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喻青泽现在已经进了剧组, 开始进入拍戏状态,每日需要身着繁复的广袖长衫, 披着长长的墨发, 还好天气已经变冷,这样打扮也不会热。
他饰演的主角, 君子意, 一个身患重疾、不久于人世的天纵奇才,病弱公子,世有盛名, 为其才, 亦为其惊世容貌,本是淡泊名利、远离朝野的相府小公子, 后因为各种缘故进入了朝堂, 成为位高权重的丞相,从而掀起一番关乎储位之争、家国战争的滔天浪潮。
而江清饰演的,季长辞,是后来他在朝堂上的死对头, 手握兵权的冷面大将军,与他处于对立党派。
这是个相爱相杀的cp, 在所有原书粉眼里。明明站在对立阵营里,却对彼此了如指掌, 心心念念的都是对方,所有的隐忍与不得已,明明在意却还要克制, 刻意表现出来的风轻云淡,每一个小细节,都能让书粉们激动到不停尖叫。
而在最开始的开始,他们仅仅是公子与侍卫的关系。
喻青泽转过身,就看到一身劲装打扮的江清,黑色单衣,束着高马尾,五官英气,下颌利落,身形修长,手里拿着一柄长剑,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英姿飒爽。
这位冷面大将军年轻的时候,还是个有点冷的英气少年,有时候甚至还会脸红。
江清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下,“好小。”
待会出演的第一幕是他们十几岁的时候,化妆师自然是往年轻方面化。
喻青泽抬起手,轻轻咳了声,一副病弱模样,“长辞。”
江清:“嗯?”
“会演戏了吗?”
“……”
旁边的叶微忍不住摇头,“我觉得江清之前说的那句话很对,就玩玩吧,不要强求,凡事莫强求,说不定还有点效果。”
江清瞥了她一眼,冷嗤,“我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哦?”叶微扬眉,“那我们打赌?”
“赌什么?”
“就赌你能不能一条过。如果过了,”叶微思索了一下,“阿泽陪你吃一顿饭。”
“……”这算什么赌法,他们现在基本每天都在一起吃饭。
喻青泽都懒得听下去了,每次都幼稚得要命,偏偏江清还当真。
果然,江清点头,“好。”
—
北笀山上的桃花开了,每年这个时节,山上的桃花就会盛开,大片大片的,层层红晕,片片云霞,自半山腰一路延绵往上,灼灼其华,淡雾弥漫其中,美得不似人间。
也就在这个时候,上山烧香拜佛的人会大大增多。
其中京城里的娇俏小娘子们占大多数,纷纷点妆打扮,换上漂亮衣衫,踏上马车,来到这北笀山,来到这桃花遍布的仙境,来到这香火旺盛的归禅寺。
企图来一场偶遇。
小娘子们面颊泛红,心怀期待,漫步在桃林里,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或孤身一人,寻了许久,但可惜的是,踏遍这整座山的桃花,也没有遇到那一人。
天色渐渐暗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小娘子们有些气馁,只得沿着原路折回去,神色颇有些沮丧失落,却在这时,忽然听闻到一段琴音。
不知是从何处来,清越,平和,风入松林般,泠泠作响,霎时间破了眼前迷障般,令人眼前一亮,心旷神怡。
此人的琴技定然是极好的。
“是君公子!”有人激动地叫了声。
小娘子们开始兴奋了起来,甚至准备寻着琴声找过去。
却在这时,琴声忽然断了。
“哎?”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回事。
镜头一转,此时的山上,石桌上落了几点桃花,长琴安静,一只手轻轻搭在细细的琴弦上,那只手着实是非常好看,骨型优美,肤白如玉,没有一点瑕疵。
“喝药。”
一个颇有点冷硬的声音响起。
那只手的主人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霁月清风的容颜,墨色长发松松地束起,一张脸巴掌大,年纪不大,肤色很白,透着几分病弱,眉如远山,目似点漆,山水墨画般,令人惊艳,一袭青色长衫,风流自蕴,清雅无双,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子若即若离、不染尘埃的仙气。
他轻轻叹了口气,“长辞。”
“嗯。”
“公子的琴声就这么难听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每次都挑公子弹琴的时候过来?”
“招人。”
“嗯?”
“招蜂引蝶。”
季长辞把那碗汤药往他面前递了递,“人家都准备要回家了。”
君子意挑眉,“你是说我在勾引人家?”
