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猪肉泡发过渡是什么样子的——就像眼见被打捞上的尸体一样，皮肤苍白，膨胀，光滑却又带着些许……恶心。
安彦蹲在尸体旁，“……后脑勺有重物敲击的痕迹，手腕，脚踝处有绳索捆绑。
从伤痕来看，是死后捆绑抛尸，脚趾甲上有尼龙袋的殘丝，初步预测，抛尸前曾被人装进袋子。”
这时，搜查员远远的喊道：“……沈队，这里发现一个尼龙袋。”
沈渊回了句：“拿过来。”，他依旧蹲在尸体旁边，盯着发白的尸体，问道：“具有死亡时间？”
安彦放下死者的脑袋，泡发的时间太长，尸体的脸部呈现臃肿的状态，像是溃败的肉，僵硬的皮肤呈现死白的状态。
四月的温度不高，河水温度低，伤口处没有出现严重的糜烂，但浸泡太久，看着却比腐烂的肉更令人恶心。
“需要进一步解剖。”说着，站起来，招呼人将尸体进行保护和转移。
沈渊恩了声，回头接过疑似抛尸用的尼龙袋，目光扫过，见林温欣面色如此地盯着尸体，手上不知何时拿着一本记事本，进行现场记录。
新人他见的多了，像小姑娘这般平静的倒是少见，便留心多观察了几眼，发现这姑娘当真是由内而外的冷静，甚至还有一些……
沈渊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且案子当前，也不便细想。视线扫了一圈……
果然——本该进行现场记录的吴奇，此刻正拎着垃圾袋在一旁狂吐。暗骂：“这小子，真是没长进。”
回头 ，对上林温欣波澜不惊的眼眸，四目相对，小姑娘先垂了眼眸，避开的视线。
沈渊不以为然，专心研究其手中的尼龙袋。
初步鉴定，袋子是被尖锐的物品划开，在长时间的拉扯下，尸体才会从袋子里浮出来，内侧一角还残留几滴血迹沉淀的痕迹。
“ 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测。” 将证物封查，打包，沈渊摘掉手套，随口道：“笔记拿过来，我看看。”
林温欣愣了愣，半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赶紧递上笔记本。
字倒是挺好。
看多了局里那帮“畜生”的狗爬字，再对比眼下这清秀干净的页面，有些疑惑的想：难道长的好看，所以字也好看！
不过都说，字如其人，这字看着秀气，笔锋却带着股……
垂眸，掩盖住眼中的一抹深思，看了看笔记内容，饶有兴趣的抬头，问道：“你写过记录？”
林温欣点了点头，“恩，以前实习的时候做过。”
沈渊不置可否的应了声，半响，又莫名道：“写过结案报告吗？”
这话题转的有些快，案子才刚开始，就说起结案的事。
林温欣一下有些懵，本能的看向他，对方平静回视，颇为耐心的再次问道：“写过结案报告？”
林温欣愣愣地点头。
“挺好。”沈渊露出洁白的牙齿，心情极好，连过于锋利的眉角都柔和了许多。
挺好什么？
林温欣难得有思绪跟不上的时候，看着前放逐渐远去的背影，本能的对现下的情况进行了全方面分析，结合对方的面部表情和综合环境……
半响，无果。
林温欣抿了抿唇，随即面色如常的回到车上。
※※※
傍晚，夕阳渐落，大部分人下班归家的高峰期。
刑侦大楼已经忙碌。
对刑侦大队的人来说加班是一种常态。特别是遇到棘手的案件。
像抛尸案这种，尸体在河水里浸泡多日的，基本上很多痕迹都已经破坏掉，且暂时无法得知第一作案现场，很难对案件进行有效的预判。
好在尸体面部的辨识度通过面部扫描，修复等手段，还原度还是比较高的。
天空逐渐染上墨色，沈渊召集众人开会。
吴奇对死者的身份做了说明：“死者名覃川，今年三十七岁，是一名私人修车厂的老板，妻子三十，父亲去世，母亲两年前车祸瘫痪，还有个六岁的儿子……
从银行的流水出入记录来看，去年上半年开始，出入的金额波动比较大，具体流向还需要进一步侦查。”
安彦拿着报告进来，道：“初步鉴定，死者死亡时间四十八小时以上，死于脑部重击，无中毒反应，从伤痕来看，预测是圆锥形重物。
背部，胸部，四肢均有重物敲打的痕迹，手脚上的尼龙绳是死后束缚上去的，背部有拖拉的痕迹。”
又道：“遗憾的是，尸体破坏严重，没有遗留任何指纹和其他有效的痕迹。”
沈渊拿过死者脑部的CT图，挂在磁性黑板上，垂眸深思，“可以初步锁定凶手是男性。”话完，突然点名：“林温欣，说说你的想法。”
