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储大典, 齐晟一共参加过两回,两回的心情天差地别。
第一回的时候,主角是别人, 他还是个连全礼都不强求的小娃娃。
哦, 对了, 记得那一回, 五皇子还尿了裤子。
总体来说,那一回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事, 就是五哥尿了裤子。
五皇子“”
可这一回就不一样了。
这一回,他自己才是绝对的主角,全程都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有怕他出岔子的, 有盼着他出岔子的。
这其中,被特许来参加立储大典的宁王与成王的心情最为复杂。
这种争来斗去十几年, 到头来却发现, 曾经的对手根本就不是对手,曾经的弟弟也不会一直是弟弟的感觉, 实在是太过酸爽。
成王表示不想再提。
宁王表示不想再次经历。
不过, 他们想法, 根本左右不了局势。典礼该怎么进行,还是怎么进行。
至于中途搞事情,让典礼不顺利
只能说, 人一旦有了家室, 也就有了弱点。他们纵然不为自己考虑, 也得为妻儿考虑。
而且,有了上一次二皇子当众摔伤的事,这一次,各方面的负责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谁敢再出幺蛾子
立储大典过后,齐晟就是名正言顺的大晋储君了。
要说特别的感觉还真没有多少,反正都是当牛做马,唯一的差别也就是一个名头而已。
唔,暂时是这样的。
没过多久,他就体会出差别来了。
齐覃让他体会出来的。
他更忙了。
从前没有太子名头的时候,许多事情他处理起来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齐覃是个好父亲,虽然各种压榨他,但是那种可能会让人借机攻奸他的事情,却是一件也没有派给他。
但如今么
反正齐晟算是知道,为啥历史上会有那么多昏君了。
要做个好皇帝,实在是太难了
单是忙也就也就罢了,作为一个老工作狂,齐晟适应一段,也就差不多了。
可是,自己地位提高了,以前都不来找事的言官反而跳出来给他弄出一堆操蛋事,就让齐晟特别不爽了。
什么叫与民争利
平民百姓谁用的起玻璃谁又用的起目前还属于奢侈品范畴的羊毛毡
哦,你说的,莫不是因着生产力的提升,布料的价格下降,导致许多商户的货物积压,卖不出去的事
不是
既然不是,你那么激动干嘛
咱们正说与民争利的事呢,别扯什么有辱斯文。都满嘴言利了,还有脸说斯文
看着支持自己的人操着唇枪舌剑和那几个言官辩论,齐晟冷笑一声,内心毫无波澜。
这些人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想当然地以为齐晟做了储君之后,就要顾忌颜面,说话做事都会束手束脚。
他们这是把所有的太子都当做成王那样的了。
那齐晟就发发慈悲,让他们见识一下大晋太子的多变性。
不出所料,那几个言官很快就败下了阵来。
正当他们灰头土脸,觉得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齐晟这边的人却持续发力,把这几个人挨个弹劾了一遍,且个个都是证据确凿。
本来天子是高坐庙堂,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发神威的,这几个炮灰他也没准备严惩。
但是,架不住有人自己作死呀
眼见得自己就要被定罪了,一个御史跪倒在地,朝天子哭诉,“陛下,太子殿下如此咄咄逼人,全然不顾朝廷命官的脸面,将陛下置于何地”
这就是明晃晃地挑拨离间了。
朝堂之上有一瞬间的寂静,天子的脸色已经变了。
齐晟是天子亲自选定的储君,而且是下定了决心传位于他的。
那些跳梁小丑出来蹦哒一下,让新太子试试手,顺便立立威,天子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是,这些人居然敢公然挑拨自己与太子的关系,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往小了说,这些人是对新储君不满,是在质疑天子的决定;
往大了说,这些人当真是居心叵测,意图颠覆国本
而无论哪一样,天子都不可能容得下他们。
所以,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只听丹陛之下的天子缓缓开口“诋毁储君,挑拨天家父子关系,按律该满门抄斩”
那个御史的哭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哭声再起,却比刚才真实得多,也凄厉地多。
“陛下,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望陛下明鉴呀”
可是天子根本就不愿意听他狡辩,只让大汉将军把他拉出去,直接投入死牢。
到最后,还是齐晟心中不忍,开口替他求了情,才免了他全家受累,也免了他的死刑,改为发配交趾。
剩下那几个,天子干脆就和他一起打包,都送到交趾去了。