季长辞摇头,解释道:“但那些人都是为你来的,最好不要让人家知道你在哪。”
“真是木头,”君子意伸手接过那碗汤药,虽然看上去很苦,依旧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只是眉头微皱,“这漫山桃花,却不能好好欣赏。”
他轻咳了一声,“真是可惜。”
季长辞没说话,转身,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件白色披风。
他小心地披在自家公子肩上,“天快黑了,该回去了。”
君子意却没起身,而是看着他,“长辞,想不想吃桃花酥?”
……是你自己想吃吧。
季长辞心知肚明,却还是习惯性地配合自家公子,“想吃。”
“那我们去摘些桃花吧。”
季长辞想拒绝他,但在公子带着期待的注目下,到底还是说不出不好的话,只得闷声说:“那你不要乱走,看着我就行。”
君子意眼里都是清浅的笑意,点了点头。
他起身,收起了那把长琴,有桃花从身上跌落,轻轻浅浅地落在地面上。
季长辞在一旁瞧着他,心里忽然生起一个念头。
公子总说这人间多景致,踏遍山河游不尽,故而在游学时不顾身体状况,四处游山玩水,可他却觉得,这山河人间,风情万般,不及眼前这一人。
相府公子,君子意。
君子意如何,逍遥此身,清风明月,饮尽此生。
所以,他也从未想过,日后这个人成为令人胆寒的权相,而他,也终究站在了这个人的对立面,手持兵刃,各为其主。
时光如同洪流,后来的他们早已面目全非,而现在,他们依旧是闲散少年郎,躲在这北笀山上不想归家,天色昏暗时才下山打一篮桃花,只为了做一份桃花酥。
回去的山路上,君子意一直在笑,笑得肩头轻颤,旁边拎着篮子的季长辞脸都黑了,“有那么好笑吗?”
君子意大约是笑够了,才转过身,眼角眉梢都是未散去的笑意,偏一本正经地问自家小侍卫,“你是不是害怕小姑娘?”
“没有,”季长辞立马反驳。
“哦?”君子意神色疑惑,“那为何人家小娘子叫一声,你就从树上掉下来了?”
平时武功那么好,现在居然因为人家叫一声,就能掉下来。
“……”季长辞别过脸,“脚滑。”
君子意没说话,靠近了几分,咦了一声,“长辞,你脸红了?”
小侍卫憋不住了,瞪了他一眼,语气硬邦邦的,“桃花酥还吃吗?”
—
“入戏很快,”导演有些惊讶,原以为这两个人关系不好,气场会有些别扭,但没想到这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还挺融洽。
叶微则是抱胸站在一旁,“这完全是本色出演嘛。”
这两个角色少年时期简直和他们俩以前一模一样。只是可惜,没想到江清第一场居然一次过了,她的赌输了。
想到这,叶微拿出手机,对着那两个人拍了一张,发给了她女朋友。
——看看,感觉怎么样?
过了一会,白茶回了一条。
——江清在追阿泽?
叶微一愣,她女朋友每次都能一针见血,预感灵得不行。
——大约是。
——司予呢?
叶微思索了下,这几天好像都没看到那位司大少,人家腿还没好,也不能到处乱跑吧。再说他们现在是在拍外景,还是在提前布置好的山上,怎么可能到这儿来。
她怀揣着这个想法,转过身,就看到了本人。
“……”
不怪她眼神太好,实在是司大少那张脸太显眼,俊气逼人,个子又高,大长腿修长笔直,跟男模似的,浑身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招眼得很。单是站在那,就引来不少人侧目。
眼下已是深秋,山上有点冷,天快黑了下来,剧组人员正忙着收拾东西,刚刚的主演正在镜头前跟导演讨论着一些事。叶微站在这边,看到那人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看了喻青泽一眼。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提醒阿泽的时候,那人转身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路过?还是吵架了?
回旅馆的路上,叶微还是说了一声,“司予之前来了。”
喻青泽怔了下,“哦。”
哦?叶微看了下他的神色,一时半会也看不透这位心里在想什么。
与他们同一辆车的江清开口,“待会一起吃饭?”
“行。”
叶微转向他,“我说弟弟,你现在出来演戏,你爸不打你吗?”
好歹是一个继承人,公司不管了,居然跑出来演戏,江叔也是脾气好,居然也能让着他。
江清歪在椅背上,懒懒地扫了她一眼,“我记得你姐快回来了?”
