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京城啊！”京城外, 长长的几队马车等着进城, 大约有几百辆。其中一辆的车窗处, 一个少女正探出头。
好漂亮的姑娘！
见她又要引起骚乱, 车内一个看起来颇为严肃的嬷嬷呵斥道：“姑娘坐好！”
“好吧好吧！”少女关上窗, 撅起红嘟嘟的小嘴：“这么热的天, 还要关着窗, 会热出病的！”
车里的其他姑娘刚想附和，又看了看嬷嬷的脸色，不敢出声。
少女还没安分多久, 又坐不住了，她一点儿都不怕嬷嬷，还笑嘻嘻的上去找话说：“嬷嬷, 我们第一次来京城, 什么都不知道。这京城有什么趣事啊？”
嬷嬷就没见过这么活泼的姑娘，可是这样的好颜色笑着同你说话, 实在忍不住的开心。
“这京城是什么地方？街上随意遇上个人, 不是当官的, 就是做生意的, 哪怕真是普通百姓, 也定然有个达官贵人、巨富商贾的亲戚。天下权势、财富、名士、奇人、传奇皆聚于此。你想听趣事？那可听不过来。”
姑娘们一脸向往的看着嬷嬷，嬷嬷满意的点点头：“你们能被选中, 真是天大的福气，到了京城, 一定要好好学, 若是被选中，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了。”
其他姑娘们连连点头，只有绝色少女不太感兴趣。
“嬷嬷，我想听听名士，都说京城聚集天下才子，其中最厉害的是谁？”
嬷嬷看着少女不谙世事一脸娇憨，叹了口气，凭这张脸就能看到她飞上枝头的那天。怎么办？哄着吧！
“自两年前大长公主重整国子监，卫祭酒掌管国子监后，天下才子聚于此。去年学林宴又出了一批名士。
如今国子监中最风光的莫过于掌议罗平叶，出身罗家，去年科举虽然失利，但是后年大有希望。
但是在京城，最有名气的学子并非这位贵公子，而是从你们东临出来的一个小小商户之女。去年学林宴，她带领三百学子祭二圣后，便隐隐有了学中第一的势头。再加上她拜得卫祭酒为师，出身已不差其他名门子弟。与她来往的，都是名士贵人。”
嬷嬷说到这里，也不得不感慨：“人啊，命不同！这位典学子真是好命好运气！”
姑娘们羡慕嫉妒恨的点点头。
少女听到这里，脸颊鼓起来：“怎么能说是运气！典林有多辛苦多努力你们知道吗？”
“你们知道典林爱学爱到走路吃饭都在心中背书，除了坐着读书就是站着读书走着读书，学累了诗赋策论就解解算题当做休息，除了每天睡觉的三个时辰，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读书上！
拜名师交名士，是因为她值得！说命好，那位罗公子生来就是名门之后，说命好，我天生一副好皮囊。
典林是靠她自己走到今天的！”
少女义愤填膺，把嬷嬷都给震住了，合着这是个典林的拥趸啊！在京城多年的嬷嬷见过太多狂热仰慕追捧名士的人，对少女的激动还能理解。
但是车中其他姑娘就有些不理解了。
“你说的好像你见过一样！”
“我怎么没见过？”少女叉着腰，颇为骄傲：“我跟典林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
—
典林等在城门口，她几日前得到傅候菁的来信，说今年朝廷重新对一些官用物资招标，他和林介崇会代表东临商会来京，到时大家聚一聚。
“典学子。”一个穿着富贵言行得体的中年商人恭敬的主动同她打招呼。
典林回礼：“请问您是？”
“某是东临商会在京城的分会长，仰慕典学子久矣，但怕上门拜访会打扰到学子，顾一直无缘与学子相见。”
“先生客气了。”
“典学子不如上车等吧，一会儿太阳更大。”
典林指了指一旁的酒楼，：“不如先生与某喝喝凉茶？”
“某之荣幸。典学子请。”
典林饮下两杯解渴，与这位分会长聊起来：“某当年参加学林宴时，咱们东临商人便在清远县站稳了脚跟，这又过了快两年，东临商会得实力定然更加强大了。”
听到这话，分会长的脸上颇为自豪：“咱们东临商人能把生意到遍布大周，一靠东临商人团结，如今其它郡的商人们也开始组建商会了，可惜比东临晚太多，更是没有傅会长这样能让众人信服的人物；
