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三天后。

    在这三天, 警方没有再提审过何柔, 他们就这样干凉着她，彼此之间形成了某种奇怪的默契。

    何柔在等警方的妥协, 警方在等何柔的妥协。

    显然，这是场拉锯战, 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何柔也好, 警方也罢, 都明白一个道理：一步退, 步步退。

    但是何柔的心态是真的很好, 连着三天被人不闻不问, 却依然从容自若, 坚守自己的底线。

    好在, 警方这边有足够的底气能暂时同她耗着。

    何柔的电话卡联动着潜龙在Z市的几乎所有核心的成员, 那么大的一个产业链可不好消化。

    刑侦大楼每日忙的灯火辉煌，脚不着地的，连着三天下来, 已锁定了三分之二的目标, 其他剩下的部分一旦突破, 整个Z市将迎来一次大地震。

    唯一可惜的是，所有锁定的目标中, 目前还没有发现有关A的相关线索。

    A不灭，‘潜龙’不死。

    沈渊这边重点跟进的就是A这条线。

    警方跟踪了秦墨三天，除了感受到他愈发忙碌外，其他的却一无所获。

    秦氏集团对面的大厦内, 张明等人通过监控设备观察着秦墨的一举一动。

    此时，张明正向指挥部汇报目标人物的最新情况。

    “十二点三十分，秦墨从上午进入办公室后就没出来过，午饭随便巴拉了一口，之后就立刻召开了会。”

    警方无法窃听，不过看表情，连秦墨本人在内，会议中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的样子，“等等，秦墨现在正拍桌子发火了，真少见！”

    闻言，沈渊看向经侦科的同事，“秦氏集团的财政情况怎么样？”

    经侦科的老戚回应：“最近这两天，秦氏股市断崖式下跌。

    另外，秦氏集团最近爆料出不少丑闻，大部分是以讹传讹的谣言，但是因为有一两个丑闻被实锤，造成舆论一边倒，对秦氏集团很不利。”

    “说起来秦氏集团这两天运气特别背。

    先是Z市另一家老牌企业孙家突然发难，阻击了不少秦氏名下的项目，之后S市的齐家，F市的季家，王家也纷纷涌入到Z市市场，目标不一而同的直指秦氏，差不多四面楚歌了呢！”

    孙家，齐家，季家，王家——“啧啧啧，才三天，就涌进这么多对手！”

    沈渊看了一脸淡定如常的林大女神，“这号召力够可以的，不过如此明目张胆，你就不怕把家人卷进案子里？”

    林温欣并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小时候我家人希望我能学金融，从商继承家业，但是越接触我就越讨厌金融，讨厌资本。”

    沈渊追问，“为什么？”

    “因为你发会发现，资本这东西，它其实很野蛮，可以说是丛林法则的延续。”

    林温欣淡然道，“据我所知，我外公大伯到现在都没有下过场，只是透过旁人的嘴，流露出对秦氏的不满罢了。”

    “所以暴露什么呢，他们根本就没动手，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旁人的过度解读。”

    沈渊挑眉，“这算借刀杀人？”

    “这是资本游戏，无聊，肮脏，不讲道理——很让人讨厌呢！”林温欣目光渐暗，如果不是秦墨压到她的底线，她其实并不想资本下场，干涉这个案子。

    秦墨最大的一个错——不该派人刺杀她。

    就算他成功，到时候林家叶家绝对会展开调查和报复。

    并且是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疯狂报复。

    秦墨应该庆幸刺杀失败，只是失败的还不够彻底。

    沈渊受伤，林温欣情绪失控，引发心魔。

    触及底线，林温欣不介意用一些非常手段。

    沈渊看着她，此时的林温欣正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渊沉默半响，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么讨厌资本博弈的话，怎么会想起告家长？”这操作按在林大女神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不是很正常嘛？”林温欣抬头，颇为无辜道，“我一个小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告家长求安慰不是常规操作嘛。”

    ——见鬼的常规操作！

    沈渊忍下翻白眼的冲动，“行吧，你开心就好！”

    ****

    当晚十二点。

    秦氏集团大厦，华灯落幕，唯有总裁办公室的灯还敞亮。

    秦墨看完手上项目表，疲惫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视线扫过办公桌上堆砌的一堆文件，心头上出些许无奈。

    秦氏集团的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腹背受敌，而且对家涌入的非常突然，之前毫无征兆，倒是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秦墨起身倒了杯黑咖，倒也不急着回办公桌前继续处理文件。他在站偌大的玻璃窗前，俯视脚下的城市。

