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到齐了,佟贵妃才慢悠悠的说道:“昨儿皇上刚和本宫说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 虽说这宫里没有主子娘娘,但天长日久的, 没个规矩,怕是这宫里就要乱套了, 所以, 本宫今儿就来和你们说说这规矩。”
没人接话, 佟贵妃也不以为意:“我这人呢,喜欢安静,不喜欢吵闹,你们日后来请安, 就只逢一逢五吧。”
宜嫔笑道:“请安?贵妃娘娘是要册封为皇后了吗?”
一个贵妃,有什么资格让她们来请安?
佟贵妃微微转头, 冲自己身边的嬷嬷点了点头, 然后那嬷嬷转身去了内室,很快回来,端着一个托盘, 上面放着个印章, 巴掌大,但是不用看下面大家就都知道这印章是什么——凤印,上面奉凤凰昂首挺胸栩栩如生,傻子才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你们也不是来给本宫请安,若是可以, 本宫也不想多让人打扰。只是,凤印在这儿,规矩在这儿,你们不来也不行啊。”佟贵妃照旧是温温柔柔的:“再者,现下宫里的事情,都是我一手打理,你们也知道我身体弱,有些事情怕是记不清楚,你们要是不来,我怎么知道你们有什么事儿呢?”
这事情可就多了,分发月例,春天的衣服夏天的冰块秋天的皮毛冬天的炭火,皇上给的香料首饰,内务府送的茶叶布匹,这些个东西,可都是在宫务里面包含的。
你若是不来,佟贵妃说记不起你这个人,这些个东西最后是送到谁手上的?
“再者,诸位也都知道,侍寝之后,本宫是要用印的,你若是不来请安,本宫怎么知道这印用不用呢?”佟贵妃继续说道,可大家都知道这算是威胁了。
宫中子嗣的记录都是十分严格的,确定了怀孕日期,还要和侍寝的记录对上,侍寝的记录上呢,还得有皇后的凤印盖章。也就是说,日期,敬事房记录,凤印,三个缺一不少。
少了其中一个,除非是皇上出面,否则,这孩子的身份就有点儿说不清楚了。
宫中女人,子嗣是最大的功劳,也是最大的依靠,若是出了事儿,这一辈子可就完蛋了。
宜嫔只冷笑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惠嫔笑道:“既然如此,那日后我们自该是来请安的,宫中如此多的人,总该有个领头的才对,娘娘资历老,又位分高,正合适。只是娘娘日后可要多多担待了,您这儿啊,怕是清净不了了。”
佟贵妃笑道:“本宫虽然喜欢清净,但若是皇上有用得着本宫的地方,本宫不管如何,都是要帮着皇上的。既然如此,今儿也正好将夏季的份例给发下来吧。”
布料银子这些的,内务府会送。能劳动佟贵妃的,也就是康熙赏赐下来的东西。
“前段时间,外面进贡了几块儿上好的翡翠,本宫让内务府雕磨成了首饰,你们也都看看,有喜欢的,直接带走就是了。”佟贵妃笑着说道,要不说人人都喜欢管事儿呢?谁知道康熙上赏下来多少呢,那些料子能做多少首饰,也都是佟贵妃一个人说来算的。
还有这首饰的成分,好的坏的,不也都是佟贵妃一家之言吗?
