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林带人摆好饭, 等着众人用饭后她再收拾好离开, 今天就没有其他事要她忙了。
典林心里美滋滋, 一下午的空闲可以写写文章, 好开心!
“典林?”林介崇将餐具放到木桶里, 看小姑娘放空着傻乎乎的笑, 一上午应对这群老油条的烦闷瞬间一扫而空。
“啊?师兄吃饱了吗?”典林回过神。
林介崇忧伤的看着自己这几年因为应酬而微微凸起的小肚子:“没有!不过我过三个月就要成亲了, 要努力瘦一瘦。”
“恭喜恭喜!”典林替林介崇开心。
“嗨,父母之命罢了,那姑娘我都没怎么见过。不过既然是与我共度余生之人, 我自要好好待她。我担心的是老傅……唉!”林介崇叹了口气,欠揍的抬起脸:“今后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总不能再和他不清不楚的鬼混……啊!”
林介崇捂住脑袋, 傅候菁额头青筋暴跳:“你在小孩子面前胡说什么!”
典林笑嘻嘻比划了一下身高:“傅师兄,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才用身高证明自己长大了。”
典林无法反驳。
“典学子好久不见。”一双如玉雕般的手将餐具放好。
典林倒吸一口气,这张脸真是每一次见都很有冲击力啊!
“沈公子近来可好?小宝姑娘过的如何?”
沈屿想起妻子, 冷峻的气质柔和了几分:“你离开后, 她便与我成了亲, 到是时时念起你, 这次进京她吵着也要来, 可惜不太方便。”
典林开心的说:“待有机会,我再去清远拜访你们。”
这边故人重逢, 那边盯着傅候菁等人的一些商号闲不住嘴。
“沈软饭和傅瘸子认识?怎么站到一处去了?”
“王八看绿豆一路货色?”
众人空虚的笑了笑,又沉下脸来。
“被傅瘸子这么一搅和, 估计这次招标会今天就能结束。”
“下午还有什么?”
“没什么了, 官船原本想和金家争一争,结果……”
“还有军资一类的,棉花,麻布,军队的夏衣冬衣,军粮……”
说到这里,几家老板看向另外的几家商号,正是各个大世家手下的商号。
“听闻顾阎王和李家闹得有些不愉快,这军粮要换人了。”
“嗨!军粮有人接手就不错了!”
“你们说傅瘸子这个愣头青会不会去抢军粮?”
九宝商号的掌柜沉着脸,他总是觉得傅候菁别有目的,“你们可别小瞧了他。”
知道典林身份的都恭恭敬敬的自己将餐具送来,偏偏也有些习惯了做大爷的,吃完就桌子上一放,等着人来收拾。
典林倒是不气,老老实实的去挨桌收。
“大人,”官员们皱着眉看向典林:“这于礼不合。”
哪有典林这样的名士给一群铜臭商人们捡碗筷的道理,大周以学为贵,名士岂能受如此侮辱。
阮莲鹤看了典林一会儿,没看到这个孩子身上半分的不满和怨气。
“典学子真是个老实人。”
“可也太没风骨了!”
“毕竟是女流之辈啊!”
官员们小声议论。
“没风骨?”阮莲鹤笑了,没风骨的人是怎么说出接梅花之傲骨这样的话的?
“不用管她,继续。”
“是。”
头一次招标这么痛快,官员们也想尽快结束。
典林穿梭在商人们中间,好奇的看着他们憋的一脸通红的报价。
说来也奇怪,一上午就捣乱压价的傅候菁连着两标没了声,若说有什么巧合,那就是沈屿拿到了这两个标,他的对手们早在上午就被傅候菁搅和的元气大伤。
“莫非这沈屿真和傅候菁联手了?之前这两人有什么消息吗?”九宝商号的掌柜询问手下。
“老爷,听闻两人私下吃过一顿饭。”
九宝商号这样的老牌巨富一瞬间就猜测了个七七八八,傅候菁上午哪里是真的想和他们争,分明是给沈屿开路!
“原来如此!老夫竟然被家雀啄了眼!庶子竟敢戏耍老夫!”九宝商号掌柜狠狠锤了一下大腿。
“可是他这么尽心尽力帮沈屿做什么?定然是有利可图啊?”
“听说金家在北方把东临商会打压的很厉害,怎么猜都猜不到这两人会联手啊!说不通。”
“哪里说不通!傅瘸子他是给沈软饭递投名状呢!为了让沈屿在清远放他一马!”
“沈屿争的那几个标,都有咱们商号报价,原来如此啊!咱们竟然被两个后生制住了!唉,小学子,将这桌子擦一擦。”
典林收好碗筷,抽出抹布。
“后生们给咱们送了这么大的礼,咱们这群老家伙自然也要以礼回之。接下来没剩几个标了,其中定有傅候菁想要的,咱们不惜一切的给他压价!若真砸在了咱们手里,七家共同承担!”
“好!”
典林收回抹布,桌子干干净净。
老板们随手掏出几两银递给典林打赏。
典林笑着摇摇头:“远道而来便是客,学生自要以礼待之。”
“真不愧是国子监,一个打杂的小学生都这般知礼数。”
九宝商会的掌柜福至心灵,叫住典林:“小学子,你替老夫传个闲话,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老先生有事相求,学生自然尽力,这金银之物就不必了。”
老掌柜摸着胡子笑了笑:“学子不必客气,看到那边的几个年轻人没?学子去他们那边不经意的透漏,下午的几个标,我们一定要拿下。因为我们七家联手,在别家商号那里亏本的买卖,我们也是赚的。”
典林看过去,正是傅候菁和沈屿。
“怎么?学子不愿,是这锭银子不够数?”老掌柜说着又拿出一锭放在桌上。
典林意味深长的看着几个老头儿,慢慢开口:“诸位确定要学生去传话吗?”
