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利家族的势力中心在英格兰西北部的柴郡, 其地理位置称不上优越, 但是当威廉都铎接手威尔士和爱尔兰后,德比伯爵才有了带领家族百姓脱贫致富的可能。
因为柴郡在奔宁山脉和威尔士北部高低之间,跟他的老邻居一样, 同爱尔兰隔海相望。所以威廉都铎在威尔士修建的灌溉系统势必要经过柴郡,这也导致两地的人民往来频繁, 甚至在威尔士推行土豆后,柴郡的人民也跟着种植起美洲运来的蔬果,然后定期到威尔士港口进行物资售卖。
长此以往, 也不至于找不到跟威尔士亲王搭话的接口,甚至诺福克公爵质问起他时, 德比伯爵也有了回应的底气。
毕竟钱归钱,政治立场归政治立场。
难道德比伯爵不跟威尔士亲王做生意,诺福克公爵就会养他全家吗
然而那个时候的德比伯爵, 到底是没有在明面上跟诺福克公爵对着干。
可是现在不同,德比伯爵要是再不扬起反对诺福克公爵的大旗,那么他整个人都凉了。
“怎么, 斯坦利大人指代德比伯爵现在是后悔了吗”被判定失踪的威廉都铎注意到德比伯爵的分神, 笑里藏刀道“现在拿我向诺福克公爵邀功还来得及, 只是西摩兄弟那边,你怕是要好好解释一下了。”
德比伯爵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把柄, 冲着掌握一切的威尔士亲王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殿下, 还请您不要打趣我。我一直都是国王陛下最忠实的仆人, 怎么可能站在叛国者的阵营里。”
这一刻, 德比伯爵又想起了那些个死于他手的西摩士兵。
因为德比伯爵到底是诺福克公爵的养子,所以在霍华德家的大厦倾塌后,他得用用一张张投名状来获得威尔士亲王和国王陛下的暂时好脸,然后顺理成章地洗脱他身上的叛国嫌疑。
如此一来,德比伯爵算是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同时也体会到了被火烤的滋味。
“等我见了国王陛下,斯坦利大人没准能拿到嘉德骑士勋章。”威廉都铎跨上随从牵来的骏马,算是给德比伯爵吃了颗定心丸“放心,有我在那儿,你只会有功,不会有过。”
“那我就先谢谢亲王殿下的好意了。”心如乱麻的德比伯爵并没有被威廉都铎安慰到,反而思考起他向威廉都铎投诚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忍不住冷汗如雨,转头向那位十五岁的王储求证道“亲王陛下,您不会在安排我去爱尔兰时,就已经预料了今天的情况。”
因为霍华德家族的成员素质良莠不齐,所以亨利八世绝对不会以为在爱尔兰帮着诺福克公爵敛财的,是凯瑟琳霍华德的父兄,而是会惯性思维地将这笔账算到德比伯爵的头上。
到那时,即便德比伯爵有一千张嘴也是没法解释清楚。
毕竟威尔士港口是威廉都铎的一言堂,只要他有心做一笔假账,再加上托马斯克伦威尔和霍华德家的仇敌詹姆斯巴特勒爵士将爱尔兰本地和国会的账本填补齐全,就是德比伯爵没做过这事,威廉都铎也能把它弄得跟真的一样。
所以说,威廉都铎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德比伯爵。并且德比伯爵的进退两难根本不是从苏格兰战争打响开始,而是在他接受爱尔兰职位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现在的情形只不过是德比伯爵顺应了自己的家训,做出了唯一能保命的选择。
即便他不从西摩兄弟的手里强行救下威尔士亲王,后者也会逼着他这么做,或是直接跟北方的新教徒威廉塞西尔他曾向胡安娜王妃投诚联手,以叛国罪将他和西摩兄弟当场砍头,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我本想着你要是不来救我,诺森伯兰郡那边也有营救我的准备。”威廉都铎的话让德比伯爵的冷汗直接滴在控制缰绳的手背上,衬得青筋暴起的粗糙皮肤苍白得像是女人的手。
“西摩兄弟应该很早就跟珀西家诺森伯兰伯爵搭上了话,否则他们不可能在塞西尔爵士的眼皮底下,塞进来暗杀我的人手。而这里面,加德纳主教牵了多少线,又做了多少努力。想必以后不等我来问,你就会跟我说得清清楚楚。”
在浑身发毛的德比伯爵的眼里,威廉都铎的身影幻化成剧毒的八爪蜘蛛,将他牢牢地控制在细密的阴谋网里,就等着开餐的那一刻。
“您这么做的危险性真是出乎我的想象。”德比伯爵十分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转头不去对上威尔士亲王的眼睛“王位继承人的性命可是很值钱的,您就不担心自己死于西摩兄弟之手吗”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威廉都铎很不喜欢这种废话“怕死的人可登不上王位,谁又不是险中求富贵的赌徒”
德比伯爵无法回答什么。
