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康熙继后

    “咳,咳咳,咳,”寂静的宫殿时不时的传出痛苦压抑的咳嗽声,雕花的大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那妇人不过二十多岁,却被病痛折磨的如同老妪般,虽是如此也能看出她健康时必是个清秀的佳人。

    少妇费力的睁开双眼,双眸灰暗无神,她双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却半天未曾移动一分。见此,少妇叹息一声便放弃了,她微转过头对着外间轻声喊道:“嬷嬷、嬷嬷。”怕外间的人听不见,少妇喊得用力,每喊一声,她都要停顿片刻喘息。

    去年她终于入住坤宁,拿到了皇后金册。她性子要强,生怕别人说她堂堂钮祜禄家族子弟,比不过先后这个“满洲下人之女”。因此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哪怕是年前感染了风寒,依旧硬撑着身子主持宫务。

    皇帝的后宫看似妃嫔不多,但事情不少,加上前朝的各命妇拜见,即使每日人参燕窝的用着,也终究没能挺得住,倒了下去。

    偏偏这档口,还让她查出她多年不孕、不只是被赫舍里氏下了绝育药这么简单。

    思及此,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滑落脸颊,她闭上眼死死咬着嘴唇,枯瘦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抓着身下的床单,心里止不住的恨意。

    别让她知道是谁,如若给她知道,她不会放过那人。孩子啊,一想到她今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她就很不得把那人抓到跟前挫骨扬灰。

    这少妇不是别人,正是清朝康熙帝玄烨的继后钮祜禄氏。

    钮钴禄氏,顾命大臣一等公遏必隆次女,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所生。清初五大功臣额亦都孙女,祖母为□□四女和硕公主穆库什,康熙四年经过选秀入宫,如今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

    康熙三年,年十一岁的小皇帝要选秀娶妻,按照当时的规矩八旗女子十三岁才可参加大选,太皇太后却道小皇帝年岁小,秀女的年纪可以小上两岁,不必按照旧历。

    那年她刚好十二岁,她阿玛又是辅政大臣,如此,她只得跟所有秀女一样,去参选。钮祜禄氏心里明白以她的家室落选是不可能的。最后也确实如她猜测那般,果然被选入宫中,可她却不知竟然是那样的身份。

    呵呵,庶妃。现在想想就觉得好笑。堂堂钮祜禄家的格格居然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庶妃,虽然她享受的是妃位的待遇,可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的妃嫔,这待遇与其说是优待,在她眼里更像是讽刺。

    当年待选的秀女,满洲八旗里就钮祜禄氏出身最高,蒙八旗倒是有几个亲王、贝勒的格格在。不过蒙古已经连着出了三个皇后,如今的太皇太后、太后都是科尔沁出身,为稳固江山社稷,宗室皇亲也不会让蒙古再出一个皇后,此次人选必须是满八旗贵族。

    论出身,钮祜禄氏是当时呼声最高的,哪怕刚开始钮祜禄一族没这个打算,那时候也免不了多想。

    谁曾想,造化弄人,现实给了她个大巴掌。

    最后得了后位的却不是她,也不是当时权倾朝野鳌拜家的瓜尔佳格格,更不是小皇帝亲舅舅佟国维家的佟佳格格,反而是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格格,她和佟佳氏都仅得了个庶妃位,瓜尔佳氏更是直接指婚给了苏克萨哈的儿子。

    如果是那两人得了后位,她即使心有不平也无话可说。瓜尔佳氏的阿玛鳌拜权倾朝野立下赫赫战功,又是满洲大族;她与瓜尔佳氏自□□好,更是认了鳌拜当义父,两人情同姐妹。比起瓜尔佳氏,她的胜出点大概就是身上有着爱新觉罗家的血。

    佟佳氏虽说是汉军旗,可架不住她的亲姑姑是皇上的亲额娘,她跟皇上是嫡嫡亲的表兄妹,比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亲的多。有这层关系在,皇帝偏宠舅家也能说得通。

    可赫舍里氏她何德何能呢?用义父的话说那就是个“满洲下人之女”。

    别看她的祖父也是顾命大臣,同为顾命大臣,那也是有区别的,何况还是祖父,她的祖父可是有名的开国大臣,巴图鲁。

    论爵位,她阿玛是一等公,索尼不过是个二等伯爵,赫舍里氏的阿玛仅仅是个侍卫,无封爵。被这样的人压一头,不服气的可不只是她一个。可偏偏就是这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人当了皇后,到死都压她一头。

    自她当上皇后以来,之所以这么拼命,还不是怕别人说她不如先后,生生给钮祜禄家丢脸?

    阿玛或许正是被这一举措伤了心,在朝堂上更加摇摆不定,看着鳌拜专权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完全不管事。

    想当年祖父为了大清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几个伯父、堂哥也是战死沙场,兄弟十几个,如今活着的仅有他一人。说句大不敬的话,爱新觉罗家的江山,有一半是钮祜禄家给打下来的。没有他们这些战死沙场的人,哪来的你稳坐江山?

