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反应区顾名思义,是整个海域起伏颠簸最严重的区域, 越过了这里, 就意味着从界碑结界的外围进入了内围。界碑在时, 九安的人员往来穿梭都是走的特别通道, 如今通道已经随着界碑一起崩塌,现在只能从海面上走。加之受到能量混乱的影响,这片海域比以往更加凶险。
或许是因为环境过于恶劣的缘故,这里连妖魔都甚少出现, 只偶尔有飞鸟成群从千米高空滑翔而过。没了妖魔互相吞食造成了污浊血迹, 这里的海洋也显出了原本的冰蓝色, 宝石般质感的冰蓝海面上是无数墙形和卷筒形状的浪头,洁白的浪花聚了又散。
然而这幅场景从远处看着赏心悦目,行驶在其中却是危险重重。
即将进入剧烈反应区的时候, 船上的人员以及快速撤回舱内,并紧急联系在外面清缴妖物的小队。他们都知道这其中的凶险, 因此纷纷快刀斩乱麻解决掉就近的妖物,顺着放下来的梯子几步攀回船上。
隆起的海面把船体大幅度地顶起来,船头破开水面撞出的成片白色的泡沫被分成了两列, 顺着流线型的船体几秒内画出了个“人”字。
“都齐了吗?”负责升降爬梯的人大声问,心里却知道这句话只是走个程序, 正准备一听到回答就把梯子收回,然而清缴小队最后上传的那人条件反射般阻止了他,说道:“总判还在水下!”
负责人一惊,“为什么还不回来?!”
清缴小队的人焦急地说:“刚才深处有一只上古大妖, 总判为让我们脱身被缠住了!”
这时,船身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上一波浪头已经过去,船体从浪尖上掉了下来,即使是采用了最先进的防翻设计,整艘船也不受控制地狠狠趔趄了一下。
下一秒仪器船又迎来了下一道巨浪,船冲着浪走,整个船身倾斜,又一次欺浪而上,外侧的爬梯在冲击力下被甩了开去,很快又飘荡回来,重重地砸在船侧,像一束在狂风中左摇右晃的芦苇。
这种情况不用说顺着爬梯上船了,靠近后不被它抽个仰倒都是万幸,徐青该怎么回来?
当仪器船即将再次从浪尖坠落到两波浪潮之间的低谷的时候,原先的浪头突然变矮,前面原本较为平稳的海浪刹那间升高,远远高于船体最高处,并且仍在持续攀升。通讯器内是工作人员的疾声提醒:“大浪马上就要来了,所有人立刻回舱离开甲板!”
“总判还在外面!”爬梯升降人大喊道。
“她比你们经验丰富知道该怎么做!你们赶紧回来!”通讯器那端的声音越来越急切,“最快速度回舱关闭舱门!”
他们看不到的周遭,徐青刚刚从水下离开,追着她的几只海妖跃出了水面,爬梯仍在半空中飞舞着。
前方的巨浪高高升起,最高处很快出现了一线白色,紧接着从上方开始翻起了卷,以倒卷之姿朝仪器船扣下来!
就是这么一两秒钟的时间。
徐青脚在海妖的长鼻上一蹬借力,凌空飞起,稳稳地抓住了狂舞的爬梯,又顺着梯子飞起来的势头腾空而起,在上空灵巧地翻身,下落时堪堪踩在了船沿的护栏上。
海浪已至,遮天蔽日,即将砸上甲板!
这个高度的浪头,如果正面撞在人体上,几乎相当于几吨重的卡车超速向你撞过来,即使是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徐青也很难安全脱身。
千钧一发之际,徐青面不改色,狠狠在栏杆上蹬了一脚,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样直奔向船舱,在舱门关闭的十几分之一秒内擦着门板钻了进去,紧接着,滔天巨浪毫不留情地扑向了这艘船!
