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薄宇辰心中忐忑，他笃定小公子肯定搞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又帕有人背地里跟小公子说过什么，他小心瞄着陆晔棠的微表情，“不想帮我瞒着福林，所以在绞尽脑汁怎么拒绝我？”
“不是。”陆晔棠摇摇头，马车一个晃动，腿上的灯笼差点直接晃出去，他急忙伸手去捞，重心不稳一脑袋扎在了薄宇辰的怀里。
薄宇辰早就留心着他的动静呢，这会一只手将他护在胸前，一只手向下一伸，避免了灯笼砸在地上坏掉的可能。
“没吓着吧。”薄宇辰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
“……”陆晔棠抬头，对上薄宇辰关切的眼神和略上翘的嘴角，想到刚才456说的话，立刻从薄宇辰的怀里退出去，淡淡说道，“我没事。”
薄宇辰以为他还在膈应刚才的事：“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倒也不用瞒着福林，我只是……”
“我不会告诉他的。”陆晔棠打断他，但眼睛却一直没看他，而是从他手中接过花灯，细细抚摸着。
薄宇辰眼睛一亮，大狗似的凑上去：“公子真好。”
陆晔棠：“……”现在不管薄宇辰说什么话，他都觉得别扭，这个该死的456，害的自己的心都乱了。
“公子？公子！”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七魂不在，六神不安的，难道是小公子看出什么了？薄宇辰攥了攥拳头，手心传来的刺疼勉强镇定着他的神智，他抬起头，笑着说道，“怎么又出神了？”
“没事，没想什么。”陆晔棠不沾痕迹向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薄宇辰的眼眸暗了暗，他嘴角的弧度扩大几分：“公子，我倒是有些饿了，刚才的枣泥糕我吃着味道不错，一点都不腻。”
如果是之前，陆晔棠一定随口“讽刺”他两句，然后捏一块枣泥糕送到他嘴边，可是这次，陆晔棠弯着腰，费劲地将小匣子整个搬到薄宇辰的面前：“吃吧。”
薄宇辰盯着他看了半晌也没动。
陆晔棠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避开他的眼神不耐说道：“不是饿了？怎么不吃？”
“吃，怎么不吃。”薄宇辰垂下眼眸，捏了一块枣泥糕，慢慢送到了嘴边。
不甜，夹杂着枣皮，有些苦涩，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
陆晔棠给薄宇辰过了十五岁的生日，没请其他人，就西小院的所有小厮和奴仆。
人不算少，坐了差不多五六桌，薄宇辰敬了一圈的酒，说了十箩筐的吉祥话，最后嘱咐大家吃好喝好，回了陆晔棠的房间。
这里也摆了一桌，不过和外面的不一样，吃食全都是适合陆晔棠体质的清淡菜肴。
刚才的大宴会，陆晔棠没参与，这是他给他和薄宇辰两人办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晔棠招手，让薄宇辰挨着他坐下来。
就算他不说，薄宇辰也不会坐的离他太远的，他晃了晃桌上的两个小酒壶，“今天这么高兴？要喝点吗？桃子酒还是梅子酒？”
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果汁。
陆晔棠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先喝桃子的吧。”
薄宇辰为他倒了一小杯，浅浅的一个底，放在他面前：“少喝一点，热了不好喝，凉了郁结在心里，五脏受不了。”
“几口，没事的。”陆晔棠接过来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觉得味道还不错，仰脖一口气全喝下去，斜了他一眼，“十五岁而已，倒像是五十岁，罗里吧嗦，再来一杯。”
薄宇辰看着他宠溺地笑了笑，没倒酒，而是斟了一杯热茶：“你喝的太急了，容易醉的。”
陆晔棠一直知道薄宇辰长得好看，可或许是今天烛火摇曳，灯光昏暗的缘故，他发现薄宇辰的脸笑起来竟然硬汉中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让人心神驰荡，他抿了抿唇，低头喝茶。
“要吃鸡腿吗？”是用盐水煮的，放了点胡椒调味，薄宇辰夹了一个给他。
陆晔棠看了看鸡腿，又侧脸看了看薄宇辰，筷子戳了戳。
薄宇辰见他不吃，以为他想吃点清淡的，筷子立刻伸到青菜的盘子里：“想吃什么，我帮你。”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陆晔棠忽然坐直了身子。
“什么事？”薄宇辰本来是随口一问，但抬头对上陆晔棠尤其专注的神色，他顿了顿，正了正脸色，“怎么了？”
“从今天开始，你搬去我隔壁住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薄宇辰的心里一惊掀起了惊涛骇浪，堪比地动山摇，他差点没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什么意思？”
他不自觉放下筷子，扯了扯嘴角，却一点笑意看不出来，“为、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他突然想起来花灯节送给陆晔棠的那盏花灯，自从拿回来之后就一直摆在书房的架子上，从未见小公子再去看一眼。
他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缩，直勾勾看着陆晔棠，声音微微颤抖，“公子，你，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陆晔棠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反问，甚至还追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薄宇辰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喉头涌上一阵苦涩：“没有，只是太突然了，我有点……接受不了。“
