。 猫是什么?能搭配咖喱饭吗?
“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乱步重新把有些恍惚的猫猫呼噜进怀里,拇指揉揉猫咪的后颈皮毛,翠眼闪着细碎的微光,”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织田作之助。“男人咽下一口米饭,端起玻璃杯抿了口冰水,蓝眼几无波动,”你们又叫什么?“
“这是小神上,全名神上朔,是个可爱的孩子。而我,”江户川乱步话锋一转,挺起胸脯,像只昂首挺胸地肥啾,下巴角度奇高地冲着对面吊灯,“世界第一名侦探——江户川乱步是也!”
“是这样吗,很厉害。“织田作之助真心实意地评价道。
乱步鼻子都要窜上天了,“那当然!乱步大人是最厉害的!”
“好像是这样没错。”
两人加一猫就在这样亲切友好的氛围里,度过了晚餐时光。
“志向是写小说吗?跟小神上一样呢。”吃饱喝足的乱步把头搭在椅背上,心满意足地聊天消食,“小神上的书也很好呢。”
“哦,这样吗?”闻言,织田作之助有些意外,打量着有些迷茫的布偶猫,“是我以貌取人了。“
“真想看看神上老师的书。”他有些期待地感慨。
“小神上的书已经出版了!“乱步与有荣焉,轻轻快快吐出一串字符,”就是这个啦。“
乱步先生……莫名被安利出去的神上朔脸上一热,他甩甩尾巴,以一种全新的,更为郑重特别的姿态注视织田作之助。
织田先生的小说?听起来相当不错的的样子!如同贪食的猫类动物被许下了美味烤鱼的承诺,眼前人自叙小说的平淡的字句在神上心里也生动明媚起来了,仿佛就是在神上朔耳边低语描述这条烤鱼的外壳是何等的金黄酥脆,肉质是多么的鲜嫩饱满,被淋上了多么顶级香料和酱汁,将鱼肉从鱼骨上分离下来是多么的美妙,一口吃下去味道会怎样怎样地在味蕾上爆开。
听起来真的好香啊……快把它做出来啊,织田先生!
猫猫探头 .jpg
然而男人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冰雹骤降,再次把神上朔从云端砸进地底。
“可惜工作实在是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可以完成它,稍微有点遗憾呢。”
这不是有点遗憾,这是非常遗憾啊织田先生!用词要准确啊!产粮太太没有时间产粮的悲伤从神上朔脑海穿过,“啪”的一声,烤鱼的泡影破碎了,剩的一地碎末,留神上朔一喵神伤。
在神上朔黯然神伤的时候,一只略微发福的三花猫跳上了桌子,神情平和地注视着瘫成猫饼的神上。
可能用“神情平和”这四个字形容一只三花猫有些怪异,但这是神上朔能想出来最为贴切的形容词了。眼前这只真·三花猫面相看上去平静又慈祥,安安稳稳地揣着手,绅士一般蹲在一旁,单单只是让人看着,心跳就平稳下来了。
“‘老师’,也来了吗?”咖喱店老板笑着端上来一点小鱼干,打招呼似的对三花猫略一点头。
老师?是这只猫咪的名字吗?听起来很妥贴很稳重……啊!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布偶猫没能及时察觉到三花猫已经悄声挪步到跟前了,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神上猝不及防之下,被舔了个仰倒。
等等——停下来啊!我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小奶猫!神上连忙后撤,却被经验丰富的三花猫按住了几个穴位,整只猫瘫软下来,被摁在桌子上舔毛。
“喵!“不可以啊,我我我又不是猫,我是人啊人!