二就是靠顾大人的盛国万路啊！东临郡因为商会自己掏钱，三条商路已经接通，不过半年就把修路钱赚了回来。可其他郡的商会还没有这个实力，富人们不愿意吃亏，就等着朝廷拨款，现在东临商人在商路上的地位已经无法撼动。”
典林回忆起那副图，一旦真按照图修路，连通整个大周，才是真正的盛国。单单修出来东临一郡，并没有真正的发挥其作用。
可惜，朝廷没钱。
顾长明当初通知南江补齐二十年税粮，南江左拖右拖，若不是去年交的当年税粮数目对，顾长明说不定直接提剑冲去南江砍了李家家主的项上人头。
顾长明给南江下了最后通碟，今年朝廷招标，南江不交粮，就一样标都不用投了！
资本雄厚的傅候菁这次来京，不仅是给顾长明撑场面兜底的，更是野心勃勃的想要拿下尽量多的标。
这里头水不浅，典林知道的消息有限，能推测的也不多。
这时外面的人群一阵惊呼。
“可是会长到了？”分会长站起来。
典林笑道：“先生莫急，傅师兄除非是驾着金车入京，不然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果然，向伙计一问，伙计嘴巴跟崩豆子一样：“仙女下凡的人物啊！车窗被吹开了一小半露了露脸，就惊呆了城门口的所有人。可惜，那马车是各郡选上来为太子和安王选妃的，不必下车检查，牌子一晃就进了门一路向着内城去了。”
“还真不是商队。”分会长不好意思的笑笑。
直到午时，傅候菁等人实在在马车里坐不住，干脆和林介崇下了车，花钱插队先进了城，车队依旧在后面慢慢排。
“傅师兄！林师兄！”他乡遇故人，典林心中激动。
傅候菁手持手杖，走路已看不大出有残疾，林介崇倒是沉稳许多，看到典林露出一个颇为老大哥的慈祥笑容：“你都长这么大啦！”
傅候菁打趣：“我们真是好大的面子，能让如今名传四海的梅花先生亲自来迎。”
典林哈哈一笑：“傅师兄可要借此机会好好跟我攀攀关系，讨好讨好！”
傅候菁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大礼已经备好。”
典林接过，是爹娘的来信，眼睛蒙上一层湿气。
“傅某这么多年，还是逃不脱给你当信鸽！”
几人稍微寒暄后，分会长带着三人去商会会馆落脚，商会会馆建在第四内城，这是以商人的身份能买到的最好地段。
傅候菁：“今天就咱们三个聚一聚，明日我再宴请东临其他学子们。可惜陆大人如今官职在身，不便与我等接触过多。”
典林询问了些父母和袁博士的近况，得到的回答自然是一切都好。
“袁博士每次听说你的消息都很高兴，没一会儿又开始发脾气。她让我为你带来这两年农学的一些新文章，要我说是束师姐为你整理的。等马车进了城，我再给你。”
典林心中酸涩，沉默的点点头。
林介崇见气氛有些低沉，习惯性的开始说笑：“对了，和我们一起从东临来的，还有从东临选秀回来的秀女们。听闻一个曲川的小小商户女姿容甚艳，被去东临的内官和女官当成了手中宝。你们曲川还真是风水宝地啊！”
典林一听，心中咯噔一声，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傅师兄可知道这位姑娘姓什么？”
傅候菁自然是不会放过这种投资机会，嬷嬷一路上这么惯着她，他可没少花钱。
“姓孙。你可认识？”
典林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突然感觉头痛无比：“这选秀是怎么选的？可是内官看上了哪家姑娘便要她入京？”
林介崇挥了挥手：“元大人治下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听说她爹娘不同意，但是她一意孤行要来京城。”
典林看着碗出神，傅候菁和林介崇知道这位孙秀女和典林怕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典林心中大骂孙小娘，京城是什么地方，皇宫是什么地方，她就敢来！但是典林更害怕的，是孙小娘是为了她来的。
“傅师兄，你有办法让我同她见一面吗？”
