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后院算上云梧一共有九个人,除了福晋富察氏和侧福晋高氏,另有格格使女六人,分坐在两边,都是漂亮年轻的姑娘,看起来十分养眼。
弘历偏好温顺婉约的女子,这里的姑娘们大部分都是这个风格,细看长相却又各有特色。左手边第一位便是素来得弘历喜爱的侧福晋高氏,她面貌秀美,柳叶眉丹凤眼,唇小巧秀气,眉眼之间有一股书卷气,身材纤弱,扶风弱柳,竟是有几分林妹妹的感觉。
众人都想看两位侧福晋对上是个什么情况。叫众人失望的是,新侧福晋半点没芥蒂的模样,噙着笑跟高侧福晋行礼,“高姐姐。”
高氏本来对云梧有些愧疚,可因着福晋刚才的话,心里不禁对云梧起了点芥蒂,一时之间不知怎么面对云梧才好,她勉强笑了笑,语气疏离,“妹妹。”
云梧装作听不出异样,笑容不变,心里并不在意,她和高氏职位相同,基本同时晋升,又有福晋搞出的这一出,自然不指望相亲相爱。
高氏之后,其他人就是来拜见云梧了。第一个是格格黄氏,五官十分精致,哪怕在一众美人里长相最出挑的一个,只是不知怎么,美人对她好像有点不喜,云梧不禁有些奇怪,她昨天刚嫁进来,是怎么惹到这位黄格格的?
云梧记在心里,见下一位格格苏氏,苏格格长相清秀,皮肤雪白,一双大眼透着机灵,她小腹平坦,但手扶着腰,应该是已经怀孕,行礼行到一半便被云梧扶起,“快起,皇嗣要紧。”
苏氏看了一眼福晋,见福晋带着几分满意的点了头,才顺着云梧起来,娇声道:“谢侧福晋。”
另外还有格格金氏、珂里叶特氏、以及陈氏,长相不如前面几位,但都是恭顺温良的女子。云梧对其中不少人都有印象,苏氏和金氏应该是后来的纯惠皇贵妃和淑嘉皇贵妃,二人都是生育了不少子女、较为受宠的,还有珂里叶特氏,珂里叶特是蒙姓,又称海氏,是后来五阿哥的生母愉贵妃,至于陈氏,应当就是后妃中最长寿,一直活到九十二的婉贵妃了。
福晋对云梧道:“另外还有富察格格,她最早侍奉爷,资历最老,只是身子不好,如今还在养病,便没叫她出来。”
云梧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大阿哥、二阿哥、三格格来了。”
福晋一听笑了起来,“快带他们进来。”
福晋所出的大格格和富察氏所出的二格格都没站住,如今弘历膝下只有这三个孩子。不一会儿,三个小身影打头,后头跟着一群乳母、嬷嬷、宫人进了屋。大阿哥永璜稍大,今年六岁,牵着四岁的永琏和三岁的三格格,三人都生得粉妆玉琢,两个小阿哥都戴着红绒结顶青毡帽,穿着驼色袍子和滚金线镶边的酱色小马褂,三格格还没留头,一身粉嫩嫩的旗装,三人小大人似的给福晋请安,嗓子却奶声奶气的,十分可爱。
在座的人哪个不喜欢孩子,看着三个小人儿眼里都是喜爱,还有的是藏不住的艳羡——什么时候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永璜已经有了嫡庶的概念,在嫡母面前稍显拘谨,不过福晋一视同仁,挨个儿摸了小脑袋瓜,笑着指了指云梧对三个孩子道:“都来认认,这是你们那拉额娘。”
三个人又给云梧见礼,云梧连忙让阿杏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三个人都十分有礼貌的道谢,云梧被萌得心肝都化了,福晋笑道:“这么喜欢,努力自己也给爷生几个。”
云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不接话,福晋只当她害羞,又见她精神不太好的模样,便叫众人散了。
等回到寝间,福晋的奶娘朱赫嬷嬷端上茶,“您今天这么做,高侧福晋那儿……”
福晋端起茶盏,“她性子是个好的,只是对下人太宽厚了些,奴才倒是忠心,可也老替她惹麻烦,如此长个教训也好。再说,也不能委屈了新侧福晋。”
朱赫嬷嬷点了点头,又道:“这位新侧福晋,看着倒是个好相处的人。”若是真的自然好,可若是装出来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才第一面,也看不出什么,”福晋呷了一口茶,“不过汗阿玛亲自挑的人,想来必然是好的。如今这后院里几乎都是汉人,那拉氏虽家世不显,但总是满八旗出身,只要不出格,总要抬举她。”
朱赫嬷嬷有点担忧,“可万一是个不安分的……”
福晋笑笑,轻描淡写道:“不过一个侧福晋而已,翻不了天。”
“是老奴杞人忧天了。”朱赫嬷嬷也笑了,福晋有王爷爱重,又子女双全,谁能威胁她的地位呢?
