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09章试手

    “什么?报到完到这会儿这么长时间你搞什么去了?怎么还没把摩托车停放好?”

    集合队伍原地解散,离宿舍楼熄灯仅剩26分钟,着急回屋洗漱睡大觉的新警学员急匆匆的往楼内走,没一会儿整幢楼就吵吵闹闹全是水龙头冲脸盆的嬉笑打闹声。

    宿舍楼外墙灯底下,楼前一角,林逆涛垂手而立认真站着,弓腰低头,正被个头矮声音细身材瘦弱气势却一点也不弱的姚静大声责问,眼角却总要往前面瞟,瞟向和他搞~什~么~耽误他正事害他挨训的那个……

    眼下人正靠在花台边装佯揉捏脚脖子呢,还敢和别的区队男、女教员胡扯闲聊,还敢笑。

    心底忿忿,还是收拾的太轻了。

    “在校区里逛了一圈熟悉环境,然后回宿舍整理内务就给耽误了,姚老师,您看我明早再把车钥匙交给您,可以么?”

    姚静想了想,问他:

    “那你明天回城么?我看见你档案里登记的现居地址也在源鹤,要不,钥匙你也别给我了,你把车开回家,星期天到州局后院乘车点坐警校大巴返校,参训期间你那辆惹眼的摩托就别再开到警校来。”

    林逆涛立即配合的笑起来:“可以,谢谢姚老师,但是今晚我还得按照赵主任的要求把车停好,姚老师,请问停车场在哪儿?”

    “我带你去吧。”

    不待姚静回答话头就被人接走,转身一看,是一脸认真负责必须要照顾好同单位同期新警的区队长石熠。

    林逆涛两眼微微眯缝,却客气的笑着说:

    “谢谢区队长,这都快熄灯了挺麻烦你的,我看还是让亓锋带我去一趟,我俩一个宿舍一起进出也更方便点。”

    所有人一愣,这个答案可太出人意料了,除了啥情况都不了解连忙说:“行啊行啊,快去快去。”的姚静,石熠听罢,笑容僵在脸上,往墙角那边瞟了瞟。

    果然,墙角那边被点名批评了一顿还被勒令必须等舍友一起回宿舍的亓锋更是气急败坏,直接跳起来痛呸一声:

    “你瞎啊还是残疾?谁他妈要给你带路。”

    甚至连位置更远一点的姜铎都在悄摸往这边瞅,满脸狐疑冲他动唇:

    【你想干吗你下手轻点啊】

    林逆涛立马向姚静保证说:“姚老师,熄灯以前我俩一定回来,不会影响学员休息,更不会违反作息管理规定。”

    说完便转身走向正揉捏手腕两眼鼓瞪仰头拿鼻孔哼他,仿佛立马就要同他干架的亓锋旁边,依旧和气的笑着,突然抬手搭他的左肩,位置巧妙,边轻声问他:

    “菜花耳,你有种没种?”

    边收紧手指往下压。

    身体瞬间反应是蜷腿降重心侧身往前扑,架手夹臂切摔,穿肩切压来人的脖颈,刚想上步贴过去锁他肩膀和手肘时,亓锋懵了,自己竟被摁得抬不起左胳膊上肢发颤,恰恰是骨缝筋膜处被铁钩子先吊住再往下压,连步子都迈不开。

    硬碰硬角力没超过10秒,是林逆涛先挑的头,也是他先撤的手,突然没了掣肘却继续往前贲力的亓锋失了重心一踉跄,差点没跪下,再看向林逆涛时,眼神变了。

    仿佛啥也没做就友好的打了个招呼,林逆涛转身向姚静和石熠招呼一声便往小操场方向走。

    老旧的宿舍楼前灯电压不稳频闪交替,灯底下是亓锋一张神色晦暗的脸,一声不吭默默地追过去。

    制住了一个,便还剩一个……

    眼珠滴溜溜转着还想再使坏,林逆涛边走边往小操场花台方向正扎堆闲聊的教官那边瞟,就知道姜晓堂一定留心这边的动静,见他稍稍侧身,把眼神溜过来,自己便背着众人迅速冲他噘嘴,一边wink一边mua,明目张胆地挤眉弄眼。