盘子被端过来,上面摆放着十来个簪子,还有挑心,梳子,钗环。有翠绿欲滴的,也有透的一汪水似的,还有红的一团火一样的,最多的就是这三种颜色,剩下的有些粉色的,有些偏蓝色的,有些透着点儿黑色的。
每一样都很精致,那宫女端着托盘,第一个就到了宜嫔跟前。论年纪,虽然惠嫔和荣嫔更大一些,但是皇上在册封的时候,宜嫔才是第一个接到圣旨和金册的,所以实际上,她才是嫔位里的第一人。
然后才是惠嫔,荣嫔,僖嫔,最后才是景然。
“德嫔妹妹年轻,我瞧着那一套粉色的就很不错。”盘子到了景然跟前,佟贵妃笑着说道:“正称了妹妹的脸色呢。”
“多谢娘娘夸赞,我知道我年轻,又没有宜嫔姐姐的一副好相貌,怕是压不住那些大红大绿的。”景然笑眯眯的,嘴上顺着佟贵妃说话,却没拿那粉色的簪子,而是拿了旁边略带了点儿蓝色的:“只是我不太喜欢粉色,娘娘的好意,只能是辜负了”
她确实是不太喜欢粉色的,大约是上辈子用的太多了。嗯,她年纪小,才越要的端庄一些,否则,怕是压不住下人。最最重要的是,她都看见了,伺候佟贵妃的妙妙姑娘,今儿头上带着的,是一朵儿粉色的宫纱绢花。
佟贵妃看她一眼,也不计较这种小事儿,只继续说下一件事儿了:“天气热起来了,前两日内务府回话,说是冰块可以起出来用了,往年各处宫殿都有定例,咱们今年按照定例来就是了,不过,因着今年宫里新添了小阿哥和小格格,有些地方的份例就要稍微变一变了。”
宜嫔虽然生了小阿哥,但因为小阿哥是养在太后宫殿里的,所以她这边份例没什么变化。生了小格格的贵人是单独住一个宫殿的,安嫔和端嫔都没了,这个贵人就没搬到别的宫殿去。虽然住侧殿,但也很自在了,这边是额外增加了些冰盆。
另外就是景然这边,新入宫没多久,也没有子嗣什么的,佟贵妃就很歉意了:“今年冰块有些吃紧,天气热起来的也早,为了让后期的冰块够用,只能是稍微委屈妹妹一些了,妹妹这边的份例,暂且按照贵人来算。”
景然眨眨眼:“内务府这样不负责的吗?”
佟贵妃微微皱眉,景然又说道:“我册封为嫔的时候都已经是冬天了,那会儿正好是要储存冰块的吧?内务府连这个都没想到吗?”
还是说你佟贵妃没算到?
这皇宫里的夏天,景然其实是第二次遭遇了,她去年小选进宫的时候还是早春时节呢。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她都进宫一年多了呢。
宫里的房屋多,绿树少,一到夏天,就又闷又热,没有冰块的日子就像是在火窟里熬着。她,乌雅氏,都是个嫔了,还要受这样的罪?
“再者,安嫔姐姐和端嫔姐姐走了才没多久吧?”储冰的时候这两位还在,那她们两个现在没了,份例是被谁吃掉了吗?
内务府要真出了这样的纰漏,那不管谁是管事儿的,怕是都要被捋下来了。
“宫里新添了阿哥和格格……”佟贵妃说道,景然眨眨眼:“娘娘,您虽然没生育过,但您身边的嬷嬷该是知道的,这孩子啊,年纪小,不能贪凉的。”
佟贵妃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没生育这事儿,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几乎就像是个心魔,但凡想起来,她心里就像是针扎一样,不是一根针,而是千千万万根针。
“我这边少了冰块不要紧,就是怕皇上来。”景然继续说道,她有些不好意思:“虽说我不如娘娘您受宠,但也并非是常年不伺候皇上的,就是为了皇上不受罪,您也该让我那儿的冰块够用才是。”
皇上确实是经常找景然的,虽然十次里面有七次是讨论数理化,但别人不知道啊。
康熙不止一次在外面对人说,德嫔的德字是真没封错。景然自己知道这是在夸奖自己才华呢,但别人知道个什么?还不都以为是景然受宠,伺候的好吗?
这个说起来,就更让佟贵妃糟心了。
“我不过就是那几句话,德嫔妹妹可真是,伶牙俐齿啊。”佟贵妃说道,景然笑眯眯的:“皇上也时常夸赞我呢,娘娘您且放心,我虽然伶牙俐齿,但也向来守规矩。”
言下之意,你要是想找事儿,先在规矩上挑个错就成了。都是后宫女人,谁能不遵守宫规呢?您不按照规矩来就不要怨怪别人不给面子了。您要是按照宫规来了,那不就屁事没有了吗?
佟贵妃盯着景然看了一会儿,那眼神说真的,景然都要害怕了——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景然手指头微微动了动,叹气,哎,果然是困境出人才啊。她一个自己从不敢单独看恐怖片的籹人,居然面对杀人魔也能面色平静毫无波动了。
嗯,杀人魔这个形容词,她觉得自己用的还是很贴切的。
张贵人在旁边打圆场:“娘娘也是为咱们担忧,今年天气反常嘛,万一到时候夏天时间长了,咱们前期用的多了,后面可怎么应对?不过,德嫔姐姐说的也有道理,要不然,咱们就尽量控制自己一点儿,别用太多冰块,尽量节省一些?”
