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有慧根。阿弥陀佛。”一个沉静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一个面容慈悲的尼姑走来，身后跟着几家妇人，皆是富贵人家。
典夫人、何夫人、秦夫人也在其中。
“小施主心思纯粹，无求于外，为拜而拜，可见是已悟空了。”
众位夫人听了师太此言，看向典林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
典夫人笑道：“这不是林姐儿吗？今日旬假特来礼佛吗？真是好孩子。”
典林上前一步：“侄女见过二婶。”
典夫人的小姐妹开始捧哏：“原来这是姐姐你们典家的女儿啊。”
“这脸蛋看起来就有福相呢。”
“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孩子。”
孙小娘子最知道典林的本性，明明就是不信佛，突然就有慧根了？她对这个对典林十分友好的世界无奈了。
慧心师太和众位妇人并没有把话题留在典林身上。
慧心师太最后讲了讲佛偈便离去了。
留下的夫人们又是一顿买香买符。
孙小娘子奇怪：“刚刚慧心师太不是跟她们说心诚最重要，日行一善好过烧香请符吗？”
“这是因为心有所求，还所求无尽。”典林听了一堆佛偈，现在说话也被带跑偏了几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孙小娘子翻了个白眼。
“怎么云碧姑娘还没起身？”李欣看着还跪在蒲团上的云碧，刚刚那么大的动静她也没半点反应。
没一会，旅行团采购完毕。典夫人也又来菩萨金身前拜了拜，对于云碧跪在一旁没有上前伺候并没有动气。
云碧终于睁眼起身，香都要烧完了，落下的香灰把云碧的手烫的几处红。
典夫人点点头，“你是个有心的。阳哥儿……”
典夫人想想，还是回去再说。
便转头看向典林：“林姐儿何时走，要不要与二婶一起回去？”
“多谢二婶，侄女和同窗一起来，一会儿便一起回家了。”
典夫人点点头，便带着云碧走了。
“我们也走吧。”何夫人笑着招呼。
今日请慧心师太看了自己儿子和李欣的八字，说是天作之合，旺夫旺子。何夫人看李欣又是欢喜了几分。
这从上山到下山也不到一个时辰。
上马车时，典林还是撑着跳了上去，桂圆小声的在典林耳边说：“谢谢小姐。”
“什么？”典林不解。
“他是我爹。”
典林看了一眼有些佝偻的车夫，朝桂圆笑笑，没说什么，转身钻进马车。
等回到李欣家也不过刚刚过午，小地方出个门玩儿都用不了多少时间。至于那个启哥儿，李欣的未婚夫，诗一直没看到。
这次没有了何夫人和秦夫人，李欣换上往日干活的衣服，亲自给典林两人下厨。
手艺真是没话说，吃的孙小娘子直打嗝。
吃饱喝足，几个小姑娘聊了起来。
说道那位秦夫人，李欣神色有些暗淡。
“这门亲事本是之前我祖父和何家老太爷定的，那是何家还没发迹，这几年因为何老爷做生意有了门路，一下子起来了。那时我祖父考虑过亲事就作罢吧，现在两家并不相配。我将来嫁过去，说不定还要被人瞧不起。但是何老太爷言而有信，绝不允许何家悔婚。这门亲事就还是定下来了。但是何家大哥比我大了四岁，我若十七八再成亲，那就是拖着人家了。所以何老爷的意思是不悔婚，但是要今年成婚，今年我十五，也不算太早。”说到这里李欣无奈的笑笑。
“但是几番接触下来，何夫人是个很好的人，我想何老爷若是没有这样的贤内助，何家也不会如此顺风顺水吧。”
“既然他们一家子都同意你嫁过去，还是他们家老爷子坚持的，那个秦夫人凭什么这么对你？”孙小娘子义愤填膺。
“这个我也不清楚，就是听说，秦夫人原本是想和自己姐姐亲上加亲的。”李欣说的隐晦。
“就是想玩儿表哥表妹那一套呗！”孙小娘子翻了个白眼。
李欣叹了口气，不过还是个少女，婚后生活的压力就已经摆在眼前。
“李姐姐不必忧心，正是因为木已成舟，秦夫人才会如此不顾脸面，最后的挣扎罢了。”典林开解。
“木木说的没错，反正最最认定你的是何老太爷，何老太爷的话，何家谁敢不听呢？连何夫人都更认可你，不是何夫人人好孝顺，就是秦夫人的女儿跟姐姐你差太多。不然何夫人为什么不帮自己的外甥女争取呢？哪个原因你都稳赢啊！不必忧心。”
李欣惊讶，没想到孙小娘子这么不着调的丫头片子能说出这番话。
典林摊手：“她对这些事敏感通透的很，我不及也！”
“我也是。”李欣认真的点头。
李欣这下安了心，问起典林：“林姐儿是今年要去考府学吗？我听说府学特别难考，县里很多有名的才子都考不上。”
“主要是分年龄，像我这般年纪的，范围基本上就是开蒙的内容。像你说的那些人，应该就是考科举的内容了。不过确实难考，因为年纪小考的简单，很多人都在这个年纪去。反而人数最多，因此府学也开始从出题中做经义。除了之前的背句默句，还会让考生根据开蒙书籍中的一句话作经义，比如用人不学不知意作文。这时候考的范围就远远不止开蒙，把四书五经的内容写进去的人就比有优势。毕竟是选名次靠前的人，每年名额也不定。”