    撩完便跑,干脆利落,带着亓锋一起跑向光亮渐疏夜色深沉的校区行道尽头。

    又被当众暗戳戳地强撩了一下,屁股仅仅搭住花台边沿一小条石台阶的姜老师,当场脚一软差点又没给他跪下。

    看明白他冲自己比划的【老公我去擦口红啊】几个字,惊得干咳了两声,连忙捂住发烫的脸强行咽下“大半夜你擦个屁擦!”的怒喝,向一旁关心询问的教官们摆手说:

    “咳!咳!咳咳!没事没事,嗓子眼进风了,”

    心底大骂这妖精胆子大的没边了简直!他也不怕被人看见,当初自己怕是脑袋进水了才会同意他参加警队招考。

    再悄摸掰掰手指头,虽然新警培训班的警学理论、执法规范等课程还剩不到一个月就要举行结业考核,到时候统计完分数做完警员理论学习小结,自己就能滚回州局,离这个好不做作的磨人小妖精远一点,但眼下看来,别说是一个月,自己连一个小时都不定能不能熬过去……

    再回想到大半年前,那会儿自己还多天真觉得能被老婆连着喊上几个月的姜老师,一定挺爽特别爽,眼下看来,真他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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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生活区穿过研学行政楼往北边大门走,到门卫室拿钥匙取车,再把车停到校区西南角的学员停车场,再折返一号宿舍楼,不多不少约摸3公里的路程刚好够把整个校区绕上一个大三角,动作不快一点,熄灯前绝对赶不回来。

    所以亓锋也不同他废话,两人脚赶脚疾步经过一处树叶笼盖四下无人的小庭院时,他就站住了。

    黑夜里,树杈间漏出来的光线淡得像雾,灰蒙蒙视野昏暗。

    亓锋脱掉作训服外套随手挂在盆景矮树上,搓手抻筋热了两下身,平背蜷腹弓下腰,上身紧绷着往前倾,两腿成小弓步两膝蜷曲,两手上提到胸前掌心微弯,手指微弯内扣成爪,瞪着身前同样已经站定的对手。

    对手的表情自始至终就没变过,连笑容都像粘在脸上的,站姿随意,侧身回头,同样脱掉机车夹克和作训帽搭在树枝上,露出上身被略紧的短袖衬衣包裹出的长条腱子肉和一脑袋反着光的白毛。

    果然是练过的,且年头不短。

    “特警支队机动组,亓锋是吧?你听好了,打架斗殴、违反作息管理规定,我一条也不想犯,所以按你规则走,三分钟内速战速决,能把我摔进身后的矮树丛……不,能让我的上肢躯干沾到一片树叶,就算我输。”

    奇耻大辱。

    明明知道自己练的是近身缠斗还敢定下这种规则,这是有多瞧不起我。

    亓锋两眼冒火的瞪着对手,怒意被撩拨,心思反而越发沉静。

    一路走一路观察,对手的身形并不占优势,个头没有姜老师高,四肢纤长精瘦远不如石熠壮硕,他所站立的位置距离他所说的矮树丛更是一个跟头的事情,采用上肢触点的规则对他十分不利。

    这傻逼哪里来的自信……

    亓锋再次嗤鼻,若是两人换做在摔跤垫上,上前夹脖入把人脑袋锁牢了再钻身用肩背一顶或者抱腰翻转就能完事,别说三分钟,弄死他三秒管够。

    可目光瞟到他的拳头时,亓锋又咬牙按捺下浮躁的心境。

    就他刚刚摁自己那一下自己就知道,这人的实力不容小觑,那股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

