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至。
秦墨今晚似乎又没有离开公司的打算。
距离秦氏集团被围剿, 突发危机已过五日, 随着事态的发展，形势愈发不利, 他所承受的压力除了来自商业对手的，更多的还是来自秦老太爷。
秦氏集团的情况有多糟, 秦墨比谁都清楚, 现如今他也只能做到死守底线, 说到底就是苟延残喘。
秦氏集团失守, 不过时间问题。
他父母这几天已经开始劝他放弃, 总归秦家祖业还在, 少不了吃喝。
秦家父母生性阔达, 比起身为财名, 他们更担心儿子, 眼看着秦墨一日比一日憔悴，若大的一个集团就靠他一人撑着，做父母的自然心疼。
然而, 秦父秦母能平静的接受家族败落, 秦老太爷要强了一辈子, 却不会甘心。
这几日打击过重，秦老太爷的身体十分的不好, 但每日还是不忘念叨，话说来说去其实还是那几句。
“小墨啊，你爹不争气，秦家的未来就靠你了。”
“小墨, 我的乖孙，你要争取，不要让爷爷失望！”
“小墨，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我秦家的继承人，秦家的希望，你要记住，别人能犯错，你不可以，别人能松懈，你不可以，别人……”
“小墨啊，你是爷爷的骄傲，别让爷爷对你失望，别让秦家列祖列宗失望，他们都看着你呢！”
“小墨……”
“小墨啊……”
这些叮咛，数十年如一日，秦墨自六七岁听到如今三十来岁，二十多年，听的倒背如流，如蛆附骨，生死不敢忘——像是日复一日重复不断的诅咒和噩梦。
室内的灯璀璨如晨，唯有秦墨身处昏暗。
电脑屏幕自动跳换着桌面，时明时暗的荧光闪烁，照在他的身上，镜面泛光，看不清神情。
根骨分明十指交叉着，手肘抵着桌面，清秀的下颚轻置于两拇指之上，似乎在沉思，亦或只是享受这片刻的清静。
静置的时间超过了时限，屏幕暗淡，最后只剩黑屏。
黑屏倒映人影。
秦墨抬了抬眼皮，安静地看着屏幕中另一个自己。
“A，你不是说何柔绝不可能出卖组织的吗？”
“出卖‘潜龙’对她没好处，这人是典型的利己主义，她不可能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
“警方几乎琐死了整个Z市，这么快的速度，除了何柔能一次提供这么多线索外，可没别人了。”
“那个蠢女人不会自曝其短。”
“可是事实是Z市的布局暴露的非常彻底，这你要怎么解释？”
“警方的保密工作最近很严，没有具体的信息，不过，十有□□和温如玉脱不了关系——还是太小看他了，竟然能说动景程以自杀的方式叛变。”
“是何柔太蠢，早告诫过她，要杀温如玉就杀的干脆点，竟然还想活捉回去再折磨致死，这就是你看中的蠢货！”
“秦墨，别忘了，要不是你一开始心软，放任温如玉胡来，在出事的时候当机立断就处理掉他，也不至于被他算计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动他。”
闻言，A冷笑，“你还真当他是朋友呢，可你别忘了，他现在在和警方合作，摆明了想弄死你。”
秦墨不悦的盯着屏幕，目光阴沉。
‘A’以同样的目光回视他，随即笑道：“秦墨，你还不明白嘛，你没有朋友，也不需要家人，你唯一拥有的只有我。”
A深情地注视着另一个自己。
“你看看你的那对父母，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对璧人，却只会把你扔在哪个像监狱似的主宅里，没有娱乐，没有伙伴，甚至连哭或笑都不由自己，他们是逍遥快活，轻松自在了，可是你呢！”
“还有那个老不死的，你还没被烦够吗？你看看，他都只剩半口气了，每天靠着点滴续命，我记得景程有张药方，何柔可是拿她婆婆做过实验的，保证谁也查不出问题，做为他的好孙子，你不如帮帮他，让他……”
“闭嘴！”秦墨闭眼，压着怒火，“你给我闭嘴，这是我的事情，别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副人格，我随时都能毁灭你！”
“哈哈哈——”A埋着脑袋，闷笑起来，“秦墨啊，秦墨，你怎么还是那么天真！”当你选择自我分裂的那天起，一切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A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头看向屏幕中于自己对视的秦墨，“哟，主人格，辛苦了这么久，不如好好休息一下，放心，等你醒来，这碍眼的秦氏集团和秦家那个老不死的，呵呵——”
“你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A眯眼一笑，"警方盯我盯的那么紧，你猜对面那幢楼里有多少警察盯着我们。"
“他们盯的是你，不是我，放我出去！”
“秦墨啊，你还是不明白。”A抬手触碰屏幕中的自己，目光温柔遣卷，“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秦氏集团根本不需要我动手，它早就该毁灭了。
至于那个老不死的，当他听到秦氏破产的消息时，一定会气得，呵，死不瞑目吧。”
“A！”秦墨挣扎着想从‘屏幕’中冲出来，“你不能这样，放我出……”
人格强行转换。
“乖~”A温柔一笑，抚摸着镜像中愈发模糊的人脸，像在哄孩子入睡般，轻咛着：“睡吧，我亲爱的墨墨，别怕，好好睡一觉，醒来什么烦恼都没了，乖哦，我的小墨墨啊……”
叮——
电脑启动，点亮了黑幕。
A右手移动着鼠标，点开公司财务表，左手操纵着桌面上平放的平板，身体自然成掩体，可以挡住背后的窥视。
“呵，这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