    而今,自己的女儿紧得了个庶妃的名头,遏必隆的心情可想而知。哪怕除了皇后宫里全是庶妃,他也开心不起来。

    可是,那又如何,君命如山,只能自己把苦果往肚子里咽,面上还要高高兴兴的领旨谢恩。

    就连她自己,即使不服气赫舍里氏,面上还要尊敬着,不曾下个绊子不说,凡是也以她为先。她深知上面很多人都盯着她,她怕稍有不慎就被人抓住把柄,她不曾为家族添光,更不能为家族惹祸。

    初入宫,她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一心讨好太皇太后和小皇帝,不求什么富贵,只盼不给家族招祸。

    可是再努力有什么用?女人最重要的一样她没有?

    哪怕太皇太后对她赞赏有加,太后对她也和善,就连皇上对她都是温柔体贴,她依旧不开心。

    钮祜禄家在皇宫不是没有人脉,后来她总算查出来了,她不是不能生,是被那位‘四全姑娘’给下了药。刚知道这事的时候,钮祜禄氏不是不恨的,可及时在恨,她也只能暂时忍着。

    一直到十三年,终于让她找到机会给赫舍里氏送了一个大礼。

    人心果然是最经不起推敲的,原以为就她一个人得了算计,谁知道后宫很多人都被她算计的没了孩子。钮祜禄氏原本是很喜欢承佑那个孩子的,此时在看到承佑无忧无虑的生活难免心生怨恨。

    那时候她差点就失去理智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虽然她没有对承佑下手,却也没有阻拦别人对付承佑。承佑没了,最痛快的就是赫舍里氏。而她正是借此报了当年的一茶之仇。

    正当她想着,外间有人似听到声音走到床前。“主子,您醒啦。可是饿着了,奴婢让小厨房一直炖着鸡汤,还有燕窝粥,奴婢这就端来。”静香看到主子睁开眼睛,惊喜的说道。

    自打年前那场风寒,主子的身体越发不好,醒着的时间有限,就是醒着也是盯着幔帐发呆。她们知道主子心里必定不好受的,除了日夜轮流不停的守着,也没有别的办法。

    更可恨的是算计主子的人,主子以前是那般的明艳,哪怕是当庶妃那些年也是神采奕奕的,哪会像现在这般,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轻易动弹不得。这般想着,静香越发心酸,主子落得如今下场,真是老天不开眼。

    静香是自幼伺候钮祜禄氏的,后来更是跟着入了宫,是她心腹中的心腹。

    少妇摇摇头,伸手想去擦擦静香脸上的眼泪,可惜实在没力气,伸到一半便落下。她自嘲的开口说道:“我这身子越发不中用了,如今还要累得你们忙前忙后,不如早点去了的干净。”短短的几句话,从少妇嘴里说出来要好久,她每说几个字便咳嗽几声。

    “呸呸呸,主子莫要胡说。长生天在上,您可别信了主子的胡话,定要保佑主子长命百岁。”说着静香双手合十,不停地叨念。

    少妇微微一笑,长命百岁?她是不敢奢望的,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是她这个病秧子。不过,她也知道静香真心为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只等静香祈祷完毕,才说道:“好了,你这般让我不知如何开口,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我的身、子如何,你们也清楚。何必自欺欺人?”

    静香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如同少妇说的那般,少妇的身体如何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最清楚,讨巧的话不过是安慰少妇,也欺骗自己。

    “现在什么时辰了?”伸手轻轻揉揉眉头,随口问道。她如今时常昏睡,每次醒来都要问问。

    端着盛好的鸡汤,拿起里面的汤匙舀了一点用嘴吹吹,静香走到床前。确认鸡汤不烫人她才喂给钮祜禄氏喝。这鸡汤熬得时间长,里面的油也早就被她们撇了出去,滋补,却不腻。

    “已经申时了,主子先喝口汤润润喉。要奴婢说主子现在就什么也不要管,先将养好身体要紧。”

    看着静香眼里的不赞同,钮祜禄氏刚才想事情想疼了的心稍微缓和些。她做人还不算失败,至少还有人是真心关心她的不是。

    看着眼前的汤匙,钮祜禄氏张嘴喝了起来,静香说的对,还是将养好身子要紧。

    “这汤不错,可有往太皇太后、太后、皇上那儿送去些?”入宫十多年,也养成了有好东西就要送人的习惯,更何况如今正值三番,皇上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嘴角起泡,她做为皇后更要关心些。

    就知道主子醒来必定要问这些,静香心里叹息,嘴上却说道“跟往常一样,已经差人送去了。”

    钮祜禄氏听罢点点头,她身边的几个宫女都是跟她很久的,对她的喜好习惯也熟悉,有些事不用她刻意吩咐便能做好,着实让她省心不少。

    到底是病的厉害,两人没说几句话,钮祜禄氏就有些撑不住了,随即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只是睡前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给忘记了。想用力记起来,却越发睡的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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