僖嫔叹气:“这冰块,年年可都是一大笔支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佟贵妃也是费劲了心思的,妾听说,南边又要起战事了?若是如此,咱们后宫之人,确实是该节省一些,为皇上分忧的。”
说的好像景然是个奢靡之人一样,景然当即就点头:“对,咱们都该节省一些才对,不如,人人都将自己的份例降一等级?”
别慨他人只慷啊,大家都掏腰包才能攒出来一大笔钱对不对?否则,一个人的力量,能到哪儿去?
景然沉着脸回到自己的房间,唐嬷嬷也有些忧心,她刚知道佟贵妃那边的事情。那簪子,其实不值多少钱,内造也就是一个名头好听。
“现下娘娘成了众矢之的了,佟贵妃这一招可真是……”一边伺候着景然更衣,唐嬷嬷一边叹气。她觉得,僖嫔怕是和佟贵妃已经联手了。还有那张贵人,莫不是以为她帮着佟贵妃说几次话,佟贵妃就能记她的好了?
这两个人看着像是打圆场,实际上就是激了景然一顿。然后景然那话一出口,佟贵妃几乎是连思考都没思考,就直接点头夸赞道:“还是妹妹说的有道理,不愧是吃过苦的,既然如此,咱们不如都削减一下份例,将省出来的那部分,给外面的将士们多做一顿肉饭。”
景然都有点儿想粗口了,大家都要开始削减份例,那最后的好名声是谁的?是佟贵妃的!因为这个提议是她提出来的,因为这个操作是她做出来的,因为节省出来的东西,是她交给康熙的。
整个后宫跟着吃苦受罪,你佟贵妃却能去享受皇上的夸赞,说不定还能得些奖赏,在外面还能有好名声,这事儿,人干的?
真的,景然敢打保证,就在佟贵妃点头那一瞬间,连荣嫔和宜嫔,都有些怨怪景然了。
“早就布置好的陷阱,就等着我跳进去了。可是不跳能怎么办呢?默认她将我的份例给扣除掉?那我岂不是成了整个皇宫的笑话?”堂堂皇上亲封的德嫔,就只能用贵人的份例?
景然沉着脸,所以哪怕成了众矢之的,她也得先将自己的脸面给维持住。
“比拼钱财,咱们也暂时拼不过。”景然这一路想了不少别的方法,然而,每个都不能用。她这边可以捐钱给将士们,但是,后宫不得干政,她凭什么将手伸到军队里?
再者,佟家富贵,她这边能给一百两,佟家就能拿出来一万两。她这边倾家荡产,佟家九牛一毛,这怎么能比拼得过?
“硝石制冰。”沉默良久,景然说道,硝石制冰的历史其实是挺悠久的了,唐朝就有。发展到宋元时候技术就特别成熟了,大盆子里放硝石和水,中间放小盆子,小盆子里是干净的能吃的水,或者加水果,牛奶什么的,几乎是类似于现代的冰淇淋了。
唯一的缺点是用量大,因为这时候的硝石特别的不纯。幸好呢,是能循环使用的,用过一次提炼一次,慢慢的增加纯度的。
清朝用冰呢,大多是自然储存的,内务府有专门的冰窖,每年的冬天,还有早春,这挖冰运冰藏冰,都是一件儿朝廷大事儿,需要当正经差事来办的。
唐嬷嬷听见她呢喃,就接过话:“咱们要自己做冰块用?怕是不好买,硝石这些东西,都是捏在内务府手里,药店也有,就是太少,做不了冰块。”
顶多就是弄些凉水什么的,但寻常人家,花钱买这个倒还不如在门口大树底下乘凉呢。
景然总不能找内务府要硝石吧?
“再者,佟贵妃有令,让诸宫削减份例,那咱们大张旗鼓的再给送过去,那成什么了?”唐嬷嬷知道景然心思,就劝道:“不如先将这事儿放下来,日后再说。”
景然叹口气,日后还有什么说的?夏天能不给冰盆,冬天也能不给炭盆啊。
“皇上今年是要去承德山庄的吧?”景然忽然想到这个事儿,就忽然笑起来了:“佟贵妃怕是疏忽了这个。”
可她又皱眉,该怎么劝说康熙将宜嫔惠嫔荣嫔都带上呢?再者,人家也不一定就愿意去啊。就像是宜嫔,小阿哥年纪小,这亲额娘能放下孩子跟着皇上去承德?
还有三格格,荣嫔怕是也放心不下的吧?
