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答应见你了?”林介崇正翻看京城商会的账本。
“没有, 不方便。”傅候菁接过仆从递过来的手杖。
“那你打扮这么隆重去见谁?”
傅候菁笑笑:“见……恩公?”
第四内城一启蒙书院里, 童生阵阵。
傅候菁小心不让手杖击在石板上发出声。
坐在台上讲学的男子声如清筝, 仪容严整, 一身君子之风。
“学生恭送王先生。”小萝卜头们起身似模似样的向台上躬身。
王稷认真的回礼后向台下走来。
“王大人。”
“傅公子。”
这是两人的第三面, 但彼此来往已四年有余了, 陌生与熟悉带来的微妙感在两个人精之间被掩饰的干净。
“傅公子喝什么?”
“王大人不必客气, 一杯水就好。”
王稷没再问,倒了一杯水放在傅候菁面前。
“大人这么多年对傅某的帮助,傅某至今也无报答, 实在惭愧。大人现在可有所求?”
“吾等凡夫俗子自然有所求,但傅公子不必替某担忧。”
傅候菁忧愁,王稷只付出不要回报不是因为他是个大好人, 而是日后打算把他用的狠啊!
“傅公子这次入京, 打算投哪些标?”
“良种,农具, 绸缎绣品, 金银瓷器……某也不是说大话, 这朝堂所需的任何物品, 东临商会都能提供。”
“军资也在傅公子把握之中?”
“把握不敢讲, 有的只是底气罢了。”
王稷提醒道:“顾大人可有向你说过军粮之下的浑水?”
“略有耳闻,王大人可有建议?”
“什么建议?有顾大人呢。”王稷这话说的颇为无赖, 反正有高个顶着呢。给别人当小弟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躲在大哥后面吗?
傅候菁与王稷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不过傅公子在京城还是要小心一些。”如今傅候菁不是当年那个在街头巷口被人打死都没人在意的小人物了。
军粮说起来是世家和顾长明在斗,可傅候菁太明显的一个人物, 动不得顾长明时, 很多人都会选择从傅候菁这里下手,明枪顾长明挡,暗箭就只能自己防。
傅候菁这次来,其实并没有从顾长明那里听到太多的信息,更深的,他都要向王稷讨教。
“大人以为,我们只有底气,这标能不能中?”
“其他我不清楚,但是军粮……”王稷抬眼对傅候菁轻笑一声:“顾大人一定希望是傅公子的。”
—
典林和夏菌一同出了贡院。
“明日便劳烦殿下带我入宫了。”
夏菌奇怪:“夏考等级要收假才出呢!”
典林高深莫测:“我好歹,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啊!”
“你去找姑母了?”
“嗯。”
夏菌觉得不对,斜着眼看典林:“你是拿我作筏子了吧?”
典林真诚的拍起马屁:“殿下聪慧。”
夏菌哼哼两声,也能理解,毕竟典林进宫的理由在所有人看来都小题大做。除非典林是迫不及待进去和昔日闺蜜搞关系的。她是知道典林完全出于关心,但是放在别人眼里,这就是有点机会就找人钻营。
“说说你怎么跟姑母夸我的!我就考虑大人有大量的不跟你计较!”
“殿下聪慧非常,心思纯粹,为成为一个不负臣民的皇室贵女十分努力。”
“然后呢?”
“我向大长公主殿下谏言,殿下您的身份在京中不是秘密,皇室迟迟不认,最受非议的反而是皇室。时间拖的越久,暗中议论之声便传的越发不堪入耳。如今殿下学有所成,非当日刚回京城之模样,大长公主殿下为何不渐渐让皇室亲近接受殿下呢?”
“大长公主也有此意,便许殿下您这个田假多回家走动。”
“家?”夏菌看着上了宫廷马车离去的夏芸,呵呵两声后道:“行,明天我就回一趟家!”
这也是典林第一次进宫。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是大长公主直接派车接的夏菌。因此入宫时没有被严格排查,省去一次刁难。
“殿下,入了宫就要步行了。”宫人提醒。
夏菌和典林下了车,跟在宫人身后,一直走到一处小院。
院子里有些破旧,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白日院。”夏菌念叨。
宫人:“殿下,这里就是您今后在宫中的居所了。贵妃娘娘说,您也不总住在宫中,最近宫中人手也有些紧张,配给您的宫人要晚些。”
夏菌点点头,随意说道:“替我谢谢贵妃娘娘。对了,贵妃娘娘派谁来打扫?”
宫人:……
您在装傻吗?这就是没有派啊!说来这点儿小事儿也不会是贵妃亲自管。但是下面人会看眼色行事。
夏菌皱起眉:“宫人们竟然懒散到连贵妃娘娘的安排都不遵从吗?”
宫人急忙躬身:“殿下恕罪!奴立刻去安排!”
虽然确是上头的意思,但宫人们若是推脱到主子身上,那真是活到头了。
典林见夏菌如今三言两语便化解宫中一个陷阱,偷偷对她做了个五体投地钦佩不已的鬼脸。
夏菌见宫人们离开,嘻嘻哈哈的捏了捏典林的脸蛋:“咱们一会儿就偷偷去芳集园。”
等出了门,两人就发现这个偷偷根本不必,就没人看她们。
“你认得路?”夏菌见典林目标明确。
“不认。”
“那你还走的那么快?咱们找人问问路吧!”
