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良正好从教室里出来。
听见喻程问出这话，他立刻幸灾乐祸道：“哥，她上课吃零食被老师抓了个现行——”
“喻子良！”
阮语想阻止他，旋即意识到，她面前还站着那位高中部学长。
准确地说，是喻子良他堂哥。
“叫我干嘛。”
喻子良觉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脑袋说：“我又没污蔑你。”
阮语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她可以和喻子良当着班上同学的面，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吵个不停。
但并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这糗样。
显得她又傻又幼稚。
藏在身后的语文试卷被阮语捏得皱皱巴巴。
如果试卷会哭，它早就被自己的眼泪浸湿到能拧出水了。
就在阮语胡思乱想的时候，喻程垂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嘴角一弯：“那挺巧啊，我刚也被罚站了一节课。”
思绪瞬间被打断。
阮语怔愣两秒，抬起头来，忍不住问。
“因为迟到？”
“嗯。”
喻程看向她。
可能是出于身高上的差距，他弯下腰，凑近了点。
其实即便这样，他们相隔的距离还是很远。
但阮语还是被吓了一跳，呼吸微滞，脸都红了。
喻程说：“我刚才不是在小卖部么，上课铃响了以后，才跟同学一起慢悠悠晃回教室，边走边吃，还说班主任头太秃了，商量着送他个育发液。”
“结果快到教室的时候，不小心跟他在拐角碰上了。”
尽管出发点挺好。
但那一句“他头太秃了，找遍明实没有第二个这么秃的”还是让班主任炸了。
阮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莞尔。
“我还以为我上课吃零食已经很过分了。”
喻程见她笑得可爱，不由得眉眼微抬，懒洋洋地站直了身。
旁边的喻子良招了招手，催促道：“哥，我们老师还在里面给学委讲题，阮语她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们先走，别等她了。”
说完甩给了阮语一个挑衅的眼神，存心是报那句“你看起来没这个潜力”之仇。
如果放在平时，阮语早就和喻子良大战三百回合了。
但现在，她不想当着学长的面吵架，觉得掉面子。
只好压下心里的憋屈。
“要走赶紧走，别在这里吵我。”
约等于赶人走。
直到一声轻笑响起，阮语才突然反应过来。
她一不小心针对了两个人。
阮语硬着头皮补救道：“我不是在说你……学长。”
最后两个字明显顿了顿。
喻程不禁低头嗯了一声。
喻子良朝阮语看来，一脸稀奇。
“你还能有这么讲文明懂礼貌的时候？”
阮语脸上一热：“怎么就不能了！”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没过多久，喻程主动开口，打破了她和喻子良之间的对峙。
他对阮语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在闹什么，但你还是得跟我走。”
“喻子良他妈妈刚给我发信息，说你今早出门忘带钥匙，进不了家门，你爸妈托我先带你回我们家。”
见小学妹抬头看来，似乎被这话绕得这不过弯，喻程直接给了她行动方案。
“这样，你现在进去跟老师说一声，然后收拾书包出来，我在这里等你，行吗？”
阮语轻轻啊了一声，下意识应好。
为了能够尽早回家，阮语脸不红心不跳向笑面虎诚挚道歉，保证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当然，她心里想的是如果有下次，她顶多更小心一点，不被老师抓到。
笑面虎不知道她心里那些小九九。
他没有为难小姑娘，摆了摆手就当这事过去了。
阮语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三两下就收拾好了书包。
出教室的时候，就见喻子良扭头哼了一声，显然还在为今天和她吵架的事斤斤计较。
阮语不愿意主动示好，干脆紧跟在了学长身边。
和喻子良相隔十万八千里。
*
一路上，三个人的话不多。
其实平时两个小孩会在回家的路上聊个不停。
但他们今天刚吵过架，各自还在气头上，都不愿意主动开口。
于是话就少了。
走在人行天桥上，喻程拿出手机，点开了同学发来的语音。
尽管他调的是听筒模式，但对面音量并不小。
第一条语音：“我靠！喻程，我他妈拿错数学试卷把你的带回家了，明早哪里来得及补，老林会削了我吧？！”
第二条语音：“而且你他妈竟然还把试卷全写完了，我能不能干脆拿你这张去打印店复印一张就当我写了？喻程，程哥，喻爸爸——”
喻程用手指轻轻捂住了听筒，把对面一串废话隔绝在了手机里面，摁下语音键回复两个字。
“不能。”
阮语眨了眨眼，从那么长串话里捕捉到了一个重点。
他的名字叫喻程。
