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起起伏伏,时常便有船帆从窗口逆向飘过。
萧家的船是萧绮的专用座驾,从外看起来并不招摇,和寻常的小商船类似,里面也没有各种游玩的地方,除开萧绮的住处便只剩下几间客房。
这世道乘舟远行十分枯燥,天冷寒风吹着也没法赏景,所有人都坐在屋里发呆。
萧庭嚷嚷了一早上没睡醒,刚上船便因为左脚先踏进船舱被萧大小姐罚去抄书,门上了锁,时而发出几声“姑姑,我错啦许不令,你倒是救救呀”的聒噪。
临岸的房间内,陆夫人坐在雕花软塌上,膝盖放着绣到一半的袍子,捂着耳朵有点不耐烦
“令儿,你去把萧庭收拾一顿,吵来吵去烦死人了”
陆夫人出生在江南,已经很久没有返回故乡,马上就要到娘家了,又没有湘儿那样的心理负担,心情非常不错,捂耳朵的动作竟是露出了当年小酸萝卜时的调皮神态。
许不令坐在旁边喝茶,对萧庭的呼喊充耳不闻,随意道
“他一直都这样,收拾一顿下午就忘了。”
陆夫人自是晓得萧庭的性子,对此轻哼了一声“萧绮和萧相都是聪明人,怎么就萧庭这么蠢,还好不是我侄子。”说着拿起袍子继续绣花,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令儿,你上次说萧绮故意勾引你,我自然相信。萧绮敢用这种法子,肯定还是想答应亲事,这趟出门你可得加把劲儿,争取回去就把萧绮装船带回肃州,有萧绮这样的贤内助,我也不用整天盯着你了”
许不令面对这不易察觉的送命题,轻笑道“萧绮大是大非很有分寸,但论起持家肯定比不上陆姨。男主外女主内,以后进了我许家的门,还不是得听陆姨安排。”
“”
陆夫人手上动作微顿,半晌才回了一句“瞎说她可是去当王妃的,我主什么内,又和你没关系”话是这么说,眉眼弯弯明显很满意。
船上无事可做,除了喝茶身边就只有一个陆夫人可以养眼。
许不令看着陆夫人绣花,坐了半天有些乏味,想了想,放下了茶杯,抬手按住了陆夫人的香肩,轻轻揉按了几下“陆姨,坐这么久累了吧我给你按按肩膀”
陆夫人身体一僵,微微扭了下肩膀,明显是想躲避,我是你姨呼之欲出,可不知为何,如今有点不好意思喊了。
许不令轻勾嘴角,见陆姨心情不错没有抵触的意思,揉按了片刻,手便顺着往腰背上滑,逐渐探到了肋下,不动声色的托了托。
陆夫人终究不是宁玉合,忍了片刻,见许不令还来劲儿了,便拿起绣花针作势欲戳,蹙眉道“找萧绮去我不累,别打扰姨。”
许不令意犹未尽的收手,见陆夫人脸都红了,再玩得出事儿,便起身告辞,来到了萧绮的房间。
船舱里很安静,除开萧庭时不时吼一声,丫鬟们都各自坐在屋里等候吩咐。
萧绮是萧家的掌舵人,位置让她不得不变成工作狂外加女强人,性格也相对强势,虽然从未对丫鬟太过苛刻,但气势摆在那里,连夜莺都有点怯场,乖乖躲在船只的另一头练功。
此时廊道中,五大三粗比许不令还高一点的丫鬟兰花,正抱着胳膊靠在萧庭的房间门上,以免萧庭的贴身小丫鬟给萧庭送瓜子零食。
许不令走到萧绮的书房外,冬天船上有些潮气,为了通风门没有关上,里面生着黄铜暖炉。书房的摆设和临河别苑区别不大,除了书架书桌便再无其他物件。
永远一身素雅黑裙的萧绮,腰背笔直的坐在书桌后,看着金陵产业近期的账册。淮南萧氏作为大玥第一门阀,不可能只有一个小庄子,千百年下来积攒的各种产业,若是不看册子都不一定能想起来是自家的。这些产业平日都是萧家各房的叔伯辈打理,萧绮过来走一趟,自然是得看看。
“萧大小姐”
“进来吧。”
萧绮将手中账册翻过一页,并未抬头,整洁肃穆的陈设,配上不苟言笑的神情,眸如秋水、眉若柳叶,颇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许不令对萧绮的不冷不热早就习以为常,毕竟性格就是如此,上次萧绮用美人计,他才晓得这世道竟然有女人穿黑色内衣,光这一点就能把性格看个大概了。
许不令关上房门,走到书桌对面,拖了张太师椅坐下,姿态冷峻不凡,打量着萧绮的面容。
萧绮抬眼瞄了下,又重新看向账本,轻声道
“你毁了我清白,我报复你一次,你我两清,以前的事儿便当做没发生过。”
