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温如玉的人生,从出生便是错误。

    他母亲曾经有多爱他父亲,之后就有多恨他,爱恨交织不清,最终只能迁怒他这个儿子。

    但她对儿子,并没有大骂家暴,也不曾缺衣少食,只是无视、漠视——长大后,他终于知道那叫冷暴力。

    长达三十年的冷暴力,在两年前,随着温母的死亡,所有过往戛然而止,从此爱恨交织无处发泄的人从他的母亲变成了他。

    因果轮回,母死子承。

    他和母亲终究殊途同归,活成为了一模一样的人——只是发泄的方式和对象不同。

    本质却一样——可悲,愚蠢。

    像她说的那两个字“蠢货”。他母亲蠢,他同样蠢。

    呵,很有意思,不是吗。

    审讯室外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冰冷的手铐,预示着前路再无归途。

    最好的结果是无期徒刑,最坏的……死刑。

    温如玉内心却非常平静,他看向从审讯室出来的少女,温和的笑道:“林警官,不知道是否有幸能交你这个朋友。”

    从另一侧走来的沈渊,吴奇等人闻言纷纷顿下脚步。

    陈瑞嘀咕:“麻蛋,现在的罪犯都这么奇葩吗!”

    “他就是馋我女神的脸了!”吴奇瞥瞥嘴,作为林女神的头号粉丝,他讨厌任何对女神抱有不良企图的存在,“切,也就现在能口花花,以后,哼!”

    何毅天真道:“也许他是法盲,以为自己还能从监狱里出来吧!”

    ——哈?

    陈瑞,吴奇一脸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这傻孩纸不知道温如玉这家伙是医院博士吗!

    别看人只是个小小的整容医生,但智商学历那真是杠杠的,要不是心灵扭曲,这妥妥就是位高颜值高学历的精英好嘛?

    法盲——你怎么不说人家是文盲!

    沈渊看不下去,伸手拍了拍何毅的脑袋,“小毅啊,别整天就知道看书背法条,这都转正一年了,哎——以后你就多跟着……”

    看了看陈瑞——太八卦教坏孩子,不好。

    再看了看吴奇——看见尸体还吐,自己都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pas!

    “以后你多跟着明叔。”沈渊叹了口气,无奈道:“多长点……经验。”脑子。

    “哦,知道了。”何毅挠挠头——他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吗?

    众人嘀嘀咕咕一阵,视线却一直落在林温欣的身上。

    面对一个即将判刑的杀人犯的好友请求,她是拒绝呢,还是拒绝呢,还是拒绝呢——区别应该只是直接拒绝,还是委婉拒绝吧?

    林温欣颇为意外的看着温如玉,顿了顿,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伸出手,回应道:“我的荣幸。”

    双手交握的一瞬间,温如玉笑了,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发自内心的笑。

    好想突然能理解他母亲口中所谓的爱呢!

    在最好的岁月遇见最美好的人,从此心里想的念的就都是他,纵然千夫所指,众叛亲离。

    哪怕走到最后,她爱的那个人背弃了承诺,辜负了她一生。

    有多恨就有多爱——他的母亲啊,终其一生都未曾放下。

    温如言握了握拳,指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余温,莫名的,让人留恋。

    抬头,看着转身而去的少女,有些遗憾的想,如果在对的时间遇见,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时,他一定不会动手,妄图用整容手术去制造完美,那些庸脂俗粉的蠢货,再高超的技术都改变不了她们的丑陋。

    如果能早点遇见,他一定,呵——“好好的把人藏起来,妥善保存,细心呵护……”

    风过无痕,浅声低语消散,警笛由近及远,再看不见踪迹。

    林温欣站在窗口,目送警车渐行渐远。

    身后。

    “哎哎哎,完蛋了,咱女神不会真的对那个整容医生有……”

    “啊呸,有啥有,啥都不可能有!”

    “可我瞧着,林女神貌似对那个姓温的很不一样耶!”

