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事房设在侧堂上,里面摆放着一架巨大的沙盘,这是齐国沙盘,但也包括了西面朱泚的几个州,沙盘长两丈宽一丈,上面有山峦、丘陵、河流、森林、城池、官道、桥梁等等,非常直观,确实是布兵打仗的最得力工具。
自从沙盘问世后,将领都纷纷丢弃了地图,都用起了沙盘。
两名参事正在沙盘上插旗,红黑色旗表示晋军,白旗代表齐军,黄旗是朱泚军,旗帜插在最大的木城上,那是各州州治,这样各方势力便一目了然。
从沙盘上看,李纳的势力最弱,只剩下济州和郓州两地,而朱泚是三州,兖州、沂州和密州,这三州都是大州,地盘不小。
晋军则控制了海州、齐州、淄州、青州、莱州和登州等六州。
李冰指着济州道:“济州北面是黄河,东面是齐州,实际上两面受敌,我估计李纳不会呆在济州,而是会躲在郓州,军师觉得呢?”
王侑微微笑道:“将军觉得郓州一地能养活两万军队?”
一句话提醒了李冰,李冰想了想道:“李纳还欠着军队三个月的双倍军俸,两万军队就要十二万贯钱,但他们钱粮都在历城县,除了抢掠民间粮食和财物,李纳没有别的办法了,但这样做必然会导致齐军内部分化,我建议我们先占领济州,缓攻郓州,引而不发,等待齐军不战自溃。”
王侑点了点头,他用木杆指着沙盘中的济水道:“济水流经济州和郓州? 我们有战船优势,要充分利用? 尤其郓州的巨野泽? 更是能把战船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将军想引而不发,而就用巨野泽为弓,战船为箭,足以让齐军难以应对了。”
停一下王侑又道:“攻打李纳牵涉到朱泚,我建议先向晋王殿下汇报? 由晋王殿下定夺。”
.........
李纳从宿醉中醒来后? 便一直保持沉默,既然没有发怒? 也没有破口大骂,就一直默默地望着窗外,着实令大家深感惊愕。
潘瑜一路收拢逃出城的败兵? 得到了两千余人? 他重新整队? 护送齐王西逃。
黄昏时分,他们进入济州境内,抵达了长清县? 县令带着其他县官出城迎接,又将他们安置在县里最大的一座私宅内,
直到这时,李纳才打破了沉默,望着天空长叹一声道:“真不知我怎么向父亲交代?”
王崇信缓缓道:“事已至此? 殿下想得太多也于事无补,我们还是面对现实吧!”
“现实?”
李纳冷笑一声,“我倒不明白,现实是什么?现实是我相信他,和他结盟,但他却背信弃义,夺我的社稷,让我怎么接受这样的现实?”
王崇信无言以对,他半晌只得苦笑一声道:“这就是卑职说的现实,帝王心中只有江山社稷,没有人情信义,如果郭宋是讲信义的人,他会走到今天?”
李纳沉默了,他知道王崇信说得对,但他心中难以接受。
这时,外面传来潘瑜的呵斥声,“进去,你自己去给王爷说!”
李纳一怔,问道:“什么事?”
只见潘瑜把县令周武德推了进来,潘瑜满脸怒气,周武德哭丧着脸,进门跪在台阶前。
王崇信也走上前,不解地问道:“潘将军,怎么回事?”
潘瑜怒道:“弟兄们晚饭没有着落,这个混蛋县令居然说他也没办法。”
周武德磕头道:“王爷,县里库房里只有些黑豆和草料,钱粮皆无,卑职真没办法解决两千多人吃饭啊!”
李纳十分不满道:“怎么会一点钱粮都没有?”
王崇信却明白了,钱粮都被运到历城县去了,各州各县都没有钱粮,很正常,他沉吟一下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周武德无奈道:“要不就只能问城内的粮铺去借,以后再还他们。”
“我原本就是这个意思!”
潘瑜恨声道:“可这混蛋却推三阻四不肯。”
“你哪里是借,分明是要抢!”
“行了!”
李纳打断他们的争论,“借也好,抢也好,赶紧去把粮食搞来,再搞些猪羊和酒,让兄弟们好好吃一顿。”
李纳心里明白,现在军队才是他的依靠,百姓的死活他暂时也管不了。
“我们去外面说,不要再用这些事烦扰殿下了!”
王崇信看了看李纳,李纳点点头,转身回大堂了,他也实在不想为这些事情烦心。
三人走出院子,王崇信对周武德道:“我知道你是怕将来王爷不认账,我也不让你为难,这件事我来承担,你就以官府的名义借五百石粮食,再借一百口猪羊,如果他们还不肯,你还可以用官田做抵押,等税赋收上来再还给他们。”
“卑职明白了!”
王崇信又潘瑜道:“抢夺民财这种事情很坏王爷的名声,咱们能不抢就不抢,潘将军先回去稍等,我让县令马上把粮食送来,再来些厨子做饭。”
潘瑜很敬重王崇信,既然国相已经替自己解决了,他也没必要再闹事了。
“多谢国相!”
两人行一礼,匆匆去了。
王崇信心中却焦虑起来,他意识到一个最大的问题,他们钱粮都在历城,济州和郓州都没有钱粮,这可怎么办?
