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狭路相逢

    两位女士在这边其乐融融。

    中原中也却在回到自己的干部大楼后原地崩溃。

    干部大人推开门,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他的办公桌里就堆满了未经处理的各式文件,连办公椅上也扔着一份放不下的资料。

    这是地狱吗?这是地狱吧。

    中原中也缓了一口好不容易接上来的气,忍不住按住自己胀疼的额角,认命的坐在了办公桌前拿起笔。

    他属于港口mafia中的武斗派,大部分时间都在负责镇压敌对势力和开拓新地盘,但是即便如此,平时任务完成后的行动报告之类的文书也还是必不可少。

    另外还有各种新势力交接流程、干部财务报告等等等等……其实倒也说不上苦手。

    森鸥外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还是很注意港黑内部,特别是中高层成员的文化教育的。

    中原中也打小混黑,没上过一天正经学校,但在他加入港黑之后,就被森鸥外托付给了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进行教导。

    组织资深的前辈负责教给当时还是个小混混派头的中原中也港口mafia的规矩,和敌对交好势力的为人处事,旗下组织的统治周旋。教不了的,甚至包括常识类的基础的自然科学以及人文社会科学知识等,也是请专门的老师过来跟着学习过一段时间的。

    由此可见森鸥外的深谋远虑,深谙养兵一时,用兵千日的道理。

    虽然信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的,但是,中原中也把手上批改完的这份公文放到一边分好类,又重新拿起一份新的。

    在贫民窟长大的青年比任何人都明白知识的宝贵性,对于流浪的野犬来说,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如果有前进的力量摆在眼前,贪婪也是一种美德。

    看不见的力量最莫测,无形的兵器最伤人,某个讨人厌的家伙就是最好的例子。

    ×

    终于停下笔,太阳下落没过了一半进入海平面,火烧云滚滚遍布天空,千里通红,霞光灿灿。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七点了,中原中也利落地合上笔帽。

    虽然离他平时下班的时间还早,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还有个小姑娘在那儿等着自己呢。

    中原中也加快动作把厚厚的几撂文件山分门别类整理好,起身拿过椅背上的黑外套就大步往外面走。

    “嗯?中也先生这是……要下班了吗?”

    正好碰到今天值班的港黑成员惊愕道。

    这么早?

    “啊。”他抓了抓头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就早点走了。”

    原来是这样,男人明白后恭敬道别。

    中原中也摆摆手,一手抓着搭在肩膀上的黑色外套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喊住下属。

    “你们几个,等等。”

    嗯?

    被喊住的几个西装大汉还以为对方有任务要交给他们,连忙回头面对上司。

    然后他们就看着向来豪爽大方的中原大人头疼似的按了按眉心,张口欲言又止。

    最后拉下帽子遮住脸,不自然道:“你们谁知道,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喜欢什么?”

    ??

    ????!!

    穿着黑西装的几个男人震惊了,面面相觑。

    中也先生问这个干什么?!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等等,不对啊!十四岁太小了吧,难道是……

    “中也先生,您这是……?”咽了咽口水,一个人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他。

    戴帽子的青年推上帽子,平静下来了,含糊道,“最近要照顾一个小姑娘,我不太懂这些,就想着问问你们。”

    华原曜仪的存在,在对方真正加入港黑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果然!

    思路彻底跑偏的下属们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是女儿吧?是女儿吧!

    果然不愧是中也大人!!无与伦比的强大。

    这么年轻就有女儿了,真是让人羡慕啊。

    承受着下属崇拜的目光,中原中也一脸莫名,怎么回事?他们在想什么?眼神这么奇怪。

    总感觉这些家伙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他不耐烦道:“喂!说话,到底有没有知道的?”

    黑西装们一个激灵,连忙回过神互相讨论。

    “嗯……女孩子的话,珠宝首饰?”

    “漂亮的小裙子?”

    “…………”

    “明星?”

    “……男朋友?”

    “最后两个是什么鬼啦!?”