走到人行天桥的尽头之时，喻程把手机塞回裤兜，单手拽了下书包带。
他像闲聊那样，挑明话题：“喻子良，你今天怎么惹她了？”
喻子良炸毛了：“你怎么不先问她怎么惹我了！”
喻程斜睨他一眼，好笑地道：“不管怎么说，你好歹是个男的，跟个小女生吵架，不至于吧？”
听见这话，阮语忍不住小声附和：“就是。”
话说出口，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添油加醋、打小报告。
这种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对比喻程对阮语的态度，喻子良不得不承认，他是挺幼稚。
他低下脑袋，摸着后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
譬如他一开始说阮语能吃，被阮语反驳没你能吃。
譬如他说胖子都是潜力股，阮语又说他没这潜力。
其实也不是什么矛盾，就是两个人都嘴欠性子倔。
平时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起来，不吵个一两天绝不熄火。
喻程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情绪。
得知真相以后，他似乎觉得有些荒唐：“喻子良，你就为了这么点小事——”
喻程斟酌了一下用词，企图让接下来的话让人容易接受一点：“斤斤计较？”
喻子良羞愧难当。
“行了行了，我以后都不跟她吵行了吧！”
阮语原本还忍着笑，看见喻子良这个样子，干脆不忍了。
眼睛都是弯的。
其实她还是讲道理的。
吵架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错不能算在喻子良头上。
况且她和喻子良闹习惯了，其实也没怎么生气。
但学长话里话外却没有怪她，也没有判断这件事谁对谁错。
似乎只是单纯认为，喻子良作为男生，应该绅士大度一点。
这让阮语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好像被维护了一下。
*
从明城实验中学走到荣庭花园差不多二十分钟，距离不算远。
喻程路过小区附近超市，买了沙琪玛和一箱高钙牛奶。
说是等下给他们当点心，吃完再写作业。
三人回到喻子良家的时候，墙上挂钟的时针正好指到“5”。
阮语以前经常来喻子良家玩，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会感到拘束无措。
她坐在沙发上，书包随手放在旁边，一边咬着牛奶上的吸管，一边心不在焉低着头。
喻子良飞快吃完点心，跑进房间。
“趁我爸妈还没回家，我先打一盘游戏，有情况叫我！”
他这一走，客厅里就只剩下阮语和喻程两个人。
喻程拿起热水壶，朝厨房走去。
不多时，厨房里面响起了水流声，像淅淅沥沥的雨声。
阮语喝完牛奶，习惯性把牛奶盒压扁。
垃圾桶在沙发旁边，她探出半截身子把牛奶盒扔了进去。
抬头的时候，喻程正好从厨房走出来。
阮语对上他的视线，心跳突然很快。
这种时候好像不说点什么就很尴尬。
她有些无措，就像家里来了客人时那样，下意识喊了一声：“学长。”
喻程挑了下眉，眸光扫了过来，以为她有话要说。
阮语只好憋出一句。
“学长，你以后都跟我和喻子良一起上学吗？”
喻程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事。
他把装满水的电热水壶放在底座上，伸出手指摁下开关键，说。
“高中部早读时间比你们早二十分钟，所以我应该只有下午放学会和你们一起回。”
阮语微微一怔，眼皮耷拉了下来：“这样啊……”
电热水壶的底座亮起了蓝光，透明水壶里的水冒着小小的气泡。
喻程在沙发另一边坐下。
一闲下来，就难得有了聊天的兴致。
他随口道：“听你这语气，好像觉得有点可惜？”
话音未落，他堪堪停住。
小学妹只是个初中生，还和他不熟，他这样逗人家玩似乎有点没节操。
但阮语已经听清了。
她几乎是呆了一下，表情五彩斑斓。
说可惜不行，说不可惜也不行。
直到看见喻程伸手去拿手机，那又痞又散漫的笑明晃晃摆在了脸上，阮语才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
偏偏这时候，喻子良还跑出来火上浇油。
“哥，刚刚我们班上有个女生居然问我要你的微信，我开价五块钱把你微信卖了——”
“阮语，今天你问我哥长得帅不帅的时候我就说了吧，整个明城实验都找不出第二个像我哥这么帅的！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闻言，喻程拿手机的动作一顿，似乎对此饶有兴致。
就像按了倒退键那样，收回了手。
他偏头看向阮语，懒洋洋问出一句。
“还有这事？”
阮语的脑子轰地炸了。
她活这么大。
从来没有。
经历过。
这么、这么尴尬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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