王崇信忧心忡忡地回到后堂,却意外发现李纳在等着他,并没有去休息。
“王爷,休息一会儿吧!”
李纳摇摇头,“就像你说的,要面对现实,我想知道。我们军队的钱粮问题怎么解决?”
王崇信沉默片刻道:“王爷,我们可以向朱泚寻求支援!”
李纳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一个月前,朱泚还和我们打得死去活来,现在却要向他们求助,不感觉很滑稽吗?”
“此一时彼一时吧!”
王崇信平静道:“朱泚要么独自面对晋军,要么就支援我们,王爷,卑职认为他一定希望我们替他抵达郭宋大军的进攻。”
李纳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好吧!就烦请国相再跑一趟洛阳,尽快争取到朱泚的钱粮支援。”
.........
晋军夺取齐国都城历城县的消息在长安没有丝毫反响,大家对这种战绩习以为常了,连同收复泉州五府的消息一起,也只在《天下信报》上刊登,在《长安快报》上根本就不见登出。
《长安快报》的销量在长安地区已经破二十万份了,这得益于官府举办的扫盲夜校,三个月一期,已经连续举办三年了,大量中产百姓和妇女都勉强能读书看报了。
尤其是妇女读书识字,郭萍陆续拿出数万贯钱,兴办了十所女校,从先生到学生都是女子,并严格管理,倒也让很多中产人家把自己的女儿送去读书。
大家都很现实,女孩儿能读书识字往往比不认字的女子嫁得更好,大户人家都愿意娶能读书识字的儿媳,将来能相夫教子,也中产人家也渐渐认识到,一个读书识字的母亲往往能改变孩子的命运。
很多成年女子也纷纷结伴去识字班读书,这也是形势所迫,她们不识字,就没法看报,少了很多人生乐趣,况且是专门的女子识字班,没有那些无赖登徒子混迹其中,这给女子们学习认字写字创造了条件。
但《长安快报》销量猛增的另一个原因是大量士子云集长安,这次科举,吸引了八万士子从天下各地赶来长安参加应试。
礼部和吏部联合举办这次科举,科举已举办多年,朝廷经验丰富,再加上还有各州的进奏院参与,士子们的接待、食宿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有钱家庭可以住得好一点,每天去酒楼,而家境贫寒学生可以接受官府的安排,四人住一间,然后每天由客栈提供饭菜,这些都是免费的,条件稍微差一点,但可以吃饱,其实也不错了。
今年郭锦城和薛清都将参加科举考试,两人住在崇仁坊的安平客栈,属于中档,需要自费,但费用较低,两人一间屋,每人每天的住宿费三十文,一个月一贯钱。
郭宋并没有刻意让儿子去和贫寒子弟挤在一起,那个确实没有必要,关键是儿子自己能挣钱,吃得好一点,住得好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进入三月份后,郭锦城便没有去报社了,他和其他太学学生一样,都在全力备考,不过太学学生考的基本上是明算、明字和明法三个科目,像薛清考的就是明法科,郭锦城在太学学的虽然是律法,但他报考的却是进士科。
进士科考上后最低便是从九品官,而其他各科,明经、明法、明字、明算,考上后是吏,只不过级别高一点,在九级吏中,基本上都是二级吏,一级吏是上县的六曹押司或者州衙的参军事,或者是朝廷各部门的从事官,二级便是中下县的六曹押司了。
人人都想当官,所以进士极为难考,名额也少。
而且从去年开始,科举恢复了会试,由吏部主办,又叫吏部考,除了殿试前三名外,其余进士进行面试和考察后,由吏部根据成绩进行官职分配,实际上会试不再考才学,而主要是考察品貌,德行、相貌和谈吐,背后无疑还有家世的考量。
而殿试依旧保留,由省试的前二十名参加,由晋王考核后,以决定前三名进士及第,这和会试并没有冲突。
乡试是能否有资格进京参加省试,考上省试成为进士,就获得了做官的资格,然后具体做什么官就看吏部考察面试的结果,至于殿试,那是争取最高荣誉的面试,只有最优秀的进士才有资格参与。
贫寒子弟除非特别优秀,一般都不会选择进士科,就算当县里的六曹押司,家中的生活也能大大改观了,押司的俸禄是每月三贯,加上各种补助,一年基本能拿五十贯钱,这在小县城已经属于高收入,能买一座三亩宅子了。
快到中午时,郭锦城的房间来了两名客人,正是陆楠和萧臻业,陆楠是左藏令,萧臻业是御史台主簿,都是七品官,混得不错,当然,这也和他们是江南名门子弟有关,他们都是嫡子,所以格外受朝廷看重。
陆楠是薛清的师兄,常常来望薛清也是正常的,而萧臻业主要找郭锦城,他说自己比较崇拜《长安快报》执笔九郎,用后世的话说,萧臻业是郭锦城的粉丝。
但这只是表面原因,底下实际上还隐藏着一个极大得秘密,萧臻业已经发现了郭锦城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晋王世子,这让他欣喜若狂,他便瞒住了其他好友,一心一意来结交郭锦城,为自己将来的仕途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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