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好在覃川的修车厂不远。
沈渊一行人抵达修车厂的时候,正是午餐时间,没什么客人。六个工人正围坐在大门口的折叠桌上吃着饭。
“请问,何杰在吗?”沈渊上前询问。
桌上的人以为是来修车的,其中一人头也不抬的说道:“哦,找小老板啊,在里面……”视线对上,沈渊四人,隐约觉得不像是修车的,“你们……修车吗?”
这时候其他人也察觉出不对来,停了筷,打量着沈渊一行人。目光扫过林温欣,几个男人先是愣了下,然后眼神一亮。
沈渊皱眉,向前挪了一步,将人挡在身后,眉角显现出几分不悦,让人无端,打了一哆嗦。
“小蔡去叫小老板。”最先说话的男子,年龄五十来岁,平头长脸,比其他几个小伙子大了一轮,估计是修车厂老师傅了。
瞧着这三男一女似乎有些来头,也不敢多问,一边叫人去喊,一边掏出烟,招呼道:“小老板正帮何嫂炒菜呢,你们先坐会。”转头又叫其他几人把桌子上的饭菜收了。
沈渊客气的拒了烟,注意到对方口中的何嫂,心想应该是何柔和何杰的母亲。
据何柔所说,自从他继父一年前生病去世,她母亲便从老家过来帮忙,在厂里给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
平时日,她和何杰住在厂后面的宿舍,偶尔回去何柔家帮忙,不过去的次数不多。
这一年多来,覃川很少来修车厂,大部分都是何杰在管事,加上是老板的小舅子,厂里员工便称号何杰——小老板。
“你们找我?”
何杰刚洗了手,出来,手上还湿哒哒的,来不及擦干。
平头,肌肉发达,看着是个老实巴交的青年,长袖被随意的卷起,身上有股菜油和机油浑浊着的味道,身上衣物倒是干净,衣领和袖口处被搓洗的有些发白。
此刻,他正一脸疑惑的看着沈渊一行人,小蔡说有客人找他,只是瞧着不是熟面孔。又担心是自己忘了,修车厂来来往往的人多,也有可能是之前来过的散客。
他记性总不太好,除非是经常来的。就像她姐常说,他这人就手上功夫还行,脑袋总不够灵活,太笨。小时候,也曾用工读过书,但是成绩不见好,后来也就放弃了。
好在,他姐一直都很关心他,现在这一门手艺,也多亏了她姐的当年的安排和鼓励。
“警察。”沈渊出示证件,注视着何杰,说明来意:“昨天下午十三点二十分,在城北郊区发现覃川的尸体……希望您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何杰懵了一下,左腿本能的移向马路口,却又硬生生的克制住,面部僵硬,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姐夫……怎么……”
“阿杰啊——”一个白发的妇女围着围裙,手上捧着碗汤,“刚出锅排骨海带汤。”瞧着工人们一个个站着,问道:“怎么一个个的都站着……有客人哦。”
何杰看到妇人,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冷静了不少,“妈,他们是警察,那个……发现姐夫的尸体了。”
发现姐夫的尸体——这说法还真是……
林温欣眨了眨眼,拿着笔记,敬职敬责的做着小助手的工作。
沈渊面色如此,一边安排陈瑞去负责工厂的几名员工,朱庆则提着工具箱对车场进行初步的勘察。
林温欣站着沈渊身后,如实记录现场的询问情况。
沈渊:“你们最后一次看见覃川是什么时候。”
张小芳想了想,“大概是一个礼拜前,哦,我想起来了,是上个礼拜星期二。”
何杰附和:“恩,对,对,是上礼拜星期二。”
沈渊不置可否,只道:“您老记得挺清楚啊。”
张小芳憨笑,“哎,那天是我外孙生日,我记得特别牢……你说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呢。”颇有些感伤。
沈渊依旧没什么情绪,询问道:“ 覃川有何什么人发生过矛盾吗?”