秦氏大厦对楼。
“这个秦大少爷还真够拼的，从早到晚没见他停过。”
秦氏的总裁办公室大片的落地窗采光特别好，在不拉窗帘的情况下，任桐通过高倍镜能看清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不过电脑前坐着人，真要窥见屏幕内容，也要等人离开或做什么大幅度动作的时候。
在秦墨和‘A’交换人格的时，任桐只以为秦墨太累，闭目养神，埋头小歇什么都挺正常，而且人休息没多久，就有开了屏幕继续工作，偶尔窥见，电脑打开的明显是集团的一份财务报表。
任桐只感叹这秦家大少不容易做。
向飞看着监控屏幕打了哈欠，“啥情况都没有，好无聊。”
说着，肚子咕噜一响，“这个时间，来的宵夜多好！”
啪啦一声，一盘泡面恰到好处的落在他大腿上。
向飞一看，哀怨道：“沈队，怎么又是牛肉泡面，好歹换个口味呀！”
沈渊左手拿着叉子，艰难得捞着面条，“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
向飞一边嫌弃一边手脚麻利的拆了包装，眼睛还不完看着监控视频，随口吐槽：“话说这人不饿吗，我看他这晚上也就吃了几口外卖，到现在都六个多小时了。”
又叹：“堂堂一总裁吃外卖竟然是最便宜的汉堡，要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信。”
沈渊乘机忽悠，“所以你看啊，有泡面吃的你是不是比人总裁要幸福多了。”
向飞愣了愣，一想，果然心理平衡了，“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也是哦！”
“那就少逼逼，吃你的牛肉泡面。”沈渊突然又道，“对了，明早也是牛肉泡面。”
向飞盖盖的手一顿，"what！咱这是跟牛肉泡面杠上了——谁采购的储备粮，太特么没人性了！"
沈渊看向一脸平静的林大女神，暗道：这人不仅不会做饭，连采购技能也相当奇葩。跟她说随便买点方便面，面包什么的，她就真的只买了方便面和面包，更可怕的是，方便面整箱一个口味，面包整袋一个品种，简直单调到令人发指。
“小欣啊，虽然你外号女神，但你本质还是人，咱打个商量，下次能不能多买几种口味的面！”
向飞一惊，“我去！”竟然是林大女神买的，“那啥，突然觉得这牛肉泡面怎么就如此美味呢，感觉一日四餐吃都不会腻呢！”
这个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小子——“呵呵，老桐，你家的小崽子还真是和你一脉相承呢！”
认真工作，却任然被cue的任桐，“手残，赶紧吃你的面吧，该换岗了，我肚子已经抗议很久了！”
泡面这东西，真的吃了也不觉得什么，但光闻不吃就很勾人，他本来不饿的人，这会都闻饿了。
“我倒是想快点啊！”沈渊无奈看了眼并不灵活的左手，哀叹，“要是有人愿意喂我就好了，哎，我太难了。”
这么做作的话，说给谁听的大家心知肚明。
任桐和向飞默契的保持沉默。
林温欣啃完面包，看了他一眼，正巧，沈渊也在看她，目光中似乎还饱含着一丝丝期待。
林温欣上前靠近了几步，就在沈渊以为林女神终于开窍的时候，人家却只是伸手拿款泉水。
淡定拧开盖子，冷漠的喝了几口，随即飘飘然越过沈渊，对任桐说道：“任队，我来吧。”
任桐自无不可，让了让位置，回头也拿了盘面坐到沈渊对面，瞧着某人一脸被打击的模样，差点乐得笑出来——你也有今天！
沈渊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的太明显，他冷哼一声，“吃你的东西！”
说完，左手转了下叉子，随即左手突然就灵活起来，快速卷面吃面。
任桐看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只挤出一句粗口——瞧瞧这什么人，简直了，幸好人女神慧眼识人，透过邋遢的外表，认清内里的猥琐。
林温欣有没有看透沈渊的本质无从得知，不过她确实知道沈渊左手和右手一样灵活。
一起做事这么久，她要是瞎到连这都发现不了，差不多可以转职退休了。
任何微妙的细节，都有可能隐藏某些秘密。
“秦墨有些奇怪。”林温欣咪了咪眼，再次放大高倍镜的对焦系数，“向飞，你那边看一下，秦墨的刚刚是不是抬鼠标了。”
“哈？哦！”向飞放大视频，特写到秦墨的手上，观察了好一会，他顺手截了几张图，“对，在移动鼠标的时候，是有一点点抬起来。”
不明所以的看了林温欣一眼，“这很正常呀，我操作的时候也常常会习惯性的抬鼠标。”
林温欣专注地盯着对面，“回放一下刚刚他拿杯子喝水的手势，是不是全手指全部贴着杯身，小指没有翘起。”
向飞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按照指令进行回放。
沈渊和任桐围到屏幕前，盯着画面中秦墨的手，一帧一帧的观察。
“确实没翘小指。”沈渊不解道，“这只是个人习惯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林温欣抬头，“A出现了。”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沈渊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A一直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7 01:44:29~2020-05-18 03:0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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