李欣点点头。
“李姐姐，最近典林背书要被疯了。和先生学了什么记忆之法，明明已经背的够快的，结果还在苦恼什么记忆宫殿什么的。”
典林苦涩：“本来天资平庸，更是知道世上人才辈出，只有努力才能勉强追逐。”
李欣沉默了片刻：“林姐儿你是认真的吗？”
“嗯？”典林不明所以。
“我认为你已经很聪明了，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说。”李欣认真的讲：“虽说你是五岁入学堂，但是是在十月。在此之前你不曾认字读书。也就是说你开始读书到今天不过三年多一点。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刚来，年纪小。就已经总是板着一张脸。
咱们女班人少，年龄不同的女孩子上着不同的课，你听的迷迷糊糊。每天不过教你十个字。你也不像现在，知道主动读书，那么小一个孩子，教什么学什么教，多少学多少。来来回回千字文就教了你小半年。后来陆续入学的女孩子开始多了，同一进度你又跟着学了一遍。
一年时间才终于把千字文学完。后来开始学三字经、弟子规、幼学等蒙书。你们还小，也是懵懵懂懂的读。但是那个时候你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了，你更自律，总是提前写好，背好。在其他孩子还在跟着学舌时，你就开始追着先生逐字逐句的注释讲义。也许男班的很多学生在八岁也能背到论语。但是他们谁都没有你把三百千学的透。”
典林点点头：“这便是我努力的原因，也是结果。”
“不。”李欣摇摇头。“我也曾如此以为，你比别人努力，三年时间开蒙很正常。但是先生和我说，我忽略了两件事。”
“什么？”听到这里，孙小娘子也忍不住问到。
“一是你的年纪。你现在还未过九岁的生日。也许在你看来这世上很多天才，他们比你厉害。但是在我看来，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早慧的孩子。你比同龄人理解事情的能力更强，比别人思考事情的能力更强，甚至比别人面对人生的态度都更完整成熟。今日慧心师太夸你悟空，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你是真的有慧根，慧到熟悉你之后便会发现，你不是一个只知道背书的书呆子，也不只是比其他小孩古板稳重一些。”
李欣顿了顿：“你是真的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这世上不是只有记性好才叫天才，你现在能理解能想到的事情，我都想不到，我甚至没有办法理解。先生说，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不过是活的长的，经历的多了，结合自身才终于慢慢理解书中真意。但是你总是能够站在任何一个人的角度考虑事情，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别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生换来的真理，你能理解的更快更轻松。这是一件比记性好更可怕的天赋。”
如果李欣知道什么叫共情能力，她能说的更简单明了。
典林从未听过别人与她说这些，她唯一的朋友就是孙小娘子，但是孙小娘子除了不爱读书，家长里短这方面也妖的很。因此典林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她以为这世上大部分的同龄人都与她一样。而且在读四书时，她也只能读个半懂。
而孙小娘子不以为然，除了读书，人情世故典木木很呆啊。
于是催促李欣：“第二呢李姐姐？”
“第二便是环境，女班的读书环境不够好，在你之前没有任何一个学生是超出先生范围的学习。而你之后，这样的学生班里多了起来，浣溪曾与我说，她原本是按部就班的读书，不紧不慢的学习算学，因为她父亲正值壮年，她没有科举压力，只要在她继承家业前能够做到独当一面就可以了。但是你每天都在时不我待的学习，她才意识到，她也可以这样。而男班的学生，甚至你口中的天才，读书的环境都比你好得多。如果你进了府学，那里的环境会让你成长得更快。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你真的是个天才了，我们真正普通人遥不可及的天才。这些都是先生对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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