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得到邀请前去见张九龄,已是二月初六的事情。
这天他刚刚去过大空观,因大空观内修缮工程进展顺利,寿王李瑁有意请示李隆基把道家法会的举办地点改成大空观。
韩择木语气中带着恭维,对杨云道“寿王殿下不辞辛苦,多番前来监督施工,还有杨道长不吝指点,现在道像修复工作顺利完成,只等陛下派人前来验收。”
韩择木奉谕旨修复道像,现在功德圆满,自然希望李瑁能在上表中多提几句他的功劳。
可惜杨云并没有责任替他向李瑁说好话,就算说了,李瑁上奏中提出来,李隆基多半也不会当回事。
谁让皇帝本来就对李瑁这个儿子没太当回事
皇家内情,外臣不可能知晓,杨云也是熟知历史而知其中典故,却不能在韩择木面前说破。
二人又交谈片刻,杨云便借口找李瑁说此事,出了大空观,正好遇到张家前来送信之人。
送信的是个年轻男子,比杨云年长个两三岁,看其穿着打扮,不像是家仆,详细问询过后才知道原来是张九龄的嫡孙张国器。
张国器是张九龄的长孙,属于张家后辈中的佼佼者,他也是张瑜的兄长,比张瑜要年长三岁。
张拯有三个儿子,除了张国器外,还有张藏器和张英器,但张藏器和张英器年岁尚幼,还在就学,至于张拯有几个女儿就非杨云能得知的了,总归张瑜是张拯的三女儿,杨云只清楚这一点。
“家祖今日下午未时中有空,想跟杨道长见上一面,到时在下会以马车往府上迎接。”张国器长得很英俊,性格非常开朗,举手投足间亲和力扑面而来,杨云对他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
杨云笑着推辞“不必张公子亲自来接,我自己过去便可。”
“杨道长是家祖亲自邀请的贵宾,张氏礼仪传家,若是有所怠慢,回去后不好对家祖交待杨道长不必推辞,就这么说定了。这是请柬。”
说着张国器把邀请函交给杨云,有了这东西,就可以名正言顺进入张府。
张九龄当上左相后,多少人想去拜访而不得,杨云既没有深厚的家世背景,又没有做奉和诗,便能见到张九龄,若被外间士子知道,定会无比嫉恨。
杨云手持邀请函,心想“多少读书人为了这玩意儿争得头破血流,可我怎么觉得这是烫手山芋若这东西能变现就好了”
“杨道长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
张国器见杨云面色迟疑,不由出声问道。
杨云淡淡一笑,道“在下定会如约在家里等候。”
拿着邀请函回到醉仙楼,王籍已等候多时。
见杨云回来,王籍赶紧迎到门口,拉着杨云到了后院,道“现在东都来的道士实在太多,朝廷相关衙门有些应付不暇”
随着道家大法临近,各地道士都在往洛阳聚集,这些道士平日争强斗狠惯了,到了天子脚下也不懂得收敛,为了名利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因松梅假借“武尊真人”名头入宫跟罗公远斗法,被皇帝亲口称呼“天师”,故而一跃成为这些来洛阳的道士上门挑战的对象。
也跟松梅如今声名狼藉有关。
谁都觉得松梅人品低劣,想必道法也不会高到哪儿去,至多不过会一点障眼法,都以为自己能轻而易举战胜松梅,进而把松梅的名头给抢过去。
“刘府尹不是派人在门口堵着,不让人进去么”杨云对什么斗法之事漠不关心,松梅的好赖跟他没多大关系。
王籍懊恼道“实在看不住啊那些道士,飞天遁地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昨天居然有人从窗户闯进去,把松梅那老道打得满地找牙,幸好有官府的人出面调停,消息才没传扬开,这么下去,我们师门的好名声都要被那老道给毁了啊。”
杨云闻言一阵汗颜。
为了跟松梅斗法,居然有道士破窗而入
这跟土匪强盗有何区别
松梅真正的本事是故弄玄虚,真让他跟人斗法,以他的身子骨可招架不住。
所谓的斗法,杨云只能理解为私斗。
“先把他转移到隐秘的地方,别让人跟他接触,这样一来他就不会惹是生非了。”杨云嘱咐道。
“这把他送到哪儿这老道很不安份,他还想在这次道家盛会上重新树立威信呢其实这些人根本就是他招来的,没事就拿入宫之事显摆,成天吹牛打屁,今天若不是我拦着,他还说要出去跟昨天打伤他的那个道士斗法真以为自己有那能耐”
王籍提到松梅就一脸愤恨,俨然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武尊真人的徒弟。
杨云道“你这次从长安回来,带了人手过来吧”
“啊”
王籍怔了怔,随即点头,“身边随从自然有几个。”
“那就用你的随从把他看押起来,不许他出门,每天找人盯着,这对你来说不是很困难吧”
杨云语气强硬。