那一个瞬间,所有的冰蓝色都消失不见,摄像头的视野里只剩下满天满地的雪白浪花,那些细密的泡沫严严实实地覆满了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空隙,没多久又从这里退了出去,只剩下一片被水模糊了的半透明景象。
这一道浪结束,船身稍微稳定了一会儿,很快又迎来了第二道、第三道……一直等他们驶出了剧烈反应区,仪器船的水上之旅才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离开剧烈反应区后,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定好的集合地点深层圈。
船队在深层圈重新整合,各船互相交流能量的监测数据,重新安排分区、分配人手,各搜仪器船开始围绕深层圈转圈,将溢散的能量维持在比较稳定的平衡内。
徐青在听着盛熙宁的分析:“现在能量波动已经控制在了比较合理的范围内,结界的裂口大部分已经闭合,只剩下提前预留出来的通道还在持续输出能量,结界的萎缩速度也和预算中的相差不大,现在结界边缘已经很接近深层圈了,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就可以达到世界剥离的状态。”
“此外,您来之前结界内发生了上古妖魔的小范围苏醒,但苏醒的这部分法力有限,且多数已经被清缴。真正实力强劲的大妖大魔还在沉睡,据监测祂们没有要复苏的迹象。”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无数次高危任务带来的敏锐直觉却让徐青没有那么放松,她问道:“上次妖魔苏醒前有什么预兆吗?”
盛熙宁思索了一下,说:“应该是我们疏导能量太急了,造成了结界内一些地区能量失衡,导致它们体内的法力快速流失,惊醒了它们。”
徐青神情有些凝重,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她原本猜测这是帝江的手笔,然而在妖魔苏醒的同时,帝江正在现实世界里对人们进行着精神操控,即使是□□术也不能跨越结界施法。
帝江……想到他,徐青的神色深了些许。
帝江在现实世界里,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徐青本应在外面坐镇,防止他真的惹出大祸。然而相比起来那是天枢毫无消息回应,界碑结界又是重中之重,如果真的有上古大妖大魔群体性苏醒,缺了她根本没有人能收拾局面,于是徐青便将外面留给了周宁心镇守,自己来到了结界内。
除此之外,她之所以会放心地离开,也有潜意识里帝江不会直接对人类下手的直觉在推动。帝江很喜欢蛊惑人心,很喜欢看到别人因为自己的诱导而自相残杀,也很乐意接受信徒们自愿奉上的祭品。但亲自动手杀生、亲自动手屠城这种过于“低档次”的事情,他是不愿意去做的。
徐青仔细回想,并没有见过帝江几次,即便是仅有的照面也都伴随着打斗争端,一共就没说过几句话,但她总是莫名的能隐约猜测到帝江的思维模式。
她总不会真的和古时候那位“青雀”有什么关联吧?徐青有些自嘲地摇摇头。
总之,现在结界的状态已经基本维持住了,等到两个小时后,结界坍缩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按照演练过无数遍的流程将它从如今的世界连接点上剥离。那时候整个事件也就真的结束了。
至于失去界碑,人间壁垒失效的事,还需要做长远打算。
徐青站在甲板上,凭栏远望,冰蓝色的海面已经少有风浪,原本界碑所在处已经完全被汪洋覆盖,完全找不到它存在过的任何痕迹,向那个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深邃的大海。
人世间需要千百年才能完成的沧海桑田,在这里只需要短短十几天。
结界的边缘已经到达了深层圈,船队绕圈的范围一圈圈缩小,在海面上留下螺旋形的痕迹。巨大的鲸鱼在海面下穿梭,换气时喷出高高的白色水柱,衬地本来体积很庞大的仪器船如同小小的鱼苗。
这片海域平静下来的时候是这么美丽,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它埋葬了多少生命。
徐青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
她接通了通讯,里面响起了周宁心的声音:“总判,情况不太妙。胶州湾内突然出现大妖,目前我们将几只大妖暂时控制住,但查不到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徐青的神色顿时冷凝。
现实世界已经灵力匮乏了千百年,连出现修炼有成的小妖都困难,再加上这几十年社会比较稳定,玄学组织对各自地盘内的妖怪精魅一一处理干净,世上已经很久未曾有妖魔出现了。九安平时的常规任务里,收服的也大都是死亡时间不久的怨鬼。
而界碑结界内这段时间天枢一直严密监控,可以确定并没有任何妖魔离开结界进入现世。
那些突然出现的妖魔,如果要深究来处,只有可能是来自隔绝已久的神界,或者……九幽恶狱。
界碑毁坏后,神魔到来得这么快吗?
周宁心继续道:“总判,之前借助在九安的那位神女找您,说有事情要告知。”
徐青一顿,道:“让她接通讯。”
不一会儿,通讯器里就传来了丹朱的声音:“现在冒出来的魔物虽然不多,但大部队可紧跟在后面哦。徐总判不回来收拾场面吗?”
“这回,你可不要再怪我没提前提醒你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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