陆晔棠抬起眼皮看了看他，脑袋低下去，几乎要埋在碗里了：“怎么突然了，你都十五了，难道就甘心在我身边当个贴身护卫吗？”
“甘心，我甘心！”薄宇辰激动地几乎要站起来，对上陆晔棠沉静如水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咽了咽口水稳定情绪，“薄家已经将我卖给了公子，我当然是要侍奉工资一辈子的。”
“我不需要。”陆晔棠从身上掏出来一张纸，落款处按着一只红手印。
薄宇辰眉角轻跳，本能觉得这张纸上写的东西不怎么好。
“当初为了防止薄家反悔，我们签了一张协议。”陆晔棠捏着协议，视线转移到薄宇辰的脸上，“你本来就不是下人的命，这张协议自然做不得真。”他说完，当着博雨辰的面撕毁了协议。
“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你还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只不过随时都能走。”
“是，是吗，公子对我真的好。”薄宇辰低着头，一张脸完全陷在阴影中，只听得出他语气落寞，半晌后，薄宇辰重新抬起头，面上带着根本掩饰不住苦涩的笑意，他吸了吸鼻子，转身在柜子前站了一会。
陆晔棠看着他静立的背影，心就像是被重重撞击一般闷痛，下意识就要出声叫他，被456拦住。
456沉痛地说道：“长痛不如短痛，既然结局都是既定的，就不要徒增烦恼，你们年纪都还小，相处的时间太长，21天还养成一个习惯呢。”
薄宇辰肩膀突然动了动，在抽屉里拿出来一个齐天大圣孙悟空的面具，拿到陆晔棠的面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脸：“上次你说喜欢面具，我就用木头做了一个。“
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木头被打磨的很薄，正面是画上的孙悟空的脸，背面挨着脸的是天然原木色，边边角角都被磨得十分圆滑，一点木刺都没有。
要不是他拿出来，陆晔棠都要忘了当时自己提出的无理要求了。
薄宇辰见他半天不伸手，就只是垂着眼眸看，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收紧：“你，不喜欢吗？”
陆晔棠伸出手，指尖在面具上轻轻婆娑，但是没有接过去。
薄宇辰看着他纤细白嫩的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薄宇辰，我今年十岁。”陆晔棠叹了一口气，收回手侧过身子，避开薄宇辰的目光，“我遇到你的时候是五岁，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当你是哥哥。”
就像是被捏着鼻子灌了一大碗苦涩的药汁，薄宇辰咬了咬牙：“我只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不可能的。”
他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将薄宇辰的心劈成了渣滓，粉末，风一吹，就在空中飘散了。
陆晔棠摇摇头：“就算是哥哥，也没有永远在一起的，你会娶妻，我也会娶妻。”
“我可以，我可以当你的妻子！”薄宇辰几乎是迫不及待吼出来的，只要一想到会有人取代自己的位置，和小公子朝夕相处，他就像是被凌迟一般，痛不欲生。
“……”陆晔棠抬手覆在他的额头上，“薄宇辰，你是傻了吗？”
薄宇辰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深邃的眼眸紧盯着他眼睛，几乎要将他看穿：“你的妻子可以做的，我也可以，我还能做的比她好，你娶我，你娶我呀。”
“我看你真是病的不轻！”陆晔棠楞了一下，面色微变，他一把甩开薄宇辰的手，他背转过身子站着，“我刚喝了点酒，累了，你出去吧。”
“公子……”薄宇辰抓了抓陆晔棠的袖子，苦苦哀求。
他甚至不敢触碰到陆晔棠的手。
陆晔棠头都没回，拂开他的手拢了拢衣袖：“要是我让福林进来，你要出的恐怕就不是这间屋子了。”
薄宇辰深知福林一定会将自己赶出西小院，甚至赶出整个薄家的，他就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刻松了手，抿着唇深深看了陆晔棠决绝的背影一眼，转身出去了。
陆晔棠一下子坐在了床上，浑身的气力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顺势向后一倒，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
456小心开口：“糖糖，你要这么想，薄宇辰爱上的是陆家小公子，可你不是陆家小公子，他也不光是薄宇辰，脱离了这个背景，你俩根本没有相爱的基础。”
陆晔棠此刻根本不想说话：“道理我都懂。”
456给他放了一首舒缓治愈的音乐。
陆晔棠忽然睁眼，吓了456一跳。
他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薄宇辰没带走的面具，低着头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456：“男配的手很巧的，剧情后来给女主做了不少新鲜的小玩意，你知道，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这一套，亲手编的草戒不如鸽子蛋的钻戒，真是幼稚，咱们都是被生活上过的人，讲究务实，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还谈什么爱？“
陆晔棠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他整理好情绪才重新睁开眼，把面具反过来看贴着脸的那一面，他甚至能想象得到薄宇辰怕刺伤自己的脸，一寸一寸抚摸寻找木刺时心里满怀期待的小雀跃。
刚才，他非常无情地用大铁锤砸碎了薄宇辰的这些粉红泡泡，甚至直接砸到了薄宇辰的心上。
那颗心，怕是像摔碎的镜子一般，满是裂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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