    单身狗多年的汉子们自觉闭嘴。

    商量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有用的,中原中也叹了一口气,头疼得厉害。

    他努力回想羊时期接触过的有限几个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迟疑道。

    “衣服肯定要有的吧,首饰也可以有!啊,对了差点忘了零食!”眼睛一下子亮了,“还有、还有……”停了停,卡住了。

    想不出来。

    哎。

    中原中也发愁,有点拿不准,“养这种小姑娘还需要什么吗?这个年纪的话,化妆品要一起买吗?”

    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问题是在难为他们,职业是黑手党的一群糙汉子,枪支弹药他们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五六七八也行,但是论养小姑娘……

    对不起,这个真的不行_(:з」∠)_

    呵,他还在期待什么呢。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嘲笑自己,一看这几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指望不上,放弃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算了,不为难你们了,我之后去问红叶大姐好了。”

    几人如蒙大赦,慌忙行礼跑开了。

    留在原地的港黑干部伸手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叹了一口气。

    女孩子,还是十几岁尚且年幼的女孩子这种生物,真是让人苦恼啊,红叶大姐就……不,等等。

    想起年长女人时不时令人头疼的恶趣味,青年沉默一瞬压住帽子。

    中原中也承认自己不了解女性,麻烦程度这一点和年龄没有任何关系。

    ×

    被青年念叨的两位“麻烦”女士也正好聊到他。

    和地下审讯室不同,尾崎红叶的办公室采光很好,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让阳光大大方方抛撒进房间每个角落,两人就坐在窗前惬意地喝着下午茶。

    许久没有说话。

    被午后暖融融的太阳晒得整个人都变得懒散起来,脑袋也跟着迟钝了,在喝茶的女人放下杯子突然问她“曜仪酱觉得中也怎么样呢?”的时候,还在走神的少女懵了一下。

    ……觉得什么?什么怎么样?

    哦……我觉得中也先生怎么样啊。

    过滤了几遍,慢吞吞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后,曜仪登时一下子就清醒了,精神振奋起来。

    我觉得啊!这个她可有的说了。

    然后坐在对面的尾崎红叶就看见小姑娘一骨碌从躺椅上爬了起来,双眼发光地看着她开始滔滔不绝。

    “中也先生超棒的!”声调热情洋溢到莫名令人害怕。

    随着情绪激动声音越发大。

    “又帅气又强大,又帅气!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强了,结果中也先生‘啪!’的一下就把我打趴下了,超厉害!”

    “等……”尾崎红叶微睁眼坐直身体,抬手想要阻止她。

    等等这个人是不是说了两次帅气?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吗??还有打趴下什么的完全不是夸奖吧啊?!

    说上头的某个人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神情像是磕了药,“而且还很温柔,红叶姐你看!”

    白嫩的双手举着红色围巾递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脖子上的围巾也是中也先生给我系上的哦,是不是超体贴!”曜仪眼神亮晶晶的,像是个意外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忍不住心里的开心,迫切的跟周围人炫耀分享,幼稚的不得了。

    那股兴高采烈的情绪就算隔着背影也能让人感受到。

    “不止呢,还有哦…blablabla………”疯狂输出。

    “…………”

    “……”

    明明才认识两天硬生生被对方说出了两年的感觉。

    尾崎红叶缓缓放下手,转而抽出了腰间的蝙蝠扇挡在面前,试图遮住自己抑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呼——”

    像是终于说尽兴了,少女长呼出一口气端起还温热的茶喝了口,放下杯子,想了想还是意犹未尽道:“虽然是个黑手党,但是却意外的很耀眼呢中也先生。”拧眉沉吟了一下,“就像是……黑暗中的太阳一样。”

    她抿嘴偷笑,为自己找到了满意的形容词,“当然红叶姐也是哦,耀眼又强大的超级大美人。”

    “哎呀。”尾崎红叶闻言忍不住喜笑颜开,狭长的眼尾微微一弯勾魂摄魄,“虽然是事实,但是从漂亮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心动呢。”

    波光潋滟的眼神扫过曜仪,落在她的身后,“——对吧,中也?”

    画面一下静止了,少女伸出去拿和果子的手僵在半空中。

    ……谁?!

    中原中也整个人已经木了,突然被红叶cue也没有反应。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哦,大概是对方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吧。

    一开始还有点高兴,毕竟是夸奖嘛,但接着越听越不对劲,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逐渐笼罩到了他身上。

    中原中也自己听着都开始怀疑,他说过那种话,做出过那些……那些事情吗?