虽然语气平静无波无澜,但许不令还没说话,便开始解释上次的事儿,心里面显然还是怕许不令破罐子破摔乱来。
许不令心中暗笑,对此自然不说什么,转而道
“吴王请我赴宴,肯定会想办法从我这里索要玉佩,四枚玉器剩下一枚必然在吴王手中。你最近可查到什么线索”
萧绮见许不令说正事,心里总算放松了几分,合上了账本,起身走到窗户旁,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我查阅族内卷宗,当年战神左哲先为大齐开国,我萧家祖先曾为其担任过军师”
许不令听见这开场白,心里不禁有些感叹。左哲先可是三百多年前的人物,三百年前许家的祖宗估计还在某个穷乡僻壤玩泥巴,宋氏祖先还是个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落魄贵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大玥第一门阀的底蕴尽数展现。
许家发达不过三代,在门阀世家眼中就是标准的暴发户,许不令娶萧家这种老牌贵族的嫡女,严格来说真是萧绮下嫁。
不过萧绮已经把身子给了许不令,再讲究身份也没了意义,这句话也只是就事说事。
“当时家中曾留下过记录,左哲先确实给了四个亲传弟子四枚玉器,那时候左哲先还没死,也没写下兵书、习武心得,所以肯定不是江湖传言那般记载着通天宝典
据记载,左哲先本是隐士,在大齐平天下的时候出山辅佐齐帝,功成后曾隐退了一段时间,谁都找不到,后来齐帝稳不住朝政和各大将门,四名弟子才把左哲先重新请了回来按理说请左哲先回朝一个人就够了,但当时是四个身处天南海北的人一起去的,会不会是四人合力才能找到左哲先”
许不令安静聆听完,思索了下“你的意思是,左哲先有个藏身之处,没人能找到。那四枚玉器记载着线索可以寻找,相当于保险柜钥匙”
“保险柜”
“呃就是秘密库房的位置和钥匙。”
萧绮身材高挑,直接靠坐在书桌上,沉吟片刻,轻轻点头“有可能,但时间太过久远,左哲先也早就死了,藏身之处放了什么东西,凭我们肯定猜不出来。”
“那就去吴王府看看情况再说。”
许不令说完的正事儿,端着茶杯停下了言语,目光在萧绮身段儿上扫了一眼。
这个目光显然有点放肆,萧绮正想着事情,发觉许不令心思不纯后,表情微微凝了几分,站直了身体,往书桌后面走。
不曾想刚走出两步,便觉得周身一紧,后面无声无息明明没动静,却被人抱紧了怀里。
“呜”
萧绮波眸子乱了下,用力转过身来,仰起脸颊看向近在咫尺的许不令,如同受惊的野猫
“许不令,你放肆”
许不令目光平静,搂着萧绮的腰儿轻声道“前几天屋里有人不好说,趁着没人打扰,我给你道个歉。在长安我确实没认出你,第二天隐瞒也是出于无奈”
周身被男子气息包裹,萧绮表情一如既往的坚毅,裙下的腿却不由自主的打颤,那晚的一幕幕不受控住的涌入脑海。她轻轻推了下许不令的胸口
“我知道,我没怪你你放开我”
许不令没有放手,带着些许疑惑“我当时没认出来,但萧大小姐怎么会那么配合你只要稍微反抗一下,我就能感觉出来结果你不但不反抗,后来玩的比宝宝还疯”
“你闭嘴。”
萧绮上次也被叫做宝宝,自然明白许不令说的意思,她睫毛微颤,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
“当时我喝醉了,以为你是木头变成的妖精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不令目光专注,盯着萧绮的眼睛
“我娶你啊。”
“”
萧绮柳眉轻蹙,本来四目相对,持续片刻便偏开了目光,推着许不令往出走
“我考虑一下,今天这事儿不与你计较,下不为例。”
许不令被推出房门,摇头叹了一声。
萧绮把门关上,还插上了门栓,背靠着房门,闭目呼吸了好多次,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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