    臂肘腕掌指力量大的出奇,多半练拳,而且看见自己的菜花耳还敢同自己角力比试抱摔技巧,肯定不会光耍嘴皮子。

    这么想着,亓锋迅速调整姿势直背挺身,从跤架改成站架,做出肩踝同侧同宽的戒备动作,提手到下颌严防他的拳腿。

    谁知自己刚直起腰对手反而沉下腰,先两手扶着膝盖摇摇头笑意轻飘,再架起来往前倾。

    黢黑深夜里,他一双大眼睛清亮得跟个大猫似的直愣愣瞪向自己,嘴角挂着惹人厌的笑,竟是一门心思打算好了要同自己摔跤的意思。

    简直太嚣张了,这样的不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吃回瘪,留着他窜天吗!?

    速战速决,亓锋眼睛一眯缝重新做好跤架的瞬间小腿绷紧蹬着地就往前扑,蛛网泛红的牛一样尥蹄子冲过去,抵足稳稳当当,上手夹脖后底手拿大臂,脑壳顶上去,非常轻易就把人的上肢躯干控制在自己的力量范围内。

    但手掌才搂住那人的脖子,亓锋就发现自己错了。

    自己从小练习摔跤,赤膊类、跤衣类都学过很长时间,实战经验丰富。

    日积月累甚至没完没了的徒手对抗让自己十分熟悉肢体缠斗过程中皮肤扭力方向、四肢肌肉屈伸纹理和肌力状态,以便在角力时能迅速精确的上把,找准抓拿顶翻揪的施力点,有效的使出贴身控制和抱摔或顶摔。

    而眼下正被自己锁在颈臂胸三角区域内的,不像抻紧的肌肉,倒像是扎成捆的钢筋束,硬却不僵。

    肌力爆发,上步低姿用肩背顶拱他的大臂和半身,本应该被拉拽得失了重心往前扑又不得不稳脚找平衡对抗据力的对手,竟稳稳的架着,正顺着自己的施力方向仅凭左右脚攒步卸力。

    甚至悄摸用底手撑住自己的肩前反向推,上手已经抠拽到自己左侧的肩臂肌肉窝里,手成爪钢钳一样箍紧。

    斗牛顶犄角一样角力了半晌,谁也撼不动谁,自诩自由式摔跤玩得拔尖儿起码收拾他几个警校教官肯定轻轻松松的亓锋,身心受到莫大侮辱。

    “快两分半了亓警官,再摆不动我,你怕是认输得了。”边迸力边挑拨,林逆涛声音磕绊,但吐息不乱。

    久经沙场的往往越窝火越沉着,亓锋着急却不慌,心道他要攒步卸力便只管让他卸,自己只要把手臂绞索架紧,稳稳地与他周旋。

    差不多推到位置,瞅准时机突然一下迅猛发力,出推手压他耳侧再拢起背部和上臂肌群,使劲往前顶,把人顶到矮树丛边。

    谁他妈让他这么嚣张的,是他自己定的不用把他摔趴下两肩触地才算赢,那何必同他客气,把他摔进树丛里让他啃满一嘴泥也管够。

    这么想着,亓锋突然再降重心松开底手,趁人惯性往前扑失去平衡惊慌失措的瞬间,边抱腰边绊脚,用肩膀顶住林逆涛的胸口想把人侧着甩进树丛。

    但意料中下一秒的摔抛和砰哐一声并没有发生,对手依旧没扑,甚至再发笑。

    “可惜了,亓警官。”

    后颈一凉,耳边听到这一句的同时手臂莫名其妙就开始发麻,亓锋慌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让人钻了空子,紧接着手腕吃痛下巴到前胸的凹面被人聚力一撞,下颌往上仰喉结被重力碾压,痛得想干呕。

    明明已经锁住他腰腹的手立即酸得把不住。

    林逆涛上手抠紧自己的肩背外沿底手却架到松动的手腕处,用力一挡,紧接着绊脚一别迅速弓步往前顶,天旋地转,亓锋真成了麻杆被搓开一掀,被整个抛进了树丛里。

    “你他妈想杀我?”