先前慷慨激昂的几个人,对于这个结果,却也只能笑得比哭都难看地多谢陛下、多谢太子殿下。
然后,满朝堂都是赞颂齐晟仁厚的声音。
说实话,齐晟有点慌。
俗话说,天无二日,人无二主。
天子还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呢,朝臣就这样奉承太子,真的很容易戳了天子的肺管子。
齐晟绝对有理由怀疑,这些人里,绝对有趁机整他的存在。
下朝之后,齐晟跟着齐覃来到含光殿的内殿。
“感觉如何”齐覃笑着问。
齐晟实话实说“不太好。朝中诸公不愧是十年寒窗读出来的,那心眼真是比蜂窝都密。
齐覃哈哈笑了一阵,正色道“这才只是开始呢。”
外人只看到了做天子的风光,却不理解其中的艰险。
朝臣与天子,虽然是从属的关系,却也是天然对立的关系。
天子一心想要大权在握,而朝臣则一直想要天子垂拱而治。
为什么一种新的政策,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好事,真正施行却还是困难重重
还不是因为牵扯到了君臣双方的博弈
可以说,朝廷每推出一项新的政策,都是各方面相互妥协的结果。
齐覃认真地把这些经验传授给齐晟,末了,问道“对此,你有什么感想”
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前太子现成王齐桓。
齐桓的回答支支吾吾,并没有什么重点,显然是心里没有章法,让齐覃很不满意。
对于齐晟的回答,齐覃还是很期待的。
可是,他却想不到,齐晟竟然能光棍成这样
“没啥特别的想法。”齐晟嗝都不打一个,“要臣看,这帮人都是闲的。”
可不就是闲的吗
刚开国那会子,怎么没有这么多屁事
除了开国皇帝威望高之外,还不是因为那时候大家都穷,当官的都不能把绸缎当日常衣物穿。
那时候,大家想的都是提升生活水平,哪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
对于齐晟的观点,齐覃沉默了许久,却也不得不承认好有道理呀
只是
“如今毕竟不是刚开国的时候了,你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把他们的家产全都罚没了。”
“陛下,”齐晟惊恐地瞪大了眼,“您怎么能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齐覃“”
齐晟道“诸位大人为了咱们老齐家的江山兢兢业业,怎么能无缘无故就罚没他们的家产呢”
齐晟表示这种事情,当然是得有缘有故了。
反正说来说去,你就是要罚没人家的家产了
齐覃颇觉无语。
看见他的神色,齐晟赶紧替自己澄清,“您误会了,臣没想着要罚没他们的家产。不但不罚,还要给他们发钱。”
就今日在朝堂上那几个,嘴里说的义正言辞,其实心里有几分是为了挑这个时候拿捏一下新储君,又有几分是因着眼红利润大,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如果把他们都绑到一条船上,让他们都成为既得利益者。
那谁还会瞎比比
不过,这个得等到海运了。
玻璃他准备做成自己的私产,因为玻璃这种东西,成本低,产出大,只用来做奢侈品,并不能将之利益最大化。
薄利多销的东西,不能给朝廷做。
因为几乎没有油水可贪,掌管这一项的人若是存了谋私的心,就很容易弄出亏空,为国库增加负担。
相对来说,纺织业的前景更大。
无论是绫罗绸缎还是毛尼制品,前景都比玻璃好。
因为这些东西都能做出口,而玻璃这种东西,别的国家也有自己的生产线。
而且,人家自己造出的东西,更附和他们自己的审美。
所以,纺织业是要归入国库的,无论是天子还是户部,都不会愿意让别人参与进来分果子的。
就目前来说,大晋除了盐铁茶,就只有这两个大头,都不可能让朝臣参与分一杯羹。
所以,齐晟想要把他们绑到一条船上,就得有一个新兴的事物,联合他们,组建一个新兴的利益团体。
至于如何预防这个利益团体在日后做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势,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就想那些,未免为时过早。
这些东西,齐晟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想要做成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
所以,他也就没有在齐覃面前说出来,以免齐覃多操心。
现在,齐覃的确是不用操太多的心。
因为
“这是昨日新送上来的折子,你还坐那里,接着批吧。”
齐覃指了指御阶下的桌案,桌案上堆满了红皮、蓝皮或黑皮的奏折。
虽然齐晟才刚做上储君之位,但齐覃指使他代批奏折却已经很熟练了。
当然,这又是齐晟因为“不谨慎”而落了把柄在他手里之后,被他借机踹过去的政务。
为了把握这个度,齐晟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