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屿扯了扯嘴角:“典姑娘, 调查的事情我们金家自己会处理, 您作为客人这些天可以好好的在清远玩一玩, 一切费用我们金家承担。”
典林心道果不其然, 这可真是麻烦, 再这样下去她只能天天守在县门口, 看见一个学子抓一个回来。
沈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闭上眼, 一副送客的模样。
典林轻笑一声,离开前向一直看着她的金小姐点点头,金小姐缩了缩脖子。
“义兄, 典姑娘若真是有什么急事,却因为救了我们的命而被留下来,那岂不是恩将仇报?”
沈屿冷声道:“向典姑娘这样的人物, 真要离开我是拦不住的。她不走便是有事相求, 既然求人,自然要退让一步。”
金小宝撅起嘴, 又不敢反驳兄长, “义兄好好修养, 我先回房了。”说罢便转身离开, 差点撞到刚进门仆从。
“小姐恕罪。”
金小宝胡乱点点头转身离开。
“典姑娘去哪里了?”
“回小姐的话, 典姑娘说她饿了,想吃饭。”
“你们把我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请典姑娘住, 一切都要最好的。典小姐是我们金家贵客,明白吗?”
“是。”
金小宝胖乎乎的小手拧在一起, 自言自语道:“不然我还是去问一问典姑娘, 是不是真有急事吧!”
“带路,我去找典姑娘。”
典林坐在餐桌前等着上菜,不然她直接坐别家商船离开好了,只要卖了木车,有银子自然可以乘船。然而从她想都来不及想便下意识救人开始,她就没法这么轻易的走掉了。
“典姑娘?”金小宝轻手轻脚凑过来:“你在想什么?”
“饿到发呆而已。”典林眨眨眼。
“典姑娘真是抱歉,我义兄他并非恩将仇报之人,只不过一旦牵扯到金家,他便有些……过于紧张。”
金小宝见典林并不搭理她,接着说:“典姑娘你是真的有急事吗?”
“是。”
“只能耽误两日吗?”
“其实片刻都耽误不得。”
“如果耽误了会怎么样?”金小宝紧张的问。
典林摆出义正言辞脸严肃的说:“关乎千万女子之未来。”
金小宝被吓到:“这么严重吗!”
“所以金小姐可有法子让我现在乘船去京城?”
金小宝摇了摇头,她虽然心思纯净,但又不是傻,沈屿这么做是为了金家好,她难道能为了一个外人拆自己兄长的台?
典林笑笑:“既然如此,典某告辞了。”
“我的木车呢?”典林问接待她的仆从。
“为典姑娘放在门房了。”
金小宝见典林真的打算离开,是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典姑娘留步!”
这时一位仆从匆匆赶来:“典姑娘留步!”
“典姑娘!”仆从气喘吁吁:“我家公子答应姑娘的要求!从现在起,金家用一切力量封锁码头,进出县城严格检查!生人,马匹,马车出县皆要留名。城内的马匹交易也暂停。”
典林一愣,是什么让沈屿想法大变?
仆从接着说:“公子还说,拜托姑娘帮助金家调查今早小姐从栏杆处跌落之事。请姑娘与小姐现在去公子那里一趟。”
“留名?”典林呲牙一乐:“我写下一份名单,名单上所有人只准进城不可出城。可能做到?”
仆从郑重点头:“姑娘放心,小的立刻去办!”
金小宝兴奋起来:“义兄怎么突然转念了?”
典林看着这单纯的傻姑娘,心头有些沉,这短短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中缘由去一趟便清楚了。
“公子,小姐和典姑娘到了。”
沈屿此刻脸色苍白的抱着臂倚在门边,快要融进这初冬。
“义兄!你怎么起身了?快躺回去!”
沈屿:“我没事,典姑娘,沈某有事拜托与你。”
典林看着他:“何事?”
金小宝不明所以,不就是栏杆之事,反正她也没受伤,义兄要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沈屿看向金小宝:“小宝,义父突然昏迷不醒。”
“什……什么!”金小宝呆住:“义兄,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义父看过我之后,回房小憩,便一睡不醒。我得知此事后立刻寻来大夫,却找不出原由。因此只能将义父移至我的房间,以防再遭不测。”
“此事金府中人所为可能最大,最不可能便是第一次来金府不过半个时辰的典姑娘。典姑娘刚刚既然信心满满说能查栏杆之事,可否再帮某查一查义父之事!”
金小宝已经呆住,喃喃:“义兄,我去看看爹!”说罢跌跌撞撞的进了卧室。
沈屿一直在观察典林,这位姑娘从进门起就没变过表情。
典林:“真找不到原因吗?或者现在有没有什么推测?”