“好。”傅候菁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了下来。
林介崇倒是欲言又止，最后吭吭哧哧的问：“典林……你是不是……喜欢女孩子啊？”
“哈？啥？”典林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师兄想什么呢？”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姐姐，那就是她了。”
—
马车停在宫门前。
孙小娘子好奇的偷偷打量着。
这就是皇宫啊！真大啊！
嬷嬷警告的瞪她一眼，孙小娘子撒娇的对嬷嬷弯了弯眼睛，然后乖起来。
嬷嬷心累，感觉傅巨富的钱可能给的有点儿少。
罢了罢了，孙小娘子心思单纯，现在好好对她，若有朝一日她飞上枝头，自己也熬出头了。
东临的十位秀女们在女官的带领下，一直走到一座大园子里。东临交通便利，她们算是来的早的，已经住进来的秀女还不多。
见园子来了新人，秀女们纷纷出来围观。
所有见到孙小娘子的人都忍不住心中一惊。
大周选秀真的很肤浅，就是看脸。
没错，看脸。
为了防止外戚坐大，皇室不娶世家贵族官员之女。既然背景越普通越好，那选秀比啥？比女红？比读书写字？
大家都是男人，何必欺骗自己呢？
只要脑子正常，身体健康，当然选漂亮的啊！而且一般正室才选漂亮的，妾反而选长的一般的。理由很简单，放着一个漂亮又正经的大老婆在那里，长的一般又没有背景的妾能翻起什么风浪呢？
这个思路清奇的选秀规则是二圣给自己亲儿子定的，既然你做不到跟你爹妈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好歹正统不能乱。
秀女们看着一脸单纯的孙小娘子，心中苦涩不已。有人不死心的去问她的家世如何。
“我家有一间脂粉铺子，两间小宅子。”
“家族？我们家称不上家族吧？”
越问越绝望，长得比她们好看，家世还比她们差。怎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了她头上！
—
孙小娘子才入园几天，嬷嬷就已经替她挡下来十多次明刀暗枪。
“嬷嬷辛苦了。”傅候菁的仆从将一纸房契递给嬷嬷：“您看看有没有错？”
“没错。”嬷嬷叹了口气，这孙小娘子家世不够好唯一的劣势也被傅候菁这个巨富弥补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如此粗暴的有钱人，一言不合就给钱啊！
做不到？好，我送你一套房，做不做得到？
“我家公子还有事求嬷嬷。”
“请说。”
“秀女们有没有出宫的机会？”
“你们要做什么？”
“有人想见一见孙秀女，嬷嬷别误会，是个女子。”
嬷嬷一愣，想起孙小娘子曾说的大话，难道是真的？
“梅花先生？”
“正是。”
嬷嬷摇摇头：“秀女要在宫中老老实实学一年的规矩，等到明年太子殿下十八岁，才开始选妃。这期间，秀女不能出宫。除非典学子能自己进宫。”
“这样啊！”典林点点头：“劳烦小哥转达，典林多谢傅师兄奔走。”
傅家仆从恭敬道：“典学子客气了。”
典林正要转身进国子监，夏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
“你想进宫？”
典林无奈：“殿下怎么舍得离开书桌了？”
夏菌如今学习越发刻苦，再加上天资聪颖，进步飞快。
“你想进宫，不如来求求我呀！”夏菌嘻嘻哈哈：“姑母昨日找我过去，只要我这次夏考能考进国子监前十，姑母便愿意替我在父皇面前说说好话，封公主什么不考虑，至少我进趟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所以，典先生。您能不能进宫，都看您的教书水平了！”
典林仰头长叹一口气，她都是欠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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