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塞特侯爵夫人从未想过自己花大价钱租来的画, 会被持有者轻描淡写地转送给国王陛下。对此,她即便是满心怒火,也不能当着威廉三世的面,尽情地宣发出来, 甚至还得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矜持笑容。
“陛下, 趁着这难得的欢聚时刻, 我想向您求个恩典。”多塞特侯爵夫人不是个善于忍耐的人, 所以在宴会正式开始后, 便有意搭话道“我的丈夫亨利是个绝对正直的人。上帝见证,这世上没有比他更热爱英兰的贵族, 所以我希望您能在枢密院里,为他谋得一个职位。”
多塞特侯爵夫人的提议, 让她的影子丈夫感到分外吃惊, 因为在此之前,他的妻子从未提过他的前程问题, 并且他也一直遵循着父亲的临终嘱咐, 不在英兰的宫廷里太过于扎眼。
“枢密院可不是看血统的地方, 个人的成就与政治影响力才是最重要的。”威廉三世的漫不经心, 让多塞特侯爵夫人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毕竟她只要不要求一个确切的职业,那么让自己的丈夫在枢密院里挂个名, 还是可行的操作。
然而威廉三世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随着君主专制的推进, 枢密院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咨询机构, 而是逐渐变回了诺曼王朝时期的集权中心。
虽然在明面上,法院仍具备司法权,议会仍保留着立法权, 但是因为亨利八世在信仰和军事上的集权, 他可以通过枢密院的精化结构御前会议, 来规避法院和议会的影响力,甚至不需要通过贵族审判,来削弱或者处死国内的大贵族们。
可以说,枢密院的存在一直都优先于法院和议会,也是后世的内阁前身。
哪怕在都铎时代里,真正发挥枢密院作用的,只是那些能坐在御前会议上的部分成员。
多塞特侯爵夫人也愿意为了那一点点能进入御前会议的可能,将自己的丈夫塞进枢密院。
“说到个人成就与政治影响力,我的丈夫也不是国内的无名之辈。”多塞特侯爵夫人略有不甘道“您也知道,我的丈夫在求恩巡礼与尼德兰战争里,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况且我也是为了三个女儿的未来而考量。”多塞特侯爵夫人知道威廉三世容易对孩子心软,所以顺势委屈道“有个在枢密院里任职的父亲,她们的前程总归是好走些。”
胡安娜王后觉得多塞特侯爵夫人完全没想到重点上,因为御前会议的几个重臣都比多塞特侯爵年轻,谁熬死谁还不一定呢
况且她们家握着王室血统的好牌,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呆着,就能被大批的求稳型贵族找上门,又何必这么折腾
并且枢密院的头号也不是个万金油。
否则塞西尔爵士这一当朝重臣,为何要千方百计地搭上安东尼切尼还不是为了对方在新教里的影响力,以及跟坎特伯雷大主教的香火情,能够让他走进威廉三世的视线。
威廉三世再次肯定了自己不能让几个表外甥女高嫁的念头,突然变得很好说话道“巡游结束后,就让多塞特侯爵到塞西尔爵士那儿报道。”
这样一来,多塞特一家就得搬回伦敦,而威廉三世也能顺手安插上多塞特郡守。
相信这一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况且枢密院哪是那么好退出的
威廉三世有法子让多塞特侯爵在那个位子上坐到死,也无法更进一步。
当天晚上,胡安娜王后跟威廉三世暂住在科夫城堡里,然后谈起她们路上的见闻“你说的圈地运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英兰的商人们为了扩大供不应需的羊毛出口,将原本的田地都用以牧羊。”威廉三世读着薄伽丘的十日谈,随口说道“如果租佃给那些无地农户们的钱,能够翻上一翻,那么谁都不会拒绝这样的好处。况且那些贵族们都是看钱说话的,他们甚至会帮着羊毛商人驱赶那些无权无势的乡绅或者小地主,来保证自己能有更多的土地用以牧羊。”
“可是这样一来,那些农民都会变成无业的流民,对于王朝的稳定也是一大害处。”胡安娜王后担忧道“郡守们都不会管这些事吗”
“如果那些贵族们能让郡守在当地的税收上,交出一个漂亮的成绩,那么谁会在意农民们的死活”威廉三世反问道“况且商人们都很懂法,你就是把他们告上去,也是无济于事。”
“既然告上去了也无济于事,那么你就任由他们将英兰变成一个大牧场”胡安娜王后决不相信威廉三世会不管这事“要是欧洲再爆发黑死病或者大型战争,你难道祈祷从奥斯曼帝国进口粮食或者法兰西和西班牙会大发慈悲地拉你一把”