“我女婿人挺好,就是有点急性子,车场的几个小伙子有时候不懂事,老玩手机,他就骂几句,不过现在的年轻人脾气大,上个月有个实习的男孩子,被骂了几句就走了。”
张小芬说到着,似乎想起来什么,“ 哦,对了…那小伙子走的时候和我女婿还吵了几句,吵得挺凶。”
沈渊:“那男孩叫什么。”
张小芳转着眼珠子,不确定的说道:“那我可记不住,阿杰啊,那男孩子叫什么名。”
“叫陆鸣。”何杰回答的干脆,又道:“ 收银柜台的抽屉里还有他的资料呢,我去拿。”说着,便想从凳子上站起来。
沈渊客气道:“不用,您继续坐着便好”,回头示意林温欣去收银台。
这时,朱庆从后间房间里跑出来,“沈队,鲁米若发光试验——显示有血迹,怀疑是第一作案现场,申请全面勘探。”
修车厂一时人心惶惶,沈渊看向何家母子,语气颇为和善:“要麻烦两位去一趟警局,做一下详细的笔录。”
又对修车厂的工人说道:“麻烦各位也跟我们走一趟。”
几位工人愣愣的点了点头,表示配合。
张小芳无意识地拍着何杰的手 ,嘴上念叨着“应该的,应该的。”倒也十分配合。
半响,又担忧的道:“我闺女,哎,孩子那么小,我闺女家就她婆婆两人,可是她婆婆……造孽哦,我能不能回去先看看我闺女啊。”
沈渊安慰,“您放心,我们同事会安排好您女儿的,现在过去,运气好还能在警局碰头,一起去吃个晚饭。”
这话安慰的——怎么那么……
林温欣拿着笔,一言难尽的看向沈渊,目光扫过折叠餐桌,上面还放着排骨海带汤,汤上洒这几颗枸杞,颜色清透,热腾腾的,想来味道不错。
林温欣多瞧了几眼,这做菜的人还挺细心的。
汤碗外侧洁白干净,没有汤汁洒出的痕迹,碗内周边清爽干净,做菜的人很细心的把边沿一圈擦拭了一遍。
“怎么,饿了。”沈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头,见她盯着桌上的汤许久,“我车里还有面包,先垫垫,回警局再补上。”
“不……”林温欣知道对方误会了,一开口,倒是想起来,中午这会他们都还没吃过饭,不说还好,一说便有些低血糖。于是,便改口应了声:“谢谢”。
※※※
Z市,刑侦大队,审讯室。
包括何柔在内,本案所有嫌疑人都单独安置在审讯室中。
何柔几乎是一问三不知,作为刚刚死了丈夫的女人,她的情绪有些郁郁寡欢,但又强打着精神,配合警方的询问。
审讯的结果和沈渊早上询问时得到的情况差不多,而且从小区的监控视频来看,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几乎可以排除她作案的可能性。
相反,何杰和张小芳这对母子的嫌疑非常大。
技术部调取了修车厂的监控,发现监控存在人为的损坏,所有记录都被删除。
但是,修车厂是在城区的马路边上,路上的监控是一直开着的。
通过调取附近道路的监控记录,发现死者覃川在四天前的曾带着一名女人去过修车厂,两人下车时的画面被捕捉到,看时间,那时候工人已经下班回家了。
但是,何杰和张子芬两人是住在厂里的。
两个小时后,视频显示,只有覃川带来的那个女人叫车离开,形容有些狼狈,覃川却没有出来。
在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属于覃川的车子一路开往城北区,但是郊区地带没有监控,视频像素不高,也拍不清车内的情况,线索到此便中断。
截止目前,他们虽然发现了第一作案现场,但是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何杰或张小芳作案。
关键性证据缺乏——是这案件最大的问题。
之后,传讯了覃川当天随行的女人——楚晓西。
楚晓西,二十五岁,初中辍学后一直有利于各种娱乐场所,多多年来被不同的男人保养,去年开始和覃川搭在一起,因为年纪大了,有将覃川做长期饭票的打算。
据她所说,哪天覃川的儿子有点感冒,何杰和张小芳去他老婆那里帮忙,场里应该没人的,谁曾想,他们两母子竟然在厂里,她当时还被那老太婆打了一巴掌,后来她直接就打车跑了。
至于后面发生什么事情,她就不知道。
绕了一圈,案件的突破口还是在何杰和张小芬母子身上。
“这儿子像木头似的,问什么都不说。”陈瑞从审讯室出来,靠着墙壁揉了揉眉心。
“这老太太倒是配合,不过咬死不承认杀人的事情,只是说看大女婿和别的女人鬼混,她气不过打骂了几句,后来女婿认错,她想着自己女儿和外孙,就让覃川回家去了。”
张明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润润喉,审问上年纪的老太太是最麻烦的事情。
“哎,怎么就没拍到开车人的样子呢。”
张明叹道:“我倒是瞧出来了,这老太太瞧着不咋的,人倒是精明的很,罗里巴嗦的说的一堆,就没一句能抓到把柄的。”
“人老成精啊!”
审讯没有进展,关键性证据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毕竟过去这么多天了。眼看着拘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案子却打不开突破口,哪怕他们都知道何杰和张子芳有问题。
监控室内,林温欣通过监控视频盯着何柔看了好一会。
“这女人也真是可怜。”
吴奇站在一旁,顺着林温欣的视线看过去,画面中何柔正接过审讯员递过去的餐巾纸,擦拭眼角的泪痕,似乎是听到丈夫在外面养女人,一副受打击的模样,瞧着让人心生怜惜。
“你说这么贤惠温柔的妻子不珍惜,非要在外面找小三!”
林温欣安静的听着,面上没什么情绪。半响,她向沈渊请示道:“沈队,可以让我审讯张小芬吗?”
沈渊挑眉,“张小芬?”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林温欣 。
林温欣抬头看着他,平静道:“有人交代过何杰不能说话,他属于比较典型的依赖性人格,优点之一——听话。”
“张小芬。”沈渊看了她许久,“我让张明配合你。”
半响,又不太放心的嘱咐道:“注意,不能对嫌疑人使用诱导性的言辞。”
林温欣点了点头,瞧着很是乖巧,“恩,我知道。”
审讯室内,张小芬,张明,林温欣依次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一墙之隔的监控室,沈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还是挺好奇林温欣会怎么审理嫌疑人的。
顾老拿过来的档案上,对林温欣具体参见过那几个案件并没有详细说明,不过跨国案件一般需要保密,这倒是挺正常。
只是评价明显写着:有突出贡献——这可是非常有分量的几个字。
就是不知道这评价是冲着本人的能力去的,还是应为对方的导师。
林温欣的博导——艾伦·M沃克教授,享誉全球的犯罪心理学顾问。这分量,在国际上也是有大把的人愿意买面子的。
看着审讯室,沈渊双手环胸,目光深邃——希望,不是虚有其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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