沈屿:“有,可能是下毒。”
典林:“我可以去看看金老爷吗?”
沈屿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典姑娘这边请。”
典林撇过沈屿的胳膊一眼:“沈公子还是谨遵医嘱吧!”
“多谢姑娘提醒。”沈屿语气客气冷淡。
典林不以为意,一进屋便看到金小宝捂着嘴呜咽,泪珠一串串的落下,已经将裙摆打湿一大片。
沈屿并未像典林想的那样去安慰金小宝,而是沉默的站在一边,看起来越发不亲近人。
典林走到床边,金老爷面色红润,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金老爷?”典林唤了唤,然后趁金小宝和沈屿来不及反应,从金老爷头上拔下两根头发,捅到他的鼻孔里搅了搅。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典姑娘!”沈屿低沉的嗓音藏不住怒火。
“看来是真的。”
“沈某难不成还要跟姑娘开这种玩笑?”
“沈公子息怒,这寻常大夫看不出来什么,不代表神医看不出来。”典林笑了笑:“沈公子可曾听过蜀州神医甄洛呈?”
沈屿眼神一凝,明显是听说过这位的大名。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位甄神医现在就在清远县。金老爷如今情况未明,沈公子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
沈屿盯着典林:“多谢姑娘指点。”说罢出去唤来仆从,交代一番。
金小宝哑着嗓子问:“神医真的能唤醒我父亲吗?我听说甄神医只看缘分救人。”
“不。”典林笃定的说:“他看钱。”
“时间不等人!”典林出了卧室,对沈屿说道:“我现在便去调查了,沈公子保证我绝不会收到半点阻碍。”
“沈某保证。”
典林点点头,离开前随口说道:“金小姐看起来实在难过,沈公子去安慰安慰她吧!”
直到出了院子,典林感觉那冷冰冰的眼神从她后背消失,才放松下来。
“你就这么信心十足?”
“好汉竟然在金家都能躲的起来,厉害!”
典林骑着木车去往金家大酒楼,轻声说道:“你怎么看沈屿突然来拜托我的事?难道他真的觉得我没有一点嫌疑?怎么可能。”
“我前脚请求他封县,后脚金老爷出事让他不得不真的封县。是不是太巧了些?
不过我第一次去金家,没有任何条件下手,这么一想嫌疑确实很低。所以他才让我来查,如果我是真凶,只要我来查便有动作,有动作便有漏洞。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意外可以让对方摸不到头脑,好让沈屿有机会抓住他们的尾巴。
沈屿根本没有指望我真的帮他查清楚,我人生地不熟的,连金家的各方关系都不清楚。所以我呢,能查多少查多少,动静越大对沈屿越有利,自然能快些离开。”
司丙子目瞪口呆,这个小姑娘才十二岁,心眼也太多了些:“你们读书人都这么一肚子坏水?”
“好汉过奖,某这些心思手段可拿不出手。”
典林威风的在街上骑着木车,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典林?”甄洛呈站在人群里:“这个物件,倒是比两条腿来的方便。如果这是她回京的法子,也是有趣。”
“不过真用此回京,怕是要落后于我了!”
“请问先生可是甄神医?”突然几个人围在甄洛呈身边。
甄洛呈警觉,袖子里的双手握住两包药粉:“什么神医?”
金家仆从恭敬作揖:“先生莫怕,小人奉命特寻先生治病救人。”
见甄洛呈一脸无情,仆从忐忑的想起上头的吩咐。
“典姑娘说甄神医爱钱。”
“只要神医出手相助,我家主人院子奉上半副身家以报先生大恩。”
甄洛呈板起脸:“我身为医者怎能见死不救!速速带路!”
仆从:……大周神医这么堕落?
这边典林抵达金家大酒楼,还未张嘴,掌柜便迎了上来:“这位便是典姑娘吧!公子已经吩咐过了,一切听从姑娘调度。”
典林笑了笑:“不用兴师动众,我看一看便好,那断掉的栏杆在哪里?”
“都在二楼。”
典林上了二楼,如今金家大酒楼只有一楼接客,二楼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这断口……
“确实不是自然断裂,但是又没有平整的切口。好汉你能看出来什么吗?”
“我不会提示学子的。”
“谢谢,我知道了。”典林笑笑。“看来是武功极高之人啊!”
司丙子:……
他再和典林说话他就改名四饼子!
典进站在金小宝当时站在的台上,闭上眼,回忆着她当时看到的场景。
此刻她便是金小宝,她的脑海中浮现当时金小宝可能看到的场景。
典林两只手握在虚无的栏杆上,台下一片叫好之声。她很紧张,侧头看看了一旁的沈屿,沈屿一只手搭在栏杆上,侧脸悄悄柔和了一些,示意她做的好。
她转身踩到裙摆,向后跌去,沈屿松开手向她扑来,将她护在怀里,跌落在地上。
典林的眼珠越转越快,脸色可见的红起来,额头冒出汗珠,她看不清,她是怎么踩到裙摆的。
“典姑娘!典姑娘!”