闻言，林温欣看向沈渊，对方面色如常，看不出打的什么算盘，微顿片刻，阐述道：“造成致命打击的凶手应该是男性，不过抛尸的时候，应该有两个人，其中一名女性，是个很细心的人。”
沈渊挑眉，示意她讲下去。
林温欣继续说道：“从CT图上的痕迹显示，可以初步判断是一击毙命，女性的力气没有那么大——当然不排除特殊情况。另外绳子的捆绑方式和力度，男性和女性也有先天的差异。”
明叔：“为什么抛尸的是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女性。”
林温欣指了指黑板“ 指缝。”
“指缝？”众人不明所以。
“右边第三张照片，死者指尖明显被修剪过，通过痕迹可以初步断定，是死后修剪的，凶手和死者应当有过撕扯，对方害怕指尖会遗留痕迹，特意修剪了一番，包括脚上的指甲。”
“另外，从死者的伤痕分布来看，可以初判断行凶者精神处于暴怒状态，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冷静下来，完成尸体的清理工作。”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说话自己的推测，林温欣便安静的坐下。
沈渊打量了一会，眼中闪过一抹深意，“不错，大胆猜想，小心验证。”
鼓励完新人，又安排道：“ 明天一早通知家属，另外查清楚死者的社会关系网，重点关注异常金额的走向……”
※※※
Z市 20:30分。刑侦大队的停车场。
刑侦大楼的灯火依旧通明，来来往往的警员还在忙碌。
沈渊安排人员进行轮休，他自己也有好几天没回过家，考虑到明天要接触死者家属，打算回家换洗一番。
暖黄色的路灯下，白色卡宴突兀的停放在一众廉价的汽车中间，画风及其的不和谐。
“哇哇哇，今天光忙着案子，话说这车是哪家富二代的。”陈瑞绕着卡宴转了一圈，自称“八卦王”的他，难得没八到这车的信息，似乎颇为遗憾。
吴奇摸着下巴，盯着车牌，迟疑道：“要不我查查。”说完，偷瞄了下沈渊和张明。
私自查别人信息，总归是不太好的。
张明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沈渊手指套着一串钥匙，随意晃着，看了吴奇一眼，吓的小伙子怂得缩了缩脑袋。
“傻子。”沈渊抬头看向刑侦大楼，漫不经心道：“那，主人不是来了吗？”
“哈？”
吴奇、陈瑞顺着沈渊的视线，侧身望去。
吴奇：“窝草！”
陈瑞：“……灯下黑啊！”
林温欣刚补齐入职手续，走到停车场，便对上沈渊一行人，愣了愣，点头招呼：“晚上好。”
张明笑呵呵的应了声：“小欣啊，资料补齐了吧。”
林温欣点头。
沈渊随口也回了句“晚上好。”神色自然的按下车钥匙，准备开车回家，临了看了眼卡宴，“小朋友，低调点。”说完，招呼众人，开车走人。
林温欣侧身让道，目送两辆车一前一后的离开，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那辆卡宴，又扫视一圈周围，微微叹气。
上车关门，却不急着走，拿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Sun，我要的车什么时候改装好。”
“一周。”
“再快点。”
“……大小姐啊，已经开夜工在赶了，不能再快了，TM你一辆20几万的车，又是防弹玻璃，又是换发动机，又特么……买一辆顶级跑车也就这个价了，你这是何苦——折腾人啊！”
“快点。”
“……已经最快了，不能再……”
“钱加倍，两天。”
“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三天。”
“一天。”
“……窝草，姑奶奶，怕了你了，我给你加人手，两天，两天，两天……”
林温欣挂断电话，看了眼窗外朦胧的夜幕，脑中复盘了自己这一天的行程，忆起那个胡子拉碴，带着几分痞气的男人，思绪一顿，细不可闻的呢喃：
“……沈渊，二十六岁，五年前受伤退役……破案率常年高居榜首……信息点存在矛盾……无法进行测写……”
仰头，透过天窗，入目是暗淡无光的夜空，清澈明晰的桃花眼此刻显露些许锋芒，粉色淡漠的唇角，微微轻起，“似乎，是个麻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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