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黎快十点才回麓湖湾。 他从出租车上下来,一瘸一拐。 “先生。” 他抬头。 徐檀兮提着灯朝他走来,夜里天寒,她在外套外面披了一件黑色斗篷,帽子很大,能遮住她半张脸,月色落在她肩头的绣花上。 戎黎脚下走得很慢:“外面这么冷,你出来干嘛?” 他没有一走一跛,但徐檀兮已经看见了,他刚刚下车的样子。 “你腿怎么了?” 他撒谎:“没事。” 徐檀兮盯着他的腿:“不要撒谎。” 哦。 他老实说:“腿有点疼。” 不止有点,两条腿都疼,特别疼,站起来的时候,像踩在针上面。 “还能走吗?” 戎黎说能。 不敢说不能,怕她心疼。 徐檀兮走到他身边来,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肩上:“我力气很大,你可以压在我身上。” 戎黎只压了一点点重量给她。 她扶着他往家里走,他的腿几乎弯不了,步子迈得小,即便他努力装得没事,走起路来还是有一点跛。 以前没有这样严重过,要不是疼得忍不了,他不可能在她面前这样瘸着拐着。 徐檀兮扶着他进了电梯:“怎么弄的?” “萧既在家里放火自杀,我踹门踹的。” 萧既的事,徐檀兮已经知道了,她严肃地说戎黎:“怎么能用脚踹,你的脚不能太用力。” “当时没想那么多。” 徐檀兮脾气好,很少这样子正言厉色:“三叔公还让你争取六十岁之前不要坐轮椅,你再这样不当一回事,很快就要做轮椅了。” 他还笑:“我下次当心。” 她不说了,扶着他回了自己那屋,电视还开着,戎关关在她房里睡觉。 她托着他的腰,小心地搀着他坐下。 她不是把他当残废了吧?戎黎心里想。 “我看了网上的新闻,萧既是你救的对吗?” “嗯。” 其他具体的,他没说。 徐檀兮蹲下,手放到他膝盖上,仰着头,把灯光装进眼睛里:“辛苦我们先生了。” 好好听的话。 他喜欢她说我们先生。 “我救了他,你开心吗?” 她点头:“可是不能用脚踹。” “我下次不用脚踹。”他俯身,挡住她上面的灯光,把自己的影子送进她眼睛里,接着追问她,“那我救了人,你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 徐檀兮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计算,她已经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往上叠加。 但她知道他想听什么。 她点了点头:“嗯,更喜欢你了。” 戎黎笑了。 漂亮的她,在他漂亮的眼睛里。 “戎黎,”她坐到他身边来,轻声细语,温柔却坚定,“我希望你也能更喜欢你自己,不要做什么都只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你要先学会心疼自己。” 戎黎显然没听进去:“我干嘛学,有你心疼就行了。”他哪有那个功夫心疼自己。 徐檀兮又严肃脸了,又念叨了:“你不学,下次肯定又用脚踹门。” “……” 踹门这事儿不是翻篇了吗? 戎黎觉得我家这个有点固执:“你干嘛一直提这个?” 徐檀兮拉着他的手,放到他膝盖上,晚风筛起一娑树影,声音像奶猫的爪子:“因为我心疼你。” 要命了。 别说不踹门了,戎黎命都可以给她:“我保证,以后都不用脚踹门了。” 他摆出最老实的表情。 徐檀兮起身,把毯子盖到他腿上:“你歇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 “好。” 她去厨房了。 她刚走出戎黎的视线,戎黎眉头就皱了,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凸起。 他挪动脚,缓缓往前移,腿伸直后呼了一口气。 真他妈疼。 药是徐檀兮的五叔公温鼎鼎开的,大火煎一刻钟,再小火煮十分钟。 这个药是外用的。 “关关在你房里?” “嗯,他睡了。” 戎黎说:“让他回自己屋睡。” “不用了,天这么冷,别让他起来了。” “……” 就不太爽。 徐檀兮把足浴盆插上电,按比例兑好药水。 “上次程及过来,说这个是老人家用的。” 程及那狗贼只要逮到机会就取笑他。 徐檀兮蹲在地上调足浴盆的温度,问了句:“你和程先生谁年长一些?” “程及大我几个月。” 她用手试了试温度:“下次他生辰,你送他一个。” 小淑女怼个人都这么委婉。 戎黎笑了笑,说行啊。 “我先给你热敷。” 等温度可以了,她把毛巾浸湿,再拧干水,热敷的水温很高,有点烫手。 戎黎说:“给我。” 她把毛巾给他,坐过去帮她把裤脚卷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萧既想跟王邱生同归于尽。” “萧既打电话让助理买汽油,说要烧家里的垃圾,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了,本来只是怀疑,后面王邱生去了他家,我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戎黎把毛巾拧干,皱巴巴的,他随意地放在腿上,徐檀兮拿过去叠好,重新覆在他右边膝盖上,再用手指压住他膝盖两旁的穴位,轻轻揉按。 按摩的手法是她跟温鼎鼎学的。 “你特地赶去救人的?” 戎黎纠正:“也没那么特地。” 他们不熟。 “你不是不喜欢萧既吗?” 是不喜欢。 谁会喜欢情敌。 救了情敌的戎黎有点烦:“但他毕竟救过你,我也该还他一次。” 徐檀兮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医院大火的时候,我要是进去救人了,你先遇到的会不会是我。”戎黎把凉的毛巾重新打湿,“想来想去,都不太可能,那个时候的我,不可能会救人。” “但如果有人向你求救了,”徐檀兮很笃定,“你会救的。” 会吗? 戎黎摇头:“不知道。”他把拧干的毛巾给她,“我们吵架后,我去做了一次心理咨询,我问医生,我的共情障碍好了没有,他说不知道。” 戎黎评价:“庸医。” 徐檀兮不知道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很诧异。 “还说了什么吗?” “说了很多。”戎黎对那位心理医生不是很满意,“明明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绕半个小时,还给我喝毒鸡汤,我怀疑他是想坑我钱。” 徐檀兮哭笑不得, “也不全是废话,我自己总结了一下,大概是说,”戎黎的觉悟一向很高,“我有作奸犯科的思想,也有改邪归正的诚意。” 徐檀兮听懂了。 “杳杳,我不知道我的共情障碍有没有好,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好,但我会克制,我会做你希望我做的事。” ------题外话------ **** 给我来瓶肾某宝,感觉被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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