“我要是真的这么想了,那么就是被恶魔蒙蔽了心脏,想要让英兰毁在我的手里。”威廉三世合上书,十分严肃道“不管何时,我都不会放弃英兰的农业。”
别说时在十六世纪,就是在后世,都没有任何一个能叫得上名号的大国,会放弃本地的农业生产,全部依赖于进口。
“罗马之殇后的那一会儿,英兰的羊毛卖不出去,全靠食物出口才勉强维持住对外贸易。”威廉三世早想好了圈地运动的对应政策,只是还要跟御前会议进行细节上的商谈。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威廉三世让侍女们进门吹灭了蜡烛。
听了半天墙角的约翰娜不敢相信威廉三世就这么睡了,并没有趁机跟胡安娜王后做些什么。
毕竟里士满公爵都两岁大了,为了王位的稳固考量,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怎么也该再生一位王子。
尤其是胡安娜王后。
她必须为了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未来,而多加几层保险。
“您的黄金年龄可不长,总得抓紧时间。”约翰娜在给胡安娜王后掖被子时,偷偷嘱咐了她一声。
一旁的威廉三世耳尖地听到这句话,总觉得有些无语。
其实他是希望自己的第二个孩子能跟第一个孩子保持一定的年龄差,避免这二者像查理五世跟他弟一样,前半生相扶相持,后半生互相猜忌。
“中间孩子忽略症”一直都是家族统一的最大敌人。
威廉三世不敢保证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所以只能减少跟胡安娜王后的同房,从而减少第二个孩子对长子的继位威胁。
这听上去是个很残忍的决定,但是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都是为了稳步前进,而选择了最保守的嫡长子继承制度。
以洛林公国为例,哪怕勒内二世的次子是骁勇善战的吉斯公爵,他也没想过将自己的国家交给次子,而是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来保证“老好人安东万”的统治稳固。
离开了多塞特郡,国王的仪仗队又通过了德文郡,最后来到了英兰最南边的康沃尔郡。
而说起康沃尔郡,其实最出名的不是锡的采集工艺与青铜器的锻造技术,也不是诺曼底人的征服,与当地人的好战血统。而是有关于亚瑟王的传说,就是起源于康沃尔郡,并且康沃尔人,也一直都以凯尔特后裔自居。
虽然时至今日,有关于亚瑟王的一切都无从考量,甚至一些宗教学者,都将其打上了邪教传说的符号,但是传说中的康沃尔城堡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因为被一分为二的独特造型,得到一个易守难攻,只需要三个士兵,就能挡住英兰军队的称号。
威廉三世在被封为威尔士亲王前,曾短暂得到过康沃尔公爵的称号。盖因那时的亨利八世,为了安抚以阿拉贡的凯瑟琳为首的天主教势力,所以让康沃尔郡守以威尔士亲王的名义治理此地。
哪怕时至今日,威廉三世才真正意义上地踏入了康沃尔领地,但是康沃尔郡早就在十几年前,挂上了威廉三世的私人徽章,甚至因为威廉三世荣升为国王,而在上面加上了王权的标记,以及传统的都铎玫瑰。
胡安娜王后对康沃尔的锻造工艺非常感兴趣,因为诺曼底人都是好战分子,所以他们对武器生产地的康沃尔有一种特殊的情愫“我听说狮心王和征服者威廉的铠甲,就是在康沃尔打造的。”
“你是说那种丑的要死的锁子甲”威廉三世在贝叶挂毯上看过诺曼底人的打扮,被那独特的耳下剃光发型给深深丑到了“国王在被武装上阵前,会戴上锡制的王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了让人在人群中一眼找出他。”胡安娜王后知道大部分的王位竞争者都希望国王能死在战场上,但是对于想要一步登天的人而言,一个活着的国王才能卖出更高的价值。
“同时也因为锡制的王冠更轻,不会在战争打响前,就压断他们的脖子。”威廉三世带着胡安娜王后参观过大名鼎鼎的康沃尔城堡后,又与她到传统的客栈里,一起尝了下最有名的菜肉馅饼和藏红花蛋糕。
虽然在馅饼上桌前,威廉三世很怀疑他们会端上一盆仰望星空,毕竟康沃尔的渔民不少,也盛产水手。
然而在真正吃过这一道菜后,威廉三世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毫无疑问,国王和王后的亲民之举引起了不少康沃尔人民的好感,同时也让这群凯尔特人的后裔,与撒克逊人或者维京人的隔阂,没有以前那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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