一直考虑到晚上,屋子里黑下来了,景然才变化了一种坐姿,然后就觉得双腿有些发麻。她正打算起身,就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然后,静鞭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找荣嫔的还是找她的,但景然还是赶紧起身,小幅度的活动一下双腿,将发麻的感觉给带过去。
不到一刻钟,康熙进了她这边房门。
景然忙行礼:“不知道皇上要过来,这晚膳也没吩咐下去……”
康熙笑道:“现下去吩咐一声也来得及,你还怕御膳房没准备朕的饭菜吗?”
一向是康熙去哪儿,康熙的饭菜就到哪儿的。顶多就是去提饭菜的小太监换个方向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都和三格格说了些什么?这两天朕瞧着她去藏书馆倒是去的勤了。”康熙问道,景然眨眨眼,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儿好事坏事儿,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三格格说想念书,我想着反正我也闲着,不如将我知道的那些给三格格说一些。皇上,教养嬷嬷可找好了?”
康熙点点头:“早些年伺候过太皇太后的,规矩方面没的说。这孩子,当教养嬷嬷只会这些呢。”
其实好的教养嬷嬷,会的东西多了去了,而且大部分还都是书上不会写的。
不过康熙并不太想和景然交流教养孩子的事情——三格格又不是没有亲娘,景然自己也没有生育,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今儿朕得了一张图纸,你来看看。”康熙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你算算这个东西弄下来,得多少银子?”
景然看一眼,是修门的图纸。皇宫好几个门,因为满人入关的事儿,当年曾有人火烧皇宫。后来清廷入住皇宫,一开始是没时间,后来是没钱,到了康熙这会儿,总算是有钱了,就打算先挑要紧的给修一下。
砖瓦,漆料,木材,还有铁,这些都要用。
大门高多少,几根柱子,需要多少原材料,这图纸上标注的很清楚。这是内务府算过来之后递上来的,等康熙看过了,准了,那边就会找工匠开始动工了。
这种事儿,不算是朝政。
景然看着上面的数据,默默的在心里计算,遇上数字大的,还需要草稿纸。旁边康熙只看着,端着一杯茶,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大概需要六千两银子。要是重建的话,大约需要一万八。这个废弃的砖瓦,其实还是能用的。”景然很快就将草稿纸给放到了康熙面前:“要是全部换新的,再另外增加一千两。”
康熙点点头,和内务府的折子上没太大的差别,顶多也就是几百两。水至清则无鱼,那些管事儿的也不可能是一点儿油水都没有。
“皇上,今儿在佟贵妃那里的事儿,您知道了吗?”景然小心翼翼的问道。康熙停顿了一下才问道:“你是说宫中各处自愿削减份例的事儿?”
都成自愿了,这就不好说了。
“嗯,听佟贵妃说,现在南边有些乱,我们女眷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了。”景然顺着话题说下来,然后兴致勃勃:“我听说南边有很多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天气和京城不一样,物质不同罢了。”康熙说道,景然才不是问这个,她抿唇笑了笑:“洋人是不是特别多?”
“洋人的话好不好学?”景然一步步的问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康熙微微挑眉,伸手捏了一缕景然的头发在手心里把玩——一年多了,景然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但和别人的终归还是不能比,晚上摘了假发,自己的短毛毛就会冒出来,有些翘,景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给拽回来——因为带假发,她都懒得洗头了,这头发,三天没洗了,也不知道油不油。
鉴于以后要靠康熙生孩子呢,所以还是先维持一下好形象吧。
“你想学?若是想学也简单,京城有几个传道士,朕可以让他们给你弄个字典什么的。”当然是不能让人进宫来的,男女有别,这个男女界限还是要有的。
“想学想学。”好歹她会的那些,能有个更好的借口和出处了。
再者,她也是真想了解这个世界的格局。
“回头朕给你找一下。”康熙应了,然后再次伸手将那短毛毛给抓到了手里:“最近有没有搞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博古的轮椅,肥皂作坊,香水制造,这女人的心思挺多的。康熙也是好奇,万一再弄出来个显微镜呢?
“并没有,最近有些没意思呢。”景然叹口气,小小的撒娇:“贵妃娘娘说是以后要有规矩,得逢一逢五去请安。太后娘娘那边有了小阿哥就不要妾身了。荣嫔姐姐天天惦记着长生阿哥和长寿阿哥呢。”
她摊手:“我就只和三格格看看书,皇上,今年要不要去承德?若是去的话,能不能带上妾身?”