典林睁开眼,扶着掌柜捂着胸口喘粗气!
“典姑娘你没事吧!刚刚你像……”中邪一样。
“我没事!掌柜,你在楼下铺上二十层棉被!”
“什么?”
典林墨深的瞳孔盯着他:“掌柜的没听清吗?”
“好……好的!我立刻去办!”
—
“二串子!你可别吹了,早上救了金小姐的壮士是你兄弟?你认识的都是什么人我们不清楚吗?”
大叔大冬天打着一把写赌的折扇摇头晃脑:“我和小兄弟虽然萍水相逢,但是相见恨晚,就差结为异姓兄弟!”
“这么说你要发达了?”
大叔神秘的微笑:“江湖儿女,义字当头。谈什么发达不发达?”
“唉!你们看,金家大酒楼有人要跳楼!”
“什么?”
“去看看!”
“唉唉!我还没说完呢!”二串子踮起脚:“谁跳楼?我也去看看!”
待他刚踏出金家大酒楼的大门,一个人影贴着他的脸从天而降!
“啊!啊!死人了!”
“我还没死呢大哥!”
典林摔得头有点儿懵,此刻二串子的鸡叫让她更晕。
二串子将她扶起来:“小兄弟,你可是救了两张金票子,一辈子不愁吃穿的人物!为何如此想不开?”
典林抬头看着二楼的露台:“也就不到三丈高。”
“小兄弟!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大哥,你见多识广,说说看,习武之人是不是真的能看箭靶的时候在百尺之外都能将中心红点看的清清楚楚?”
“你这就问对人了,你大哥我江湖上好友众多!真正的高手眼快手快,知道大侠为什么天天露宿野外吗?任那飞虫满天,人家抽出刀欻欻欻!一只不留!”
典林:……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大哥算是清远的地头蛇,这金家你可了解?能跟我说说吗?你知道,知己知彼,才能钱财到手。”
二串子眼前一亮:“苟富贵勿相忘!”
典林点点头:“必须的!”
二串子这就将金家的传闻一一说来。
—
“公子!甄神医请回来了!”
沈屿捂住肩膀艰难起身,此刻已经痛的不见血色,衣衫湿透。
“沈某拜见甄先生。”
甄洛呈医者仁心,见他这般自然不忍心:“我看你这胳膊状况不好,好好待着不要乱动,可是请我过来给你治病?”
“并非鄙人,而是家父,求先生救命。”沈屿侧身:“先生里面请。”
甄洛呈进屋一看床上的老人,瞳孔一缩。
沈屿即便现在痛的有些站不稳,还是捕捉到了甄洛呈的反常。
“先生,我父可是……”
甄洛呈哼笑一声,带这些意味不明的讽刺:“你们也是命好,现在遇上我。”
“你们出去吧!等我叫你们,你们再进来。”
金小宝此刻眼睛哭肿成核桃,打着嗝说:“神医,您一定能让我爹醒来对不对?”
甄洛呈语气带着烦躁:“出去!”
金小宝被吓到,把嗝都吓停了,沈屿拉着金小宝出去。
两人坐等在外面,金家的大夫又来了一躺给沈屿重新包扎。
“公子,你今天这番折腾,这胳膊恐怕……”
沈屿疲惫的闭上眼,整个人就像一座寂静的雪山。
“无事,你们去给小姐看看,别哭坏了眼睛。”
金小宝安静的坐在一旁,她从小被父兄宠大,什么都不用操心,今天接二连三的惊吓让她有些承受不住,而义兄已经伤成这样,更是没有力气哄她。她想她现在只能不给大家添麻烦。
“小姐敷敷眼睛便好,不要再哭了。”
金小宝点点头:“小宝会乖的。”说完有些忐忑的看向沈屿。
沈屿的手攥紧了些,没有睁眼看她。
“公子,知县大人来了。”
沈屿一愣:“知县来了?叫下人不要乱说话,义父的事不许传出这间院子!”
沈屿起身:“来人给我换衣,我去见见知县大人。”
大夫连忙提醒:“公子,您切不可再操劳了!不然骨头长坏了,治也治不好。”
沈屿充耳不闻,抬腿离开。
“义兄!”金小宝出声喊道。
沈屿止住脚步,背对着金小宝。
“何事?”