    “我也觉得,你们没发现咱沈大队长脸又黑了吗,打赌一包辣条,吃醋了!”

    “一包辣条,吃醋了。”

    “一包辣条,吃醋了。”

    ……

    “咳咳”——聚众八卦,呵呵,还八卦到他的头上来了。

    沈渊眯了眯眼,“很闲嘛?不是赶着回家嘛?很喜欢加班,恩!”最后的一声‘恩’用的非常到位,效果显著,围观群众散去,纷纷低头整理。

    当然,暗地里他们还是忍不住的偷偷瞄着窗户方向,耳朵竖着,手上动作极度缓慢。

    ——沈大魔王距离林女神越来越近了!

    ——哇,有八卦有八卦,继温某人求加好友后,沈某人是否会来一场求加男女朋友的告白。

    沈渊揉了揉眉心,当他是瞎子看不到那群人搞啥小动作——懒得管罢了,一群二货。

    无视众人诡异的目光,他跨步走到窗前,和林温欣并排而立。

    感觉到有人靠近,林温欣回神,“沈队。”

    “你对温如玉挺特别,朋友!”

    林温欣看了他一眼,恰巧沈渊也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神色如常。

    “挺有意思的。”林温欣眨了下眼,“做朋友也不错。”

    沈渊挑眉,“哦,我以为你的有意思是指作为研究案例。”

    “有意思的案例,也是有意思的朋友。”

    沈渊沉默的看着她,皱眉道:“你不会……”

    “呵——”林温欣轻笑,看了眼身后鬼鬼祟祟的一群同事,回过头,看着窗外闪烁的路灯,好笑道:“你猜,温如玉向我伸手的时候在想什么?”

    沈渊想说:他怎么知道那家伙想什么。

    林温欣并不需要他回答,她看着玻璃窗显现出的自己,神色缥缈,“他也许在想怎么保存我这张脸,也许在想怎么囚禁我,也许……”

    顿了顿,她看着沈渊,笑问:“你猜,我伸手的时候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还真是——沈渊沉思道:“分析对方的行为意图?”

    这个答案——却是很符合她的人设。

    林温欣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否认也没有说正确,只是看着窗户,脑中闪过初见时那人一身白衣大褂,温润如玉的模样,明明嘴角带笑,眼中却无一丝温度。

    意外熟悉的神态。

    他伸手说交个朋友,目光真诚,带着难得的温度。

    她伸手说好,同样真心诚意。

    “哈,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沈渊耸耸肩,没有继续追问,视线透过窗户,望着远方,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犯人和刑警的友谊。”真是奇怪的一对朋友。

    林温欣垂眸——奇怪嘛?一点都不奇怪,他们啊,其实真的很像。

    相似但又背道而驰的同类。她看着窗上反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晦暗。

    半响,耳边响起沈渊的叹息声。

    “唉,该下班了,对了,明天星期六,正好放假,休息两天。”

    “恩。”

    “……小欣啊!回来后记得把这次的结案报告上交。”

    “……”林温欣眨了眨眼,看向身侧笑容可掬,徒然唤她‘小欣’的男人。

    有事小欣,无事林温欣,沈大队长还真是……都不需要揣测心思,意外的直白好懂呢!

    “……好,沈队!”

    再一次甩掉报告,沈渊满意的咧嘴露出八颗牙,拍了拍林温欣的肩膀,欣慰道:“小欣啊,辛苦你了,啧,报告不着急,不着急,慢慢写哈,周一晨会前上交就行了。”

    暗搓搓偷听围观的人:“……”

    沈大队长的无耻程度永远在刷新,从未被超越。周一晨会前交,潜台词就是让人周六周日写完——霸占假期,隐形加班!

    魔鬼上司!

    呵呵——

    林温欣冷漠的瞟了眼肩上的手掌,漠然生出一丝拿刀砍掉它的冲动——怎么就不能做个人呢!

    ——队长啊,你没救了!

    ——温如玉这个杀人犯都特么比你像个人啊!

    ——注孤生的没跑了!

    “哎……”他们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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