众人点头。
典林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学生便去学舌一番。”
“学子莫要多说,也莫要少说。”
“放心吧!”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典林推着木桶向傅候菁这边走来。
“老傅,下午这些军资咱们主要抢什么?”
“什么都抢,赚钱就争,亏本就让。”傅候菁手指在军粮二字上摩擦了几下,“除了……”
“傅师兄。”
“典林?你怎么在干这种粗活?国子监就这么缺人?”林介崇皱起眉。
典林笑道:“粗活如何?我有多金贵干不得?”
“对了,傅师兄林师兄,那边几位老先生让我传话给你们。说是下午的标他们要与你们争一争。实际上是猜测到傅师兄心属军资,打算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傅候菁看向九宝商号那边,挑了挑眉:“求之不得!”
典林见傅候菁胸有成竹也不担心,向阮莲鹤等官员那边走去,就差那里还没收拾。
“军需成衣被褥。”
“三十万两。”傅候菁抢先举手报价。
三十万两承包南北百万大军的成衣被褥?这已经不赚了吧?
老掌柜们面面相觑,这个要不要压?
“要不试一试?”
九宝商号的掌柜知道,既然是自己牵头,这个时候就得自己先出手。
“二十九万五千两!”
傅候菁听到这个数字惊讶的看过去,老掌柜们得意的勾起嘴角,等着他大出血一番。
傅候菁挣扎的微微抬手又放下,又动了动,又动了动,又动……
看的老掌柜们反反复复心惊肉跳。
“唉!要不起!”傅候菁摇头叹气。
我去!上当了!
“老爷!”九宝商号的伙计急忙将掌柜扶住。
“老夫无事!老夫就不信,接下来的标他一个都不要!”
其他六家点点头。
“放心吧!还有我们!”
“马匹。”
“五十万。”
“四十九万。”
“四十八万七千两!”
价格每次都只压下去小小一点,这次傅候菁好像是真的十分想要,已经报价两次了。
老掌柜们相互使了个眼神。
“四十五万两!”
青林商号拥有北方最大的牧场,他能给出这个价格真是保底价了,如果真这么拿下来,虽然不赚,但也不会像前面几个标亏本那么多。
傅候菁意犹未尽的摇摇头,变聪明了,不好骗了啊!
“果然!”几家老掌柜咬牙切齿,这小子又没接!
“只剩军粮了,世家囊中之物,莫非这小子这次的目的只有讨好沈屿?并未想过争标?”
“军粮不像其他,这个我们争不起啊!”
九宝商号听着同盟们的议论,叹了口气:“罢了,到此为止吧!”这口气,以后再补回来!
典林刚把阮莲鹤的桌子擦干净,阮莲鹤就将手上一堆的报价单和评定单放在桌子上,靠着椅子在心中计较取舍。
“军粮。”
典林听到这个词,手下动作一顿,终于到了吗?
“典学子怎么偏偏到了本官这里慢了动作?可是心有不满?”之前讥讽典林女流之辈的官员阴阳怪气。
“大人见谅。”
“哼!”典林态度宽厚,他再计较起来反而是自己面子上难看。
这时台下已经你来我往报价好几个回合。
世家商号们都报了个差不多的数字,傅候菁到是作风一如既往,直接报了个成本价。
“傅仇者”们没有再跟,果然是被坑怕了。
几个世家不满的看向傅候菁,又报出更低价。
“二两一石。”
没人敢报个总价,毕竟天天饿着肚子吃不饱的将士们可以上不封顶的吃下去。
场面一瞬间静下来。
二两啊!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傅候菁,就等他接着杠。
“一两八钱。”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谁也没想到,竟然是沈屿。
“金家什么时候做粮食生意了?”
“没听说。”
“做粮食生意的谁敢报这个价?二两都是快到低了!”
傅候菁脸色很难看的看向沈屿,仿佛难以置信。
老掌柜们顿时神清气爽,真是现世报啊!杠人者,早晚被杠!
“一两七钱!”傅候菁咬牙切齿。
而此刻脸色更难看的,是世家商号们,已经有十多家都被顾长明直接取消了招标资格,他们是代替他们来争军粮的。
“一两五钱!”世家商号的掌柜们报出这个价格后,感觉自己顿时白了几根头发。
沈屿不依不饶:“一两四。”
傅候菁勃然大怒的拍响桌子:“沈屿!”
打起来打起来!
被傅候菁坑过的众人乐呵呵的嗑起瓜子。
而沈屿此刻也不好过,因为世家久久不接茬,傅候菁就不敢动最后一次报价机会,沈屿更怕军粮真砸他手里。
一两四钱一百斤,沈屿突然很沧桑,呵,自己都敢这么做生意了?
时间仿佛凝滞一般,气氛紧张的让吃瓜群众们小心的扒拉掉嘴上的瓜子皮,不敢再嗑。
阮莲鹤将手上的单子圈定好,抬起头:“怎么都不说话了?”
“……”
“继续。”
两个字砸的众人一哆嗦,世家商号们终究是代人争标,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叹了口气放弃最后一次报价。
傅候菁终于松了口气,这出戏演的真够累的!
“一两。”
“一石。”
夏风从左右两侧的窗户吹过大堂,散去积攒了一天的闷热。
……
半晌,阮莲才第一个打破整场寂然:“你说……多少?”
“回大人,一两一石。”
傅候菁垂着眼眸,恭敬的站在堂下,身子却挺的板直,看不出半点儿传闻的瘸子模样,这分明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
阮莲鹤看着傅候菁,“一两……”
“一两啊……”
“哈哈哈一两一石!”
阮莲鹤大笑起来,起身大步走到傅候菁面前。
“你果然,很不错啊!”
难怪顾长明能这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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