    嗯……有,有吗?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难以抑制的热度从脖颈开始蔓延,直到耳后几乎全红了。

    …不、不行,得阻止她。

    中原中也艰难的伸出手想打断她。

    但比他更快一步的尾崎红叶都没能成功,更别说背对着人的他了。

    中原中也挣扎着想喊住曜仪,偏偏喉咙口像是被东西堵住了,呼吸困难,每次将开口就被更高昂的声音怼了回来。

    反复这样几次,他的神情都多了几分自暴自弃。

    结果就是,他听完了全程。

    呵呵。

    戴帽子的赭发干部已经麻木了,敲上去会“梆梆”响的那种。

    这是什么?公开处刑吗?!

    令人窒息。

    良久沉默,静止的画面终于有了动作。

    曜仪慢吞吞收回手。

    曜仪沉痛忏悔了自己的所做所说,亲身体验了美色误人这个深刻的道理。

    不应该啊?

    虽然还没恢复到全盛状态,但以她现在的感知力,不可能在对方都靠近到这个范围了还没察觉。

    不,或许是有所察觉的。

    但是在自己头脑发出警告之前,身体就先一步分辨出来人给出了无害的信息。

    然后就翻车了。

    这是什么?我坑我自己?!

    刚才大放厥词的少女转过身面对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顶着红叶大姐调笑的眼神尴尬得头皮都要炸了,他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捂住嘴,好像很紧张的样子,眼神飘忽不定,一下下的往她身上晃……生怕对方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莫名的气氛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曜仪直视着对面的青年。

    未成年女孩儿圆润的澄金色眸波光粼粼,上翘的眼角染着羞涩的颜色微微睁大了一眨不眨盯着他看,显得格外纯真稚气,她缓缓地、缓缓地抿紧柔嫩的唇角,就透出一股莫名的固执来,有点紧张的样子。

    中原中也感觉到有几分不妙,张口欲言。

    “中也先生心动了吗?”

    ……又没来得及。

    啊。

    “怎么说呢听了刚才的感觉她再问出这种话一点都不意外呢……”中原中也表情空白了下,甚至有这种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反应过来后,中原中也:“哈——?!”

    难以置信,这个人简直…?!

    少女愣了下,眨了眨眼睛:“中也先生心动了吗?”态度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中原中也:“………………”

    服了,他真的服了。

    “不……”他艰难地开口。

    “没有吗?”曜仪垂下眼角,“中也先生不喜欢被人夸奖吗?”

    样子却像是在问‘你不喜欢我’,吗。

    这他.妈让他怎么回答?!

    中原中也僵硬在原地,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脸上的热度,恨不得立刻用重力打穿楼层跳出去。

    然而他不能,不但不能还要接受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性干部的催促。

    红叶大姐,我劝你善良。

    年纪轻轻的港口黑手党干部中原中也,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么露骨直白地夸奖过,当事人还询问他感想,场面堪比严刑逼供。

    中原中也抹了一把脸,心累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这话是这么说的吗?”

    不然呢?她眼神理所当然这么说着。

    “别吓我了啊……”他叹气,扶正帽子走过来,“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夸奖。”

    “虽然跟个痴汉发言似的。”揉着她的头,他半月眼吐槽。

    曜仪若有所思:“‘谢谢’的话,那就是喜欢的意思了!”

    “我说你啊!!”中原中也炸毛,手下不由自主使劲。

    脑袋一歪,曜仪神色天真又无辜。

    尾崎红叶坐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手上的蝙蝠扇都快拿不住掉下去了。

    “哈——”他无奈地叹气,拿过少女脱在一边的羽织递给她:“你都不饿的吗,走了,带你去吃饭。”

    转头向尾崎红叶示意:“那我们就先走了,红叶大姐。”

    还没笑停下的女人摆摆手:“走吧走吧,带小姑娘去吃顿好的,看那小脸瘦的。”

    唔,好像……也比自己十四岁的时候矮多了啊,吃好点还能再长长。

    想到一样年纪来到自己身边的中原中也,尾崎红叶默了下,应该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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