“不必。”典林分析:“教导秀女的地方一定是皇城的边缘,和宫内主人们的住所分开,有不能和宫人们住到一起去。这样的地方,殿下觉得除了适合秀女外,还是适合谁住?”
“……我。”
“再加上上百秀女每日需求极多,定然很是热闹。所以……”典林停下脚步,指了指身边的这堵墙,隐隐从墙内传来的欢声笑语和胭脂香气,让她确认找对了地方。
“就是这里了。”
夏菌啪啪啪鼓掌:“典先生厉害。”
典林这时却犯了难,“咱们怎么进去呢?”
—
“皇兄,你听说了吗?芳集园里有一位见之难忘的美人。”在只有兄弟二人的场合,平时温润的安王此刻像个普通的小男孩儿,有些调皮跳脱。
他们兄弟的关系并没有外界猜测的那般水火不容明争暗斗。太子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安王的无欲无求。他的弟弟在努力的维持着皇家亲情。
可是他不同,他资质不如安王聪慧,心胸不如安王宽广,人格不如安王吸引人。他是一个平凡人,渴望皇位,期待认可,妄图超越自己的兄弟毫无异议的走到最后。
他一直在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即便他不敢承认,但是他确实是通过模仿自己的弟弟来学习如何做太子。
可是一个人学习做正人君子学了十七年,这让他无法接受自己,那个只有他自己最了解的自己。
他不能嫉贤妒能,他要兄友弟恭,他要克制住自己的嫉妒和欲望。
太子每天都这样告诫着自己。
“皇兄?”安王见太子并没有对什么美人感兴趣,心里发愁。有一个自我要求到几乎苛刻的兄长是什么感受?他也很想和兄长之间有一些正常的兄弟交流呢,要知道,找这么个颇为浪荡的话题他也很害羞。
“嗯?美人?”太子回过神:“你想去看吗?那就去吧。”
太子语气颇为冷淡,但是能答应下来就是他的体贴了,安王心满意足,拉着太子走一条偷偷摸摸的小路。
“为什么要这么走?”太子奇怪:“有大路。我们可以光明正大走过去。”
安王:……
“这叫情趣。”
太子不反驳,行吧,天天被他嫉妒的可怜弟弟的爱好,他应该满足。
安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对了皇兄!您知道吗?小云彩前一阵天天请求母妃,说她书读的不好太丢人,被小蘑菇比下去,她要找天下最有学问的人教她一个田假。您猜是谁?”
“文阁老?”太子皱眉,艰难妥协:“本宫可以带她一起去。”
安王:……
还好夏芸没有当着太子的面去磨母妃,不然得哭死。
“是王状元。”
太子一针见血:“是请来读书还是请来招驸马?”
“您说呢?”安王想起妹妹,神态带着无奈的宠溺。
太子根本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第一反应是冷下脸来:“胡闹!王大人是国之栋梁,永安竟然浪费王大人的办公时间满足私欲!她知道公主的责任吗!你们答应了?”
安王没想到太子这么生气,立刻伏低做小:“只是求王大人有空闲时来一趟。”
太子脸色稍缓:“莫要折辱大臣,安王,你要告诫永安,既然王大人来教她读书,就好好学。”
“是。”安王见前方就是芳集园,赶紧转移话题:“皇兄,到了!”
太子点点头,抬腿便冲着正门去。
安王赶紧将太子拉回来:“皇兄,咱们不能走正门的!”
太子想了想,认真的说:“无此宫规。”
“是,但是走正门多没意思啊!”安王手疯狂比划:“咱们今天是来做一做风流浪子的!”
迎着哥哥鄙视又无奈的目光,安王急忙指着一棵树:“皇兄,咱们爬到树上,然后翻墙过去!”
—
“咱们怎么进去呢?这种地方一定很严吧!”对皇宫一头雾水的典林问着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的夏菌。
夏菌沉思片刻,拍板定下:“看来只有一个办法,翻墙!”
以夏菌的身手,翻个墙小意思:“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翻。”
典林估计了一下她的三脚猫功夫,判断道:“需要借一借力。”
夏菌左右看了看,开心的指向墙角那颗大树:“枝叶丰茂,非常适合隐藏。你爬树,我直接跳上墙接你。”
“好!”
典林动作很快的跑到树下开始爬,夏菌做贼心虚,见周围没人,才小心翼翼的过来。
爬呀爬,爬呀爬。
典林踩到第一跟枝杈上,刚要借力,一旁忽然幽幽的传来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
“你踩到本宫的手了。”
“抱……”典林反射性的道歉,刚说出一个字,突然反应过来。
她僵硬的转过头,努力的让目光穿过树叶缝隙。
“抱歉!太子殿下!”
典林吓得差点掉下去,急忙踩到另一根树枝上。
“没事,典学子小心。”太子很是平静,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典林为什么在这里。
“殿下为何会在这里?殿下之病,最好在这个季节远离花草树木。”
“多谢典学子提醒。”
典林听出,太子有努力的表达自己的客气有礼。
“本宫是来陪安王玩儿的。”
“那安王殿下呢?”
“安王去翻墙了。”太子说到这里,不赞同的压低眉毛。
“翻墙?不好!”典林赶紧大声喊:“殿下!先不要……”
“嘭!”
“哎呦!”
一声相撞后,是此起彼伏的哀嚎。
“……跳。”典林不忍心的捂住双眼,终究是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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