康熙微微皱眉,第一次见这么直白提要求的,但也不算是很过分的要求,只是想跟着出门而已。他沉吟了片刻:“日后再说,既然你闲着无聊,咱们吃了晚膳,就多做点儿有意思的事情。”
去承德的事情很快就定下来了,佟贵妃因为体弱,不好长途奔波,再加上刚掌管宫务,也不太愿意出来走动,所以没去。相反的是宜嫔,原本景然以为她会舍不得儿子不去呢,结果,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要去,宜嫔自然是要跟上了。
惠嫔和荣嫔没去,只宜嫔,景然,僖嫔这三个人。
从皇宫到成承德,总共两天一夜的路程。康熙自己一个马车,他还要看折子什么的,前面那马车就是个办公的地方。中间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后面则是宜嫔她们三个。
景然带着唐嬷嬷,马车里闷得慌,但又不能掀开帘子,这冰块也快用的差不多了。
“到前面换一换冰块?”后面随行的有运冰块的车子,唐嬷嬷一边搅动了下冰盆,一边问景然,景然点头:“你先看看别人去不去,要是都去,咱们也跟着去,要是没人去,咱们也不去。”
唐嬷嬷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上车之前,奴婢瞧着个人。”
景然转头看她,唐嬷嬷是个有分寸的,这个人要是个无关紧要的,那唐嬷嬷是提都不会提的。现在既然说起来了,那肯定是有事儿。
“之前有个侍卫伤了眼睛,那侍卫的相貌,和我刚才见到的,有七分相似。”唐嬷嬷说到,景然就皱眉了,这个侍卫的事情,她几乎有半年没想过了,没想到这会儿在这里被人给提起来了。
她继母说过,那瞎了眼的侍卫是呐喇家的。呐喇家的旁支。既然是有七分相似,那应该是亲兄弟?或者是堂兄弟?也是旁支?
“别人怎么称呼他?”景然问道,唐嬷嬷压低了声音:“老奴听见有人叫他呐喇德惠。”
景然在心里将自己所知道的呐喇家的有名的人给列了个单子,首先是雍正帝的元后呐喇氏,然后是乾隆帝的继后呐喇氏。除了这两个,更出名的,好像也没有了。这都是女人家,男人家,景然更不了解了。
胤禛那福晋远着呢,还不知道在哪儿。乾隆就更不用说了,连他额娘都还没出生呢。
所以,好像这个呐喇氏也没什么要顾忌的地方啊?
再者,谁知道当天晚上动手的人是景然呢?那侍卫既然是大半夜的出现的,没灯光,月光也不怎么好,他能看清楚景然的相貌吗?
“不要做声,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我并不知道什么瞎眼侍卫的事情,你也没听过什么动静声音。”景然轻声吩咐道,那侍卫自己都不敢将受伤的真正原因给说出来,那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唐嬷嬷应了一声,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当时,没有血迹留下来,老奴都打扫干净了。”
“我当时就知道嬷嬷是个心善的,要不然,那么多的人,我也不会直接找上了你。”景然叹口气,她这运气,也可以说是很不错了,因为唐嬷嬷总算是还愿意出手帮一帮别人。换了个不愿意出手的,指不定她现在还在佟贵妃手底下受磋磨呢。
景然捏了捏唐嬷嬷的手,多的话没有,但是两个人都知道,这份儿恩情,景然是记在心里的。
到了中午,车子果然都停住了,先是康熙那边的人去后面要了冰块,然后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边的人,再就是宜嫔僖嫔,人来人往的,景然看着才吩咐了唐嬷嬷过去。
冰块太大,唐嬷嬷一个人弄不动,是两个侍卫帮着她送过来的。
然后景然就听见唐嬷嬷说话:“多谢呐喇大人和钮祜禄大人了,天气太热,请两位大人喝杯茶。”
景然控制不住好奇心,想看一眼,但最终还是没动——外面没风,这车帘要是掀开一点点儿,外面的人都是能看出来的。所以,她不能冒险。
算了,之前的事情,在她有能力之前,还是先当做没发生过吧,否则现在暴出来,对她是绝对没好处的。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景然的错觉,自打知道了这个人,她就觉得,听见这名字的次数多了些。
晚饭是梁亭去取的,回来和景然说道,半路差点儿摔跤,是一个呐喇侍卫拽住了他,这才避免饭盒落地的。
早上唐嬷嬷来和她说,呐喇侍卫和另一个侍卫一早就将冰块给送过来了。
到了承德行宫那边,来牵走马车的,还是这个呐喇侍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什么什么效应?景然有些无语,但次数多了,她还真看见了几分这位呐喇侍卫的相貌,说实话,长的不丑,比康熙稍微矮一点儿,年轻,十七八的样子,略有些稚嫩,有几分英气,眼神倒是明亮的很。
不过,也就是看了那么几眼。然后景然就转开头了,既然有个什么效应在,那从现在起,她就不要提不要想,只当这是个普通侍卫就行了。
可惜的是,很快康熙就亲自将人带过来了:“各处宫殿都是有侍卫巡逻的,之前荣嫔那边的几个侍卫,现下已经留在宫里来,这几个是新给你安排的,等日后回宫侍卫所自会另行排班,你且先看一看人,记一下名字相貌,日后若是有所差遣,可别连名字都不知道。”
景然是真的吃惊了:“各宫殿都有侍卫?”