然而眼前的三花猫却一点没有接收到他喵言喵语的信息,专心致志进行舔毛大业。它眯缝着眼从布偶猫的侧脸舔起,用舌尖的倒刺把毛发一点点梳平梳顺,然后舌尖又在耳周打转,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地把棕灰色的耳朵根舔倒又翻起,委屈巴巴地折着。
小猫咪也是要学会打理自己的,三花猫肉垫挡住布偶猫胡乱扑腾的爪子,一心一意教小辈护理皮毛。
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小猫咪了.jpg
最终生无可恋的神上被老师‘爱的教育’搞到四肢大张,眼神朦胧,木木地睁着,肉垫内扣,活像只被烤到松软可口的牛奶糕点,恹恹地被乱步带回侦探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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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猫咪应该都挺享受舔毛的过程的?还特意留时间让小神上感受了一下,但你好像看起来不怎么情愿啊?”江户川乱步把猫咪搭在手臂上,右手扶着毛脑袋,“哒哒”地往侦探社赶。
“……喵。”
也许对于猫咪来说是有点舒服,但是站在人类的角度想一下,这种事情的羞耻度直接就爆炸了吧。神上喵歪着脑袋蹭了蹭黑发青年的手背,肉垫按按乱步的骨节,小声抱怨似的哼气,。
“嘛,有些时候体验一下新事物也是很有趣的啦。”乱步戴稳帽子,小碎步踢得飞快,“加速咯,绝对要在社长之前回来——”
“绝对不能让社长先生发现我们出去偷吃了!”他声音轻快的像是刚刚开放还沾着露水的丁香花,眼中的翠意几乎要溢出一捧淙淙清泉,雀儿一样蹦蹦跳跳地回到了侦探社。
当然赶在了社长之前。
“今晚我们溜出去的事情,不准告诉社长哦小神上。”
“喵?”
“笨蛋,你不提,社长就不会知道!社长只会以为我们在楼下吃了咖喱!”
“喵……”说谎不好呀,乱步先生。
“只是让你不说啦,不算撒谎的!”乱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语气轻松。
布偶猫歪着头趴下来,白炽灯轻声噪着,雪白的皮毛不掺一丝杂色,末梢闪着金色的芒尖,眼里湖水映着篝火,忽然起了夜雾。
这话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对的样子,这是神上迷迷糊糊昏睡过去之前仅存的意识。
而这一幕在武装侦探社众人的眼里,就是上一秒还温柔注视着乱步先生的神上朔,下一秒就昏倒在桌面上失去了意识。
“小神上?!”
“神上?出什么事情了?”
“他昏过去了,身体机能出问题了吗?快去叫与谢野医生!”
“都让开,让我检查一下!”
……
白色,漫无边际地纯白。
这是哪里?神上朔用力张了张眼皮,感觉有什么冰凉酸涩地液体从眼角渗了进来,刺激的眼膜一颤,痛意顺着血丝往眼球压去,淤积在眼底。睁不开眼睛,眼皮外面,有什么东西的外壳。
还有什么异物,捆在手腕上。
神上朔试着活动身体,但手腕上地带状得金属质感的异物禁锢把他牢牢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手环的冰凉表面贴着青白的血管,下面是汩汩流动的血液,孜孜不倦地温暖着颤抖内壁。
好冷啊,这到底是哪里啊。
好空啊,你们在哪里啊?
你在哪里呀?
“簌簌。”耳道里突然回响了一点杂音,空旷旷往耳膜深处闯。
好像有什么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来了。它们高着低着,交着错着,齐放又顿挫着。这些声音一个疙瘩一个疙瘩拧成绳索,直直穿进神上的耳朵,被外力拉扯着,一个结一个结的粗糙毛刺反复摩擦过耳壁。
这是人类发出的嗓音吗?还是某种玻璃器皿磕碰发出的声响?神上朔的神经已经绷成一根细细的弦,被笼罩他的声音拨弄着,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眼皮外白茫茫的白色开始晃动了,它们像一块块白色的衣料,擦着神上的周身涌动着,把他拉进更加沉寂遥远的洪流。
我好累啊。神上的意识稀薄呼吸着,身体全部的气力都慢慢沉降下来,沉到背部的皮里,化成热量被背后的寒凉吞噬。
没力气挣扎下去了呢,睡过去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呢?
有谁在呼唤我的名字吗?
没有哦,银色的洪流笑着说,轻轻缠上他的咽喉,细细密密地低语。
晚安,我的祭品。
……晚安。
那根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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