    夜幕下，落地窗倒映出他挺拔的身影。黑色咖啡的清香随着蒸汽散发开来，模糊的窗面，看不清镜中人的面容。

    偌大空旷的办公室，秦墨品着手中的黑咖静立许久，蒸汽散去，苦涩的清香在舌尖蔓延，大脑开始逐渐苏醒，他看着玻璃倒映出的自己默然出神。

    半响，秦墨收回视线，垂眸敛目之间，嘴角却微微扬起细不可闻的弧度，那弧度渐深，直至某一零界点又突兀似的猛然停住。

    ‘秦墨’再一次抬头，视线落在玻璃窗上，透过窗户看到的却不是窗外的灯火而是玻璃窗上倒影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的倒影，笑不达眼底，“秦墨啊，秦墨，你怎么那么蠢呢!”似乎在自言自语，语气却莫名的带着几分讥讽，冰冷。

    玻璃窗上倒映出他此刻的面容，空寂的中又想起秦墨的声音，但这一次似乎多了几不耐，“A，现在是我办公时间，你不该出来。”

    ‘A’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他嘲讽道：“办公时间，最近你占用的时间早就超标了！”

    镜像中的秦墨同样推了下镜框，只是眉心微皱，压抑不住的露出几分烦躁，“我已经说过了，这两天秦氏集团的情况不太好，需要……”

    ‘A’打断，“更多的时间也无法挽救秦氏集团，”他冷笑一声，“显然有更大的资本涌入，如果你还有点脑子就该明白，在绝对的资本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秦墨有些不甘，“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招惹出来的，我已经再三提醒过你处理你的那些人随便你，但是千万别动林温欣！”

    ‘A’挑眉，镜面反射模糊了他的神色，“林温欣，她到底什么来头？”

    “不是说过吗，她外公是叶和政，叶家虽然低调，明面上不过W市首富，但是背后的财势可不小，据我说知道，叶和政小一辈里最疼的就是林温欣这个外孙女。”秦墨不满，“你就不该去动她。”

    ‘A’不以为然，“叶家纵然清贵，但他远在W市，这次针对秦氏集团的势力中有两个早就垂怜Z市的市场，这布局至少有五六年了，叶家的手没那么长，我瞧着他们背后的资本可比叶家庞大的多。”

    又道，“林温欣身后就只有一个叶家吗？”

    秦墨道：“这一点早在大学的时候我就查过，林温欣父系一脉根本没什么人，就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大学教授，在妻子死后因为伤心过度没多久也跟着去了，老家原来还有个老太太，前几年也去世了。”

    ‘A’品了口手中的黑咖，他讨厌这过于苦涩的味道，嫌弃的将咖啡连着杯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那就不可能是林温欣的问题，叶家从W伸手过来，越境操盘这么打动静，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秦墨有些惋惜的看了眼被扔进垃圾桶内的咖啡杯，“那一套咖啡杯，全球就一对，哎——”看来另一只也只能扔了，他有些遗憾的想着，转而又道，“如果不是林温欣那边的叶家，那这么巧，就这三天内，谁会突然针对秦氏。”

    ‘A’推了推镜框，再次看向身前的落地窗，看着镜中倒影出的人影，启唇轻笑，一手触碰向玻璃，“一个小小的秦氏集团罢了，何苦废那么多心思，何况，没有了秦氏集团你就能真正获得自由了，难道你真想一辈子都困在秦家这座牢笼中吗？”

    手触碰到玻璃，与镜中的手掌相和的刹那，“秦墨，你要知道，潜龙才是我们的归属！”

    自由，归属——似乎这样也不错，秦氏集团消亡，他就不用再……

    “不！”头痛欲裂，秦墨捂着脑袋，靠在窗户上，他不敢再看玻璃，闭着眼强忍着不适，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副人格‘A’压制了下去。

    他刚刚差一点就着了‘A’的道，差一点就——“该死，我是秦墨，不是A，我是秦墨，绝不能被A同化，我才是主人格，我是秦墨……”

    秦墨背靠着玻璃窗下滑，毫无形象的蹲坐的昏暗的角落中，双手环住膝盖，脸埋于手臂间，看不清面容，只隐约窥见他额间有无数冷汗凝结成珠，随即便顺着脸颊骨下滑，没入紧扣的衣领中。

    寂静无人的空间里，唯有秦墨细不可闻的自语声——带着几分莫名的恐惧，不断重复着，自我催眠……

    “我是秦墨，我不是A，秦墨……A……”

    刑侦大楼宿舍，林温欣望着窗外，神色莫名——“分裂人格，真是庆幸当年没有成功。”

    流连于虚妄，迷失于真实——秦墨，你还分得清自己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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