“嗯,日夜有巡逻,尤其是夜间。”康熙点头,宫里守卫那么森严都还有刺客呢,要是没有侍卫巡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不过各处的侍卫,几乎都和各大家族有关系,各处宫殿的主子也不用另外见一见这些侍卫,因为原本就是认识的。只景然,包衣出身,家里也没这样的关系,康熙才亲自将人给带过来。
这两个侍卫,里面有一个,正好是那个呐喇家的。
“奴才呐喇德惠(钮祜禄巴图)给娘娘请安。”两个侍卫跪下行礼,景然点点头:“起吧,之前你们是如何的,以后还是如何就成了,我这里没有别的什么差事,若是有,我会让梁亭找你们的。”
两个侍卫应了一声,退出门,然后就守在院子门口去了。
景然眨眨眼,转头看康熙,这样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没有吩咐,内宫是进不去的。”康熙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然后问道:“你之前说有个什么东西让我看看呢,东西呢?”
康熙之前问过这个问题之后,景然就一直在考虑要做点儿什么好玩儿的来吸引一下他,想了好几天,然后在出发之前,终于让唐嬷嬷准备好了材料,马车上她也是忙着这个事情,现下既然问了,那就拿出来吧。
不假他人之手,景然自己去了内室端了个盒子出来,放在康熙面前,笑眯眯的:“你自己打开看看。”
康熙微微挑眉,但还是给面子的伸手,自己打开了盒子,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嗯,一个框架两个镜片?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叫眼镜,之前皇太后说,她和太皇太后看东西的时候总觉得很模糊,尤其是看近处的,我就想着做一个眼镜。”景然笑眯眯的:“我看书上说,人们看近处的东西很模糊,就用水晶片或者别的什么,磨成镜片镶嵌在玳瑁或者瓷器上,挂在胸前用。”
这东西准确的说,是宋朝时候就有的,但是吧,那会儿大多是用来彰显富贵的,因为水晶片可不好找,有的还用的是翡翠之类的,能达到这种透明度的,那都是非常珍贵的。
而且,大家都只是挂在胸前,看的时候拿起来。从没人想过做个框架,架在鼻子上。
景然弄的这个,确实是挺稀奇的,虽然只是改进前人的东西,但是在景然之前,怎么就没人想过要改动一下呢?
“我也是才知道,内务府有烧制玻璃的工坊,这个镜片,用玻璃做也是可以的。”景然说道,但是现在的玻璃工坊做出来的玻璃都是特别珍贵的,也从不做大件儿的玻璃窗户之类的,只做一些工艺品之类的。
换一个说法,现在的玻璃,是奢侈品,买一个回去当摆设用的。非大户人家用不起,小门小户的,估计听都没听说过。
康熙拿着眼睛仔细看,翻来覆去的看:“你找人试过了?”
“嗯,找唐嬷嬷试了试。”景然笑眯眯的,不确定有效果,怎么能送到康熙面前来呢?
景然是很有良心的,她这个人,抱大腿是向来真心实意的,大腿愿意给她好处,她自然也真心对大腿。皇太后是她的金大腿,自然也是她要真心巴结照顾的人。
“走,咱们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正巧,皇额娘现在也在皇祖母那边。”康熙把玩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景然都有些吃惊了:“我吗?我也去?我能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天哪,供桌上的老佛爷要走下来了,她以往见到的太皇太后,可都是高高在上的,现在要近距离接触了,她会不会被那位老人家讨厌什么的?
要知道,这位老人家,虽然现在不管事儿了,但是一句话,后宫的格局就能翻个面儿,她要是被这位厌恶了,那基本上这条后宫之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想想忽然有些胆怯了呢,要不然不去了?反正,国家元首什么的,她也不稀罕了是不是?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