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蕴只觉得眼前一暗, 身上一沉, 下一瞬嘴唇便贴上了什么。睁眼定睛一看, 居然是韩臻的胸膛, 而且还是一个极其尴尬的部位, 他脖子根都红了。
“对、对不起!乔蕴,你没事吧?”韩臻结结巴巴地说, 在身体失去重心那一刻慌忙睁开眼,却被洗发水泡沫刺得眼睛发痛,赶紧又闭上。
没有预料中的跟冷硬的地板接触, 而是跌到了一个柔软温热的躯体上, 以一个极其尴尬的姿势压住了乔蕴, 他身上仅有的浴巾也掉了。
看不见,只能通过触觉和听觉来了解状况, 胸膛上有一股电流传过来, 直达四肢百骸, 头皮和脚趾都能感受到一股酥麻感。一向淡定的韩臻耳朵通红。
乔蕴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强忍住尾椎骨的疼痛,推开韩臻,龇牙咧嘴地说:“没、没事。你先起来。”
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 他还不能走开,得帮韩臻处理完剩下的事, 他将手里的浴巾给韩臻围上。
韩臻闭着眼窘迫地抓住了腰间的围巾:“谢谢,对不起。”
“这都是意外。来,我扶你进去, 倒点水给你洗一下脸吧。天有点凉,冷水洗头不太好。”乔蕴慌忙掩饰着自己的窘迫,倒水给韩臻洗脸,并将毛巾塞到他手里,“给你毛巾。”
韩臻洗干净脸,试着张开眼睛,终于不怎么痛了,乔蕴已经不在浴室了。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太尴尬了。
韩臻擦了一下头上和身上的泡沫,套上衣服,准备另外找个地方洗澡。
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乔蕴趴在沙发上翻看手机,电视里正在播放什么,他看了几秒,瞬间便看懂了是哪部电影,眼神变得有些幽深,若有所思地看着沙发上的身影。
乔蕴以手抚着疼痛不已的尾椎骨,一边嘴里嚷嚷:“靠,物业昨晚上就发通知了,说今天夜里十点到明早六点停水。他们怎么不艾特我啊。”
韩臻清了一下嗓子,说:“物业说停水了吗?”
听见他的声音,乔蕴慌忙坐起来,尾椎部位却传来一阵钝痛,他扯了一下嘴角:“对,好像是检修。对不起,我昨天晚上没看到,没提醒你。”
他不敢看韩臻的脸,便将视线投向电视,下一个动作便是下意识地去找遥控器关电视,刚要关的时候又停住了,让他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的本意吗?
“那我得去找个酒店洗个澡,身上肥皂还没洗干净呢。”韩臻回房间拿了外套和帽子。
“哦哦,好。你去吧。”乔蕴听说他要去酒店,便想到他肯定觉得尴尬,今晚不会回来住了。
韩臻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什么,回过身来:“对了,你刚刚摔到哪儿了没有?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
乔蕴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没摔到哪儿。”
“要不还是去拍个片子吧,尾椎万一骨裂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韩臻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高个子的人重心本来就高,滑一跤摔伤尾椎骨的可能性很大。
“我感觉没什么大事,先看看吧,明天再说。”乔蕴并不想这个时间去医院做检查。
“那好吧,我先去了。你没事早点休息吧。”韩臻说。
乔蕴目送韩臻离开,颓丧地趴在沙发里:这算不算出师未捷身先死?“溜溜,你快来,我需要安慰。”
溜溜听见他的呼唤,乖巧地跑了过来,用脑袋拱了拱乔蕴。乔蕴伸手楼主爱犬,两只单身狗互相安慰取暖。
乔蕴努力回忆刚才浴室里的那一幕,怎么想怎么尴尬,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多好的机会啊,当时应该多吃几把豆腐的,那时候贼胆去哪儿了?
韩臻是不是被吓倒了?今晚也许不会回来住了。不过他如果还回来的话,就直接把这事挑明了吧,反正他就要搬家了,不接受也没关系。
对,就这么办!想到这里,乔蕴瞬间充满了勇气和斗志。
为了等韩臻回来,乔蕴便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韩臻开着车,找到一家酒店,确认酒店没有停水,这才去开房。
终于将自己身上弄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出来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看了一下干净整洁的酒店房间,是在这里住一晚还是直接回去呢?
他想起临走时乔蕴疼得有点扭曲的脸,决定还是回去,万一真的撞到哪儿了呢。
韩臻开着车,想起浴室里那尴尬又好笑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和乔蕴真是什么糗态都让对方看完了。
韩臻停下车等红绿灯,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大半夜的在外面跑,不回家休息吗?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号码,已经有好几年没联系过了,正好绿灯亮了,他启动车子,过了十字路口,这才接起电话:“喂?”
那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韩臻,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了。”
“想找你喝一杯,顺便叙个旧,不知道有空吗?”
“现在?”
“对,现在。方便吗?”
“有点晚了。”
“哈哈,十二点不到,你居然说晚。韩臻你果然老了!你要没事还是出来一趟吧,施璞也在,他有东西要给你看。”
韩臻听到这个名字沉默了片刻,问:“在哪儿?”