“您是关心则乱。”福晋放下茶盏,瓷器落在桌上发出轻轻的响声,“放心吧,这府里容不得藏奸的。”
*
另一边,高氏回到翠云馆,想到刚刚被落下的面子,心情不虞。拿起最近在看的诗集,盯了半天也没翻页,将书一扔,叹了口气,跟身边伺候的宫女内侍带了点抱怨道:“今儿福晋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我留,你们以后可不能再做出这种事了,没得叫人笑话。”
犯了错的是高氏贴身伺候的家下女子,叫佩琼,她本意一半是担心主子,一半的确是想让新侧福晋瞧瞧主子在王爷心里的地位,不要仗着是皇上指的就小瞧主子,没想到被罚了半年俸不说,还连累了主子,此时整个人还是蔫儿的,闻言只闷闷应下,“是。”
高氏看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让她下去,到底意不平,又吩咐另一个贴身侍候的家下女子佩玖道:“去库里找几匹好缎子,咱们去趟葆中殿,总要和人分说清楚,我昨儿真不是故意的。”
佩玖想了想问:“您要亲自去?”
高氏不解,“自然是亲自去,都是一起伺候爷的人,不好弄得太难看,又是我理亏在先。”
佩玖道:“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福晋没有私下里找那拉侧福晋说话,而是今早当着您和所有格格的面补偿她?”
高氏露出疑惑的表情,佩玖有些无奈,自家主子的聪明脑瓜都用到诗书上去了,却不会仔细琢磨人情世故,“依奴婢看,福晋这是还摸不透新侧福晋的性子,不想让您和新侧福晋走得太近呢。”
“这样麻烦?”高氏蹙起秀气的眉,“那便听福晋的吧,福晋总不会害我。”想了想又道,“跑这一趟总是避不了的,便你替我去吧,以后远着些便是了。”
佩玖自然应下,“是。”
*
云梧回到自己院子,回想了下今天去拜见宫中大佬的经过,叫来了阿杏,问道:“我瞧着黄格格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你去打听打听,看是怎么回事。”
阿杏应下,一旁听到二人说话的小苹转了转眼珠,上前道:“回侧福晋的话,奴婢今早跟扫洒的小林子闲聊,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云梧看了一眼小苹,暗自打量,这个小苹,说好听点是机灵,说不好听点便是善于钻营,根据记忆,小苹是指婚之后才到那拉氏身边伺候的,时间这样巧合,看来小苹还真是个有大志向的。这样的人用得不好便是祸端,可若是用得好,就是再得用不过的帮手,云梧心里头有了思量,点头道:“你说吧。”
小苹轻声道:“听说您嫁进来之前,黄格格便住在咱们这‘葆中殿’。”
云梧悟了,得,自己这是抢了人的住处!
乾西二所着实不大,弘历的侍妾又不少,黄氏受宠,本来独自住在中院的配殿,好不快活,可云梧这个侧福晋一嫁进来,总不能让侧福晋跟其他侍妾格格挤在一起,只好让黄氏搬出去了。
这可真是祸从天上来,云梧无奈,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怕不是还觉得我抢了她的侧福晋之位吧?”
小苹还真以为云梧在说笑,便也笑着道:“侧福晋说笑了,黄格格不过是包衣管领下人,又无生育功劳,怎么会被封为侧福晋呢?”
云梧刚想说高氏不就是包衣出身,也无生育,但不也被封了侧福晋,话还没出口便反应了过来,高氏是包衣出身不假,但是人家有个给力的爹!
高氏的父亲高斌雍正元年出任内务府主事,后任郎中管理苏州织造,六年升任广东布政使,九年任河东副总河道,一年后调到了两淮盐政,兼任江宁织造,如今在江南任河道总督,这可是从一品的大官!高氏被超拔为侧福晋后,高斌曾上了谢恩折子,奏折上的职务可是一大长串——“署理江南河道总督印务管理两淮盐政署理江宁织造龙江关税务布政使”。
如果没记错,高斌治河很有一手,弘历一登基,高家便被抬了旗!甚至如今雍正不给高家抬旗,怕也是留着让弘历亲自施恩!
高氏的确受宠,可若是没有这样厉害的父亲,她这样没有生育的侍妾是绝不会被封为侧福晋的。而黄氏的父亲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副总领,所出身的包衣管领即是所谓的辛者库,比高氏出身的包衣佐领还低一级,虽不是被很多后世人认为是罪奴做苦力的地方,但家世绝不算高,在黄氏生出儿子之前,哪怕她再受宠,也不敢去想侧福晋的位置。
在这宫里,光靠宠爱是不行的,家世出身比相貌性情还要重要!这么一看,云梧出身满八旗,老爹是个正四品的佐领,又是雍正亲指的侧福晋,就算没有宠爱,她过得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突然对生活多出了一点信心呢!
正想着,外头小荔来报,高侧福晋身边的佩玖求见。
云梧微怔,随即明白应该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来的,“让人进来。”
不一会儿,便见佩玖带了几个小丫鬟进了屋,见到云梧,佩玖恭敬行礼问安,“见过那拉侧福晋。”
“快起,”云梧瞧见她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捧着料子,心里便有了数,笑着问她,“可是高姐姐有事?”
佩玖笑着答:“奴婢奉主子命,来给那拉侧福晋带话。我们主子说,昨儿是她身边下人关心则乱才扰了您,王爷已经罚过了,但我们主子内心不安,便遣奴婢来给您赔礼。”
云梧也没推拒,只笑着收了礼,“高姐姐太客气了些,劳烦你给高姐姐传话,自然是她身子要紧,一点小事,高姐姐不必放在心上,等她身子好些了,我再去叨扰。”
她没问高氏为何没有亲自来,而是自己给高氏找了身子不好的理由,其中默契自不必提,佩玖心里稍有些意外,这位新侧福晋倒是个通透人,面上笑着应下:“奴婢必定将话带到。”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