王籍想了想,有几分为难“就这么把他给关押起来,是不是不太好”
杨云没好气地道“你都怕他丢人现眼,还担心开罪他不成知道他是假冒的,也知道他会惹事,为何不能将他看管好他的那些徒弟暂时别管,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自己找出路,等这次道家法会结束,再想办法把他们送出洛阳。”
王籍得到杨云吩咐,好似找到靠山,做事也有了底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即脸上露出发狠的表情,大概是想回去怎么修理松梅。
杨云眼看快到约定的时间,准备先回家换衣服再去见张九龄,便道“赶紧去吧,免得他又惹是生非,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王籍满脸热切“师兄现在做的都是大事吧不如带我去见见世面如何我在你身边打打下手,或者你先传授我一点师门道法你看我拜入师尊门下,却一点法术都不会,遇到事也完全不能挑起师门大梁,情何以堪啊”
杨云很想说,你没有超能力,我怎么传授你法术
“以后吧。”
杨云随便搪塞一句,便把一脸失望的王籍给打发走。
杨云知道,松梅要倒霉了,至少在法会举行前,松梅会被王籍当犯人一样看押,做几天阶下囚。
杨云乘坐马车往张府去。
马车虽是单马车驾,车厢却很宽,可以容纳杨云和张国器同时坐在里面。
张国器提到杨云修道之事,热心地问了几句,似乎年轻人都对那些鬼神莫测的法术感兴趣,谁都想成为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人于千里之外的仙人。
杨云直言不讳道“道家修炼法术,基本都是障眼法,身上道袍内藏有很多机关,还需要有助手在旁,辅佐完成一些看似神迹但不过是欺骗世人的小把戏,完全不值一提。”
张国器听到这里不由一阵惊讶,居然还有自揭行业之短的
其实杨云是不想跟张国器过多解释,免得张国器成为王籍第二,不过人家到底是宰相府的长孙,追求的是仕途,想来不会在修道上下工夫。
“那道长您”张国器面带热切之色,立即让杨云想起刚跟王籍见面那会儿的情景,二人神色一般无二。
杨云摇摇头“若我把事情挑明,恐怕你会对法术失去兴趣。”
张国器凝眉思索半晌,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失望之色也跟适才王籍离开时的脸色十分相似。
到了张府门外,发现不过是个门脸低矮的寻常宅院。
张九龄到底不是在洛阳长住,因此也就没有在本地置办产业,寓所不过是朝廷调拨的临时宅院,张九龄真正的府邸在长安城。
“到了。”
张国器说着,陪同杨云一起下了马车。
正好张府门前有人等候,此人一袭白衣,背对马车,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腰间悬有佩剑,说明此人会剑法,立即让杨云想起之前那个很不靠谱的“游侠”盖雄。
杨云心想“这家伙看起来牛逼轰轰的,不会跟盖雄是一伙的吧”
张国器没有理会站在自家门前之人,好像他已经习惯家里时常有不请自来的拜访者,就算有些人在门口苦苦守候,也没什么用,家仆会明确告知张九龄不会赐见,久候无果,这些人最后只能灰溜溜离开。
百试不爽
“少爷。”
张府正门打开,里面出来一名老仆。
宰相门前七品官,老仆可不是寻常白丁,对于官场迎来送往那一套非常熟悉。
白衣男子眼睛一亮,赶忙走过去对老仆道“不知前日在下送的拜帖,可有交到博物公手上”
博物乃是张九龄的号,张英器闻言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径直带杨云往里走。
杨云经过那白衣男子身边时,也往其脸上看了一眼。
看到此人的脸,杨云第一印象是气度不凡。
再看第二眼,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好似哪里见过他,却又不记得在何处见过,很是亲切。
“真是盖雄的亲戚”
杨云心中只能如是想。
只听那门子直言“李相公,您的诗作的确送进去了,我家郎君看过,觉得您的诗写得很好。”
“那为何不让我进去拜谒”白衣男子很生气,尤其见到一个比他年轻很多的男子可以入内时,心中更是不平。
门子解释“不过奉和诗之事,已经过去了,我家郎君现在并不以此来选拜谒之人,所以您只能先回去等候,若我家郎君有意召见,定会派人前去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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