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那天之后，沈佳晓渐渐发觉润玉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在于，她白天刚跟他提的事，晚上去问，他转眼即忘。润玉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么可能这么健忘？最让沈佳晓觉得奇怪的是润玉的性格和气质。
晚上时温文如玉，白天时就多了一分威严和冷冰冰的感觉。
润玉他……该不会是精分了吧？还是精神分裂？
沈佳晓若有所思看他一眼，就见润玉正提笔写字。
此刻他长身玉立站在案前，凝神静气，沉静面孔上竟偶然窥见万年后天帝陛下的影子。
沈佳晓摇晃一下脑袋，觉得自己想多了。
“润玉，你写什么字？”她笑眯眯扑上去，趴在他的肩头扫了一眼宣纸。
润玉偏好行草魏碑，一手毛笔字写得极有风骨，就见宣纸上一个大大的梦字。
天帝勾唇笑笑，侧头看她一眼，淡淡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晓儿……”如今果真是回到过去，还只是他的一场梦呢？
感叹完，他慢条斯理放下毛笔，突然道，“前几日和晓儿一番交谈，润玉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想要得到解答。”
沈佳晓见他目光灼灼，不由疑惑道：“什么问题？你且说！”
“晓儿曾言，贾鱼曾是你的夫君，可是润玉询问过掌管凡人寿命的星君，对方却道，和润玉容貌相似，且符合身份名唤贾鱼的这位凡人，根本就不存在，此为其一。还记得晓儿说你和贾鱼原是指腹为婚，可是上次却道你乃是他家的童养媳，是润玉记错了，还是晓儿说错了？润玉百思不得其解，还望晓儿解答一二。”
沈佳晓脸上的表情霎时僵住，谎言被当场戳破，只觉全身血液都涌上脑海，涨得她小脸通红。
好半晌，她才期期艾艾道：“你……你怎么这么无聊啊？”
她随口一说，根本没有料到润玉真大张旗鼓去查贾鱼。人家用事实打脸，叫她怎么好意思编下去嘛！
见润玉脸上神色不对，连忙亡羊补牢道：“我是说，你日理万机，那么忙，哪有空去管这等小事？你……要有疑问，直接问我嘛！”
天帝薄唇微扯，见她眼神闪烁，不由笑道：“所以，润玉这不是来问晓儿了么？”
沈佳晓脑中头脑风暴，一时想，反正谎言被戳破，不如就全盘托出？一时又想，不行不行，她骗润玉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曾经她还对他道不再撒谎，转头就为了过嘴瘾啪啪打脸，硬生生给自己编造出了这么一段曲折离奇狗血无比的过往，润玉就算舍不得打她，也绝对会恼羞成怒的！
正所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所以她绝对要死扛到底！再说了，谎言说了一千遍，一万遍，那不就变成真了嘛！这样，她也不算诓骗润玉嘛！不错，就这么办！
沈佳晓想到此处，连连点头，越发觉得自己聪明伶俐，机智过人。
于是转着眼珠，搜肠刮肚，欲言又止：“……其实……”
“其实什么？”天帝将案上宣纸收好，不急不缓道。
“其实，我原本不想说出真相的……我怕说出来，会徒增你的烦恼。”沈佳晓顿了顿，故作为难道，瞥他一眼，见润玉还是那副倾耳细听的架势，不由咬牙道，“你可知，为什么找不到贾鱼吗？那是因为贾鱼根本不是凡人！”
“哦？竟有此事？也不知是哪位仙家转世？”天帝神情一顿，语气波澜不惊。
沈佳晓遗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哪位仙上，只知道他真身乃是一头猪，另有五个兄弟，曾化名小竹小白。”
天帝：“……”
沈佳晓还在伤感垂泪：“你是天界大殿，有那恶毒的后妈在，到底名不副实。原本就如履薄冰，晓儿怎好说出真相让你为难？他再不堪，也是天界逍遥自在的神仙，我不好说出真相让你腹背受敌。”哭着哭着，忽然感觉手上一痛，只听润玉的声音冷冷在她耳边响起。
“不知那位仙上，叫什么名字？”
沈佳晓瞥了瞥他的表情，又看看捏住她手腕骨节分明的大手，嘴角不由向下一撇，不高兴道：“你干嘛？捏的我好痛！我不是说了，我也不知道那仙上叫什么，反正很厉害就对了。”
天帝松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晓儿，我的天后。不知本座何时爱慕小倌，且还精尽人亡？”最后几个字加了重音，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晓儿口中的那个所谓贾鱼，显然就在说他！
沈佳晓闻言，彻底呆滞。
她张大嘴巴，瞠目结舌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道：“……润玉？不……天帝？”
不是不是不是……
诶？不对啊？
这是梦回引的第二个副本没错吧？
沈佳晓眨眨眼，再眨眨眼，眼前的润玉还是那副冷凝的模样，她点开系统菜单，擦了擦眼睛，对呀……没错呀！
就是第二个副本来着？
可、可是润玉为何有上个副本的记忆？
