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和他的手下足足在祁连戍堡呆了近一个月,三月初,河西走廊上的积雪终于全部融化,郭宋一行也抵达了张掖城,在张掖城外,郭宋便看见前来迎接他的甘州都督赵腾蛟和召王李偲。
他连忙迎上前抱拳道“微臣参见召王殿下参见赵都督”
李偲微微笑道“本来我是计划十天前返回长安,却听说郭使君回来了,所以特地留下迎接郭使君归来”
“多谢殿下厚爱”
郭宋又将手下将士们介绍给李偲,望着一张张黑瘦的脸庞,想到三百人出征,才回来七十五人,李偲双眼有些红了,他哽咽着声音对众人道“各位将士置生死于度外,不计荣辱,慷慨赴边,你们是大唐的英雄,我一定会禀报天子,为你们争取应得的荣誉”
众人一起躬身行礼,“多谢殿下赞誉”
赵腾蛟连忙派人将郭宋的手下带去张掖城军营内休息,郭宋跟随李偲前往都督府。
“殿下怎么会在张掖”郭宋不解地笑问道。
李偲淡淡笑道“我去年被封为河西节度使,当然只是遥领,一个虚职而已,正好在京城过得不顺心,便向父皇请旨来河西巡视,没想到遭遇到暴雪被困在张掖城。”
虽然李偲说得轻描淡写,但郭宋却明白他遭受的打压,三个争皇位的皇子最终是李适胜出,郑王李逸更是被一贬到底,变相软禁在府内,李偲虽然没有像李逸那样和李适激烈竞争,但皇位争夺岂能容情,李适绝不会放过李偲,李偲跑到河西来,在某种意义上其实也是避难。
这时,赵腾蛟对郭宋笑道“这个月晚些时候是我父亲六十大寿,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到时去我府坐坐”
郭宋点点头笑道“赵大哥的面子我怎么能不给,我一定去”
“好到时我给你请柬。”
一行人向甘州都督府而去
郭宋和他的手下在张掖城只呆了一夜,次日一早他们便出发返回长安,同行的还有召王李偲一行。
李偲的随从足有三百余人,他们一路结伴而行,朝行夜宿,三月中旬,他们终于抵达了长安。
他们原来出发地的灞上神策军已经解散,大营改为万骑营驻地,他们一时还没有地方可去。
有人把这个情况报告了李偲,待分手之时,李偲拉开车窗对郭宋笑道“我王府旁边有座小军营,可驻扎五百人,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只有三百护卫,还有两百空缺,要不你们暂时驻扎到我的军营去吧”
郭宋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便对李偲笑道“多谢殿下好意,我去晋昌坊清虚宫暂住,那边地方很大,足够我们驻扎。”
“也好回头我给军器监打个招呼,让他们送一些营帐过去,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我来帮你们解决。”
郭宋点点头,“若有困难,我一定会请殿下帮忙”
李偲笑了笑,放下了车帘,他们在距离长安一里外分道扬镳,李偲一行去召王府,而郭宋则率领军队掉头向南,前往明德门。
一行人来到了明德门,此时正值阳春三月,阳光明媚,风清气爽,城外的行人特别多。
官道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店铺,很多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着这支奇怪的军队,这个军队身上盔甲不再光鲜,变得十分黯淡,如果细看,却发现那些都是变成了深褐色的斑斑血迹,每个人又黑又瘦,但目光却十分坚毅明亮。
人们议论纷纷,都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军队
郭宋带着队伍来到城门前,早有士兵看见了他们,当值校尉带着十几名士兵拦住了去路。
“是哪里的军队”校尉高声问道。
郭宋催马上前抱拳道“在下郭宋,奉天子旨意去安西的使者,现在返回长安,请让我们进城”
“可有兵部的进城令”
郭宋一怔,“什么进城令”
“朝廷有令,凡二十人以上士兵进城必须有兵部颁发的进城牌或者进城令”
郭宋眉头皱成一团,“这是什么时候的命令,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去年八月朝廷下达的命令。”
郭宋着实不满道“可我们去年一年都在安西,我们是天子特使,这道命令应该和我们没有关系才对。”
校尉冷冷道“郭使君尽管进城,但你的军队不能进城,这是规矩,恕我不能放行”
郭宋心中大怒,他正要发作,李季连忙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既然二十人以上进城要进城令,那我们拆分一下,分成七队,从不同的城门进城吧”
“不是这么回事”
郭宋怒道“应该是天子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将士们归来,而不是让我的士兵像狗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进城”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大喊“元相国进城,闲人让道”
只见数十名黑衣武士护卫着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过来,后面还跟着十几名随从。
路人纷纷闪开,马车很快便来到城门前,李季连忙将郭宋拉到路旁。
守门校尉立刻变了一副模样,上前点头哈腰,又高声喊道“相国进城,速速放行”
马车里坐的正是相国元载,今天是休日,春光明媚,他特地和妻子出城逛了一圈回来。
马车缓缓启动,准备进城,元载无意中向窗外看了一眼,他忽然一怔,立刻喝令道“停下”
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自己看错了吗那个身材高大的唐军将领不就是一年多未见的郭宋,他他从安西回来了
马车停下,元载拉开车帘,一眼便认出了郭宋,正是他,他从安西回来了。
“呵呵郭贤侄。”元载挥手大喊道。
郭宋催马缓缓上前,抱拳道“卑职参见元相国”
“郭贤侄这是从安西回来了”
“正是”
“那为何不进城”
郭宋淡淡道“守城官需要进城令,我们进不了城。”
元载故作恍然道“是有这么回事,这还是我亲自制定的规章,今天正好是休日,兵部也没有人,要么,我让守城士兵给我一个面子,让你们先进城去。”
“多谢元相国,但不必了”郭宋一口回绝了元载的好意。
“贤侄要公事公办,那就麻烦了。”
元载眼中充满了得意,又叹息一声道“这样吧你们今晚就在城外委屈住一夜,我明天让兵部给你们补一个进城令。”
“不必烦劳相国,元相国有事请先进城吧”
元载心中冷哼一声,脸上依旧笑眯眯道“那就不好意思了。”
“进城”
他喝令一声,马车向城内驶去,这时后面传来郭宋冷冷的声音,“相国叫我贤侄,有违辈分,以后还是不要这样称呼。”
元载浑身一震,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变得阴沉似水。
他旁边妻子王韫秀不解地问道“老爷,这个年轻人是谁他怎么说叫他贤侄有违辈分”
元载异常恼火道“他就是你那个出家父亲的关门弟子”
“啊”王韫秀也大吃一惊。
“老爷,你怎么会认识他”
“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你就别问了,但就是此人间接害死了我儿,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元载一行走远了,这时郭宋从怀中取出天子金牌,放在校尉眼前,“天子金牌在这里,你若再敢阻拦我的军队,我必以欺君之罪斩掉你的脑袋,不信你就试试看”
守门校尉认出了金牌,吓得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道“小人不敢”
他回头大喊道“放行”
郭宋重重哼了一声,向李季和士兵一挥手,“进城”
骑兵们缓缓催马进了城,李季低声笑问道“你给他看了什么,竟把他吓了哪样”
郭宋冷笑道“这是出发前天子给我的一面金牌,在河西走廊上若遇到危机,可用它调张掖的唐军来救援,没想到它唯一发挥的作用,竟是让我们进城”
“那个元相国好像不太对劲,按理,他是相国,他一句话就能让我们进城,可他还要一本正经去找兵部,是不是有点故意针对我们”
“连你都看出来了,他就是一只笑面虎,我最该防备的就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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