    嗙啷一声,脸向着矮树丛啃了满嘴树叶子,亓锋惊险的抬手一扒拉攀扶住身旁的粗树干,才没让尖树杈戳烂两眼珠,大汗淋漓大口吞咽了好几下唾沫,喘着粗气定住惊魂后才开始骂骂咧咧:

    “你是想杀人?居然敢反关节擒拿。”

    “亓警官,树丛而已,我又没把你扔进火坑你凭什么冤枉我想杀人。”

    两手拍巴掌搓掉上面的汗和灰,被勒得不算轻,林逆涛深喘平息后已经从容地走到树丛另一边去拿两人衣服,戴上作训帽把亚麻白藏好,把自己的夹克搭到肩膀上,才振振有词的教育他。

    “是,反关节控制在摔跤比赛里是属于严重犯规,但在抓捕嫌疑人时可不是,亓警官,将来你遇到的罪犯绝对不会和你点到为止,但是身为警察,你得会灌力,更要会卸力,对不对?”

    “说得轻巧!”亓锋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拍干净手掌手肘和裤子上的灰才去接对手递来的作训服,边穿衣服边愤怒的看着他:

    “还故意抠我肩膀,你怎么那么下作?”

    “我要不下作我能把你摔出去?我又不是练摔跤的。”

    林逆涛理直气壮,还笑容灿烂地故意去讨嫌拍拍他肩膀,在抬手往自己衣领里捻出一小片树叶,摇摇头叹口气故意垮下脸,

    “只是可惜了,还是我输,亓警官,等下回技战课的时候咱们再较量较量。”

    较量个屁!打了半天自己却连他究竟练的是什么路数都能没看出来,亓锋心底愤懑不平,恶狠狠的问他。

    “诶,省厅抽调你去干什么?”

    “当翻译啊。”林逆涛答得痛快,掌心向上两指抠着搭在肩膀上的夹克把人往前推着走。

    “你们不是都知道么,我是靠关系进来的本科自考生,学了个偏门的越南语专业,省厅在边境搞走私案子就抽调我去帮忙翻译涉案人员的书证。”

    亓锋立马甩开他站定在路边,重新打量,知道他没说实话。

    路灯底下,作训帽遮掉他满脑袋明亮的白毛,夜色里也能闪光,发尖染了个扎眼的蓝绿色(大概,反正都差不多),长了一张够格拍广告的脸,留着一顶娘们儿一样长的头发,可碰到他的拳面和手掌时,自己就知道,那是绝对不“娘……”。

    这年头,无论是拳击、散打还是其他类型的搏击对抗运动,一般拳手们护具都备得齐全,哪怕是训练打沙包也会戴上重量小一点的拳套,减少对抗时对肢体关节的伤害,谁还会拿一双手去硬砸。

    但就他那副拳头,关节变形拳面平直坚硬,表皮粗得像刨过的砂纸,八成经常打砂箱。

    这年头谁他妈有病还去打砂箱?何况省厅边防口岸有大把的两地边民和专职民警都会读写越南语,用得着他一个还不算正式警察的学警去当翻译?还打扮成混混去当翻译?

    一想到这,亓锋挺会给自己找台阶的想到自己等于是输给个比自己年纪大、格斗经验丰富的还藏头露尾的,也不算太跌份,心底的愤懑便渐渐淡了。

    “哎,你说的啊,等下次有机会咱俩再较量,但下回要是你输了,我再问你话你得给我老实交代。”

    林逆涛没有回答只看着他笑,笑得平淡却诚恳,再开口却说,

    “别等下次现在就较量吧,咱俩比跑步,还剩10来分钟宿舍就熄灯了。”

    结果自己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有黑影一样的一大坨猛蹿了出去,边跑边叫骂:

    “草,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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