如果有上个副本的记忆，那照理来说，第三个副本的记忆也应该有才说得通了！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鲤儿？”
天帝顿了顿道：“……晓儿，你不想解释一下贾鱼吗？”
看来是没有了，沈佳晓暗想。
抬头，见润玉还是一瞬不瞬盯着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造谣泼脏水的事情被正主知道了。
“玉儿，你听我解释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如何身不由己？你一点一滴道来，本座洗耳恭听。”
“如此这般……那般……嗯……有杀气！”
话音刚落，她袖子一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她有预感，此刻有理说不清，更何况她还没理呢。留下来难道听着玉儿说教？至于“杀气”嘛，玉儿眼里难道不是满满的杀气？她怕留下来要被家暴。毕竟龙儿之前就揍过她，现在他脾气失控，也不是没有可能。
天帝本还等着听沈佳晓如何给自己辩解，打定主意，不管她说什么，绝对不会心软。
如此信口开河，胡乱编排自己的夫君，不给她一个深刻教训，转头得了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了。
正这么想着，不料沈佳晓极为‘机智’，根本不给他一点反应时间，等他反应过来，人都跑得没影了。
天帝：“……”
天帝垂了眼笑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抓到晓儿之前，他有必要和夜神交流一下信息才是。
***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沈佳晓直接瞬移去了天界，姻缘府。
原本想去璇玑宫，但是璇玑宫人少，她一去目标就太明显了。血魔城虽然是她的大本营，但是玉儿知道啊，直接打上门来如何是好？跟他打一架让他消消气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被她血魔城的小弟看到自家城主大人竟然输了，她丢不起那个人。花界有结界，想要悄无声息进去有点困难。人间倒是可行，可以他的身份去找土地一查，也很危险了。
唯有天界姻缘府才是最适合的地方。
姻缘俯最是热闹，人来人往，多几个仙侍和少几个仙侍都不太显眼。而且以润玉的作息，基本不来姻缘府拜谒。
她转了转眼珠子，为自己的神机妙算点了个赞。
就算被月下仙人识破也没有什么。月下仙人这家伙，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是玩心颇重，她随便给他写个话本，不就可以留下来安安心心当个仙侍了？
就是这个话本该写点什么，她还得斟酌一下。
想了半天，咬着毛笔一无所获，不由气馁地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多愁善感？可是姻缘受挫？”
沈佳晓正趴在石桌上冥思苦想，耳中忽然响起一道少年音，吓了她一跳。
四周一扫，只有一只白狐狸趴在花园的草地上，她疑惑喃喃：“没人啊……”
“老夫在这……”
随着话音一落，白狐摇身一变，变成白衣红纱的少年。
“月下仙人？”沈佳晓顿时一惊。
月下仙人微微一笑：“你认识老夫？”
沈佳晓不答，站起来绕着他走了一圈，最后站定稀奇打量他片刻：“你竟然是只狐狸？”
月下仙人没有计较沈佳晓的无礼，而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小女娃，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老夫。如果是姻缘问题，老夫这里有根红线，你可拿去绑你的心上人。”
沈佳晓侧头瞥他一眼，想着月下仙人掌管凡人姻缘，最热衷给人牵红线。在这天界，自然就热衷于给神仙牵红线。
“不用不用，我都二婚了，用不着你的红线。”沈佳晓干脆拒绝，然后不等月下仙人表示震惊，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热情道：“牵红线是不必了，但是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且慢！”月下仙人迅速抽回手，然后惊恐地退后几步，捂住胸口道，“难道……难道你看上老夫的美貌，想要非礼老夫？”
沈佳晓霎时满头黑线，忍不住想：靠！竟然碰见一个比她还戏精的。
好说歹说才解释清楚，她的所谓帮忙，是让月下仙人帮忙写话本。她提供故事，月下仙人执笔润色。
至于这个故事该写点什么，沈佳晓想起龙儿，不由计上心头。
反正这是个副本，正主应该不会跳出来。玉儿那个，完全就是意外。
就算正主来了……
沈佳晓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天帝玉，双倍的怒火，不由打了个冷颤。
不会的，鲤儿都没出现呢，她不会这么倒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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