“……”叶微瞪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关系,或者说,从小损到大的关系,平时怼两句是必不可少的,因为这,叶微一跃成为整个剧组最受钦佩的人物,因为她是唯一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怼江公子的人,导演都不敢做的事,这姐居然一点都不怕,令人可敬可叹。
他们回到旅馆后,收拾一下,就准备吃饭。
吃过饭后,喻青泽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于是下楼,刚走到车旁,一只手伸出,将他拉了进去。
喻青泽的手及时撑住,才没有压到这人身上,刚准备起身,却被按住了后腰。
“有人在拍。”
男人侧过脸时,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耳垂,嗓音里带着一丝凉意。
“你说要不要把我们的关系放出去?”
他语气不紧不慢的。
“我想会有不少人好奇,你床上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他床上的人是谁?”
是江清。
喻青泽直起腰,偏头一看,江清正抱胸站在一旁,目光在喻青泽脸上扫过,随后似笑非笑地看向司予,“用这招,你也太丢脸了吧。”
司予扯唇,不冷不淡地怼了回去,“丢不丢脸,只有睡过才知道。”
这话一出,江清的脸立马冷了下去。
偏生司大少还嫌不够,又十分气人地添了句,“他在我床上躺过多少次,你知道吗。”
……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已经睡过多少次了。
喻青泽:“够了。”
司予的目光移开,看了他一眼,说不出那是什么眼神,只是觉得冷得要命,偏偏又仿佛掺杂着无边怒火,几乎能将人灼烧殆尽的火焰,被压抑在冰面之下,冰火交融,复杂得要命。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令人不安的危险气息。
喻青泽皱眉,正准备再开口的时候,江清伸手拦了下他,“你先回去。”
他对着喻青泽的脸色还算不错,“我跟他聊聊,你回去睡觉。”
司予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们。
这时往后靠了靠,姿态懒散,黑眸漫不经心地眯了下,扯起一抹冷笑,“行,聊聊。”
他瞥了眼喻青泽,“闲杂人等回避。”
“……”
“谁要是受伤了,我跟他没完。”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谁知,还没走多久,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他偏头看了过去,直到那人面带笑意地走近,才认出,“苏格?”
来人眼神惊喜,“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嗯,”喻青泽看着他的这位大学同学,之前有过几次交集,关系还算不错,他第一次去参演的电影,就是这个人推荐的,人家是音乐才子,在大学里也算是风靡一时,因为家里的缘故,学了导演,当初为了拍摄微电影,特意找上了他。
“我才回来没多久,没想到你现在都这么火了,”苏格笑着看着他。
喻青泽抬手扯了下脸上的口罩,有些纳闷,“戴着口罩你也能认出?”
而且还是在这乌漆墨黑的环境里。
苏格神色一顿,一贯温柔的脸上多了一点不自在,“你总是很显眼……在我眼里。”
他后半句话声音太小,几乎消失不见,喻青泽有些听不清,“什么?”
“啊,没,”苏格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又提议道,“有时间吗?我请你喝一杯。”
喻青泽想了下,好歹算是一朋友,正准备应下的时候,手机振动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
他接通了电话,一个低沉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嗓音通过无形的通讯线传来,直直砸进了他的耳膜。
“你再走一步,我把你的小情人毁了。”
“……”
什么叫小情人,那是你弟。
喻青泽回了一句,“你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随后,司大少的声音冷冷淡淡地传来。
“转身。”
他转过身,看到了不远处的司予,站在那边,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喻青泽。”
“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带着威胁的语气。
喻青泽反倒笑了声,江渊真正下狠手之前,可是不会提醒人家的。
他望着那个人,“腿疼吗?”
对方沉默一下,利落地挂了电话,朝他走过来,走得很快,几步走到他面前,就在喻青泽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却是抓着他的手腕转身就走。
喻青泽连忙跟苏格打了个招呼。
接着就被拽到一辆轿车上。
他被按在车座上,男人神色莫测地打量着他,语气森冷。
“你到底还有几个情人?”
喻青泽看着他的这张脸,几分陌生,也有点熟悉感,过了一会,才开口,“大抵是有一个。”
他慢吞吞地说着,“只不过现在脾气不太——”
话刚说到一半,司予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唇,带着几分冰凉与狠绝。
他紧紧地捏着喻青泽的肩头,力道非常之大。嗓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恼火,偏生极温柔地摩挲了下喻青泽的唇瓣。
“那他知道你现在在我身下吗?”
说完,偏头咬住了喻青泽的耳垂,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腰线往下,似乎是准备做一些事。
喻青泽:哦,知道。
并且还有要绿他自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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