“义兄,我可以去,你好好休息……”
“不用!”沈屿不等金小宝说完,打断她离开。
金小宝望着沈屿直挺的背影,咬住牙没让眼泪掉下来:“就是因为这些,义兄才应该离开啊!”
“庄大人,沈某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庄知县见沈屿这个脸色,急忙起身相迎:“沈公子都这样了还客气什么呢?赶紧坐下。”
“多谢大人。不知大人突然到访,所谓何事?”
庄知县乐呵呵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好说话:“听闻沈公子派人封了码头,还严查县城门?是不是过于兴师动众了?”
沈屿虚弱的笑笑,谁看到这样美男子能忍心责怪于他。
“庄大人,是草民逾越了。但是今早竟然有人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谋害舍妹,谋害金家唯一的子嗣。我沈某又身受重伤无力清查,只能出此下策先断掉凶手离开的可能,待身体好一些再做进一步调查。望大人酌情,怜悯草民。”
庄大人点点头:“说的对,竟然有这般藐视王法的大胆狂徒!必须如此!不过沈公子身受重伤,为何不是金老爷主持大局呢?”
“家父年迈,做儿子的不忍父亲再为我们操劳担心。”
“原来如此啊!沈公子真是孝子!”庄大人感慨:“本官绝不会将这些事透漏给金老爷,劳烦公子带路,本官既然来一趟怎么能不拜访主人呢?”
庄大人笑眯眯的看着沈屿。
半晌,沈屿轻笑一声。
“大人公务繁忙,但是草民还是斗胆,请大人帮金家查清此案。金家封查出入城之事还是言不正名不顺,还要大人下令才是。大人操劳了。”
沈屿话音刚落,一旁的仆从将一个糕点盒子双手献给庄知县。
庄知县轻轻掀开盖子往里看了看,又笑着合上:“早就听说金家的糕点师傅是从宫里退出来的大师傅,没想到本官今日能一饱口福,金老爷有心了。本官一定要亲口跟金老爷道谢才是。”
此刻沈屿的脸色难看的像是能结霜。这个狗官拿钱还不走!
“庄大人……”
“沈公子!”
一个稚嫩清澈的声音响起。
“咦?沈公子有客人?可是典某唐突了?”典林一脸好奇。
沈屿神色缓和下来:“典姑娘,这位是清远县的知县大人。大人,这位典姑娘便是救了我与舍妹的恩人。”
典林笑着看向庄知县,身子直挺挺的负手而立:“哦?您就是清远县知县?”
庄知县身边的仆从呵斥:“放肆!面对朝廷官员,竟然如此不敬!还不快快跪下施礼!”
典林一愣,双手摊开,十分泼皮无赖的样子:“这话从何说起?庄知县是清远县的知县,我又不是清远县的百姓,为何要下跪施礼?”
众人:“哈?”你在说什么梦话?
庄知县脸色黑下来:“放肆!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不管是哪里的知县,在你面前都是七品朝廷官员!民见官自然要跪!”
典林无辜:“你们那么凶干嘛?明明是大人自己说不是清远县的百姓便不管的。”
“本官什么时候说过?”庄大人呵斥。
典林冷笑起来:“庄大人想来是记性不大好,那前来领种的撂子村不就得了大人这么一句话?那撂子村虽然连大周最详尽的舆图上都没有标,但是某清清楚楚的记得,撂子村可在清远县的管辖范围内,是京都郡的村,怎么被大人推脱到辽河郡去了?”
“可见大人自家的地界都不清楚管不管,怎么会清楚我这个他乡人该不该归大人管?”
“一派胡言!”庄大人气的胡子不停的抖。“来人,把这个不敬官员的贱民给本官抓起来!”
沈屿一个眼神过去,金家仆从有意无意的挡住典林。
“沈屿!你要做什么?”
“大人,救命之恩,我沈某怎么能坐视不理?不如大人在我沈某看不见的地方再教训她吧!”
庄知县被气的手哆嗦着指着两人:“你们金家可真是好大的威风,有点儿钱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你去问问你家那个老东西!敢不敢如此招惹本官!”
“大人恕罪!是老夫教子无方啦!”门外一个沙哑老迈的声音响起,金小宝搀扶着金老爷进了待客厅。
“老夫今天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免心情激动,一时旧疾复发,才不得不让义子带病接客。望大人恕罪。”
“哈哈,金老爷,你们金家真是好大的威风,竟敢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大人何出此言?老夫一向敬重大人。”
“既然如此,便把那个不敬官员的贱民交出来!”
典林见金老爷还要出声,轻笑着走到庄知县面前:“庄大人,你有什么资格称大周良民为贱民?”
典林从腰间翻出一个小小的银印放在桌上:“真论起来,到底该谁跪谁,大人心里没点儿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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