一行人在一天半后抵达了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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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威廉都铎承诺的一样,将王储安全护送回伦敦的德比伯爵得到了亨利八世的假意好脸,甚至还有幸与国王陛下共进晚餐。
“斯坦利大人,我很高兴你没有跟可恶的霍华德一家狼狈为奸,而是站在了你的君主这边。”既然威廉都铎平安归来,那么亨利八世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索性将苏格兰战事都交托给了约翰达德利和塞西尔爵士,然后带着自己的随从和重伤的萨福克公爵回了伦敦。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萨福克公爵被天花板砸了下半身都没死,愣是残留着一口气等到了亨利八世的垂怜,为自己和凯瑟琳威洛比的大儿子谋得了萨里伯爵之位。
至于那个万众瞩目的诺福克公爵
在霍华德一家被清算干净前,亨利八世还不打算将其授出。
同时德比伯爵进城时就已经知道霍华德一家大都被关进了伦敦塔,只有几个地位较高的女眷是被特别监管在某个残留的修道院里,由亨利八世的亲兵把守,但是远比伦敦塔里住的舒服。
“陛下,您的话实在是令我感到惶恐不安。”德比伯爵进宫前就已经看见加德纳主教求见国王而无果的焦急模样,于是喉咙发干地饮了半杯葡萄酒,但却没有解渴的感觉“您和上帝都知道,斯坦利一家一直是王室的支持者,我们不可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
德比伯爵想用祖先的福泽来提醒亨利八世,他们为都铎王朝做出了多少贡献。可是搁在并不开心的亨利八世耳里,便成了德比伯爵的挟恩图报,甚至他还怀疑德比伯爵是因为自己没死才会立场突变地将威廉都铎救出诺森伯兰郡,否则
“亲爱的斯坦利大人,我当然明白你对都铎王朝的忠心可追溯到玫瑰战争。”亨利八世摇晃了下酒杯,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变了味,让他愈发烦躁“所以审判托马斯霍华德一事,就由你和克伦威尔先生共同负责吧”
德比伯爵的脸色在亨利八世提到“玫瑰战争”时,就已经变得比墙壁还苍白,完全是靠酒精来维持一丝丝的红润。
“我记得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在博林一家倒塌后谋得了不少财产,而她现在犯了叛国罪,你说这些财产理应归谁”亨利八世想要试探下德比伯爵有多识趣。毕竟在诺福克公爵背叛他后,亨利八世条件反射地怀疑起所有人的忠诚度。
“陛下,叛国者不享有任何权力,他们的一切都属于您。”德比伯爵对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并没有多少好感,所以卖起她来毫不犹豫“甚至是霍华德家的一切也都属于您,这是毫无争议的。”
亨利八世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可谓是他这几天里的少数真笑。甚至德比伯爵能敏锐分辨出国王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这也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大人,你是个公正又忠诚的英格兰人,所以贵族审判上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多说。”亨利八世让人重新给他倒了杯酒,里面的清新桃子味令国王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德比伯爵知道这是国王陛下在测试他。
身为诺福克公爵的养子,如果他在审判上指责自己的养父,想必很快会被打上不可信的烙印。之后除了抱着国王和王储的大腿而活,根本就没有别的出路。
想通这一点的德比伯爵在心里快速计算好未来,脸上还是一副感动要哭的表情“陛下,感谢您在这么艰难的时刻,还会对我委以重任。”
“正因为是艰难时刻,所以斯坦利大人才是我所需要的良臣。”亨利八世很懂得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用人之策,只是这仅限于那些他所能完全掌控的大臣。
像爱德华斯坦利这样的反复横跳者,还是收紧绳索的好。
“审判结束后,也由斯坦利大人负责监督霍华德一家服刑。”亨利八世轻描淡写道“毕竟托马斯霍华德也是斯坦利大人的养父,你怎么也该送他最后一程,然后牢记他所犯过的错误,对吗”
“是。”德比伯爵垂下眼帘,似乎在这几天里苍老了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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