那边说:“还在原来的老地方。”
韩臻挂了电话,调转车头,往刚刚开来的方向驶去。他神色平静,思绪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
施璞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编剧,他们认识多年,当年获影帝的那部《囚焰》就出自他之手。可以说,是他成就了自己,但也是因为他,自己才离开这里去了美国。
他以为往事不堪回首,如今再想,好像也没那么疼痛,原来时间是最佳的疗伤药。
虽然对老地方记忆深刻,但找到地方还是花了些时间,因为多年没来,这一片改建重新规划,一些街巷已经拆迁了,不复旧时的模样。
韩臻熄了火,看着那幢用老厂房改建成的房子,叹了口气,这里曾经承载了他多少欢笑和回忆,他以为会永世不忘,事实上再回头的时候,已经恍若隔世,变得遥远而陌生了,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一个长发女人打开门,朝着韩臻的方向喊:“来了?赶紧上来吧。”
韩臻下了车,沿着铁架子搭成的楼梯一步步走了上去。厂房很高,里面被改建成了两层,上面是工作室,下面才是生活起居用的卧室和厨卫,当初韩臻刚毕业的时候,也在这里住过不短的时间。
女人五官小巧充满灵气,有南方美女的秀美,但是说话一口地道的北方口音。她头发有点乱,身上的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里面是露脐背心,外面套了件松松垮垮的夹克外套,套了条灯笼裤,脚上穿着一双夹脚拖鞋,穿搭属于混乱派,看见韩臻,就朝他张开了双臂:“好久不见!你好吗?”
韩臻走过去,拥抱了一下对方:“还好,你们呢?”
“差不多是老样子。施璞一搞创作就要闭关,今晚上才出关。出来就点名要见你,我才给你打了电话。你知道的,他一向都那么任性。”女人冲韩臻露出歉意一笑。
韩臻朝楼上看了一圈,问:“他人呢?”
女人说:“楼下洗澡去了,都仨月没刮胡子理发了,估计需要点时间。啤酒还是红酒?”
“不,不用了。”
“那喝咖啡?”
“咖啡已经戒了。”
“把咖啡都戒了?”女人瞪圆了眼睛。
韩臻笑笑:“改喝茶了。”
“那我去泡壶茶吧。”
韩臻没有制止她,只是打量着他曾经熟悉的工作室,这么多年过去了,里面变化不小,以前他熟悉的物件儿基本都不在了,看来都替换掉了。
这时铁架子楼梯传来了熟悉的声响,那动静比从前更大了,他以为是聂缨上来了,指着墙上说:“这里挂着的那幅画儿给收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缨子收到哪里去了。”说话的人声音有些沙哑。
韩臻闻声猛地回头一看,一个瘦削苍白的男人站在那儿,头发理成了寸头,嘴唇上方和下巴还有刚剃出的淡青色胡茬,眼下一片深重的乌青,眼皮还有些肿,看样子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韩臻朝他伸出手:“好久不见,施璞。”
施璞看他的眼神原本很热切,看见他递来的手,仿佛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抬手握住了他的:“好久不见,韩臻。”
韩臻说:“没想到你们还住在这里。这些年都还好吗?”
施璞在一个懒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疲倦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他抹了一把脸:“你都看见了,不好不坏。你呢,音乐剧不唱了?”
“肤色不同,始终难融进那个圈子。家里出了点事,就回来了。”韩臻也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聂缨端着茶上来了:“美国似乎什么都好,包容、平等、民主、自由等口号喊得贼响,其实华人在那边始终都是边缘人,受歧视,疫情时就看出来了。去年疫情爆发的时候你就回国内来了吧?”
“对。年前就回来了,后来那边停航了,索性就不去了。”韩臻说。
施璞说:“缨子,你帮我将本子拿给韩臻看。”
“好。”聂缨给韩臻倒上茶,又将一沓子装订好的A4纸拿给韩臻,说,“这是他这半年来的心血,说是要第一个给你看。”
韩臻看着封面上的两个大字《浮岛》。
施璞说:“你看完了叫我,有什么建议可以直接跟我说。”
“好。”韩臻开始低头看剧本。
这个故事背景是架空的,主角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地狱,梦想登上传说中的天堂——浮岛,因为那里没有战争、死亡、饥饿、贫穷、背叛、欺骗、奴役等一切不好的东西,他历尽千辛万苦,不惜一切手段,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浮岛,却发现浮岛不过是另一个水深火热的世界,甚至还不如他原来的世界。
这个故事很荒诞,讽刺意味十足,一看就是个小众电影。不过施璞是个处理剧情的高手,他能将这样一个故事写得生动有趣,看点十足。
凌晨两点半,韩臻合上最后一页A4纸,说:“我看完了。”
施璞动了一下,醒了,问:“哦,有什么建议吗?”
“暂时没有。”
施璞说:“你来演。”
韩臻看着他,他是不是就是在就这个故事说自己的处境?也未必,不仅他,这世上不少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吧,他说:“我可以推荐一个人来演。”
“谁?”
“我们工作室的乔蕴。”
作者有话要说:韩老板,你错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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