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很是安静, 只剩下护士推着推车的声音响起,车轱辘滑过地面的声音刺入耳膜,扰到了正在愣神的温语竹, 使她一个激灵回了神。
她的眼神看向了此刻正懊恼的谢焱,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医院的走廊响起清脆悦耳的巴掌声。
“啪”的一声, 谢焱的头都甩到了另一边, 冷白的皮肤上印上了一个巴掌印。
温语竹气的那只手还放不下去,她红着眼看他,怒意昭昭道“你最好祈祷边柠没事, 不然我会立刻带着边柠离开这里,你以后都别想再见她一面”
温语竹做不到, 但是谢焱很清楚顾寒能做到, 他真的能把边柠给藏得严严实实,只需要温语竹的一句话。
他舌尖抵了抵腮,看上去根本没有往日的那种高高在上,而是摆抵姿态,哑声道“对不起。”
这句话, 不是对温语竹说的,而是对躺在里面静养的边柠说的。
可她听不见。
谢焱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慌乱过,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从他的身体里离去。
病房的门被推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一个本子从里面走出来, 然后对着他们三个人道“病人的丈夫是谁”
谢焱正欲说话, 却被温语竹抢先了, 她厉声道“她没丈夫,我是她的姐姐,一切由我来担。”
谢焱忽然感觉全身都无力,他能从温语竹现在的态度上感受到边柠醒后对他的态度,肯定是比温语竹现在还要偏激,他明白了,早在医生下了宣判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自己犯下的是什么滔天大罪。
他也在那一刻明白了自己的种种行为是多么的幼稚。
他想弥补可是他总觉得,他好像没有机会了。
医生听见了温语竹的话,睨了一眼谢焱,昨夜是他去的别墅区里接人,病人和眼前红着眼眶一脸疲倦的男人肯定是有关系的,医生只当是豪门不可告人的什么事,也没细究,而是和温语竹道“你是她的姐姐是吧,她现在还没醒,昨天流了很多血,而且刚流产,元气大伤,你现在可以打电话给家里的长辈,叫他们熬点汤过来,不要大补的,还有,这几天要注意一下病人的情绪,可能会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暂时就这么多,晚些我再来一趟,现在你们可以进去两个人陪她,不要太吵闹,让她静养比较好。”
听见可以两个人陪着她,谢焱正准备进去,却被温语竹给伸手拦住了,“没你的份。”
温语竹说完,拉着顾寒就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叮嘱顾寒道“你现在让张秘书去超市买点新鲜的鸡,然后去请个阿姨熬汤,记得不要太补,等会儿送到这里来。”
边说着,边啪的一声关掉了门,独独留下了谢焱一个人站在门口。
他其实也有些胆怯,有些不敢面对边柠,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特别是他犯下的错,或许会让边柠这辈子都难以原谅他。
思及此,他才更加慌乱,想进去看看她,亲亲她,却又踌躇不断,怕她醒来后对他的失望眼神。
病房内,温语竹又交代了顾寒一些具体事项,顾寒安安静静的听着,心中其实早已想到安排张秘书去操办,如若温语竹不说,他都会安排下去,但是他还是让温语竹开口先说了,自己才动手去做,倒不是他不把温语竹最好的姐妹放在心上,而是现在的关系都很暧昧,他怕一个不小心,本是因为自己妻子的闺蜜,所以才帮助了几次边柠,被有心人刻意传来传去,这样的误会,对三个人都不好。
一个男人,特别是有家室的男人,更应该懂得的是避嫌,哪怕对方没有这个意思,但是男女,除了夫妻,该懂得规矩还是应该铭记在心,这是顾寒的见解。
更何况,他不认为自己是个良善的人,自己所有的温柔和善良,只给,也只会给温语竹。
仅她一人而已。
病房内安静无声,边柠就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连往日温润粉嫩的唇现在也没有一点血色,眼底是青色一片,看上去模样瘆人的很,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憔悴不堪。
温语竹坐在了病床旁边的凳子上,眼眶一酸,轻轻的抓起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然后哑着嗓音道“小柠檬,你快点醒过来,等你醒来了,我带你去西藏,陪你穿那里漂亮的服装,圆你在那里高歌一曲的梦。”
边柠很安静,她什么都听不见,温语竹还想说什么的,病房的门却忽然被推开。她看过去。
是谢焱。
说实话,他的谜样也和往常相差甚远,看上去憔悴的不成样,眼底的那一片青色一看就是整宿都没有睡觉,他走进来,没去看温语竹的眼神,而是越过她走到了边柠的另一侧,垂眸看着因为他而躺在这里的女人。
温语竹看了眼谢焱,替边柠不值得,一看见边柠躺在这里,她也没了好脾气,和谢焱说的话,可是一句比一句还要过分,“满意了吗,好好的一个人给你折磨成这样。”
“谢焱,”温语竹指名道姓的喊他,冷笑了声道“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边柠等会儿醒了,你要怎么去说这件事,怎么向她赔罪道歉。”
温语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自嘲的笑笑,“算了,边柠估计也不稀罕你这样的道歉了,而且,我想,像谢总这样的人,估计都不会感到愧疚和抱歉吧”
温语竹说的话,谢焱根本无法反驳,他的确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甚至是伤害了边柠的罪魁祸首。
他依旧一声不吭,温语竹也不想再说下去,刚刚骂谢焱的那些话,已经超出了她这几年来骂人的汇总,她看了眼顾寒,低声道“我今晚想留在这里守夜,等会张秘书要是回去拿汤了,你记得叫他帮我带一些洗漱用品。”
顾寒自然知道此时根本无法阻拦,除了顺着温语竹,好像也没有任何话可以说的了,他正欲答应下来,却忽然听见谢焱道“晚上只能一个人守在这里,我守就行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温语竹当然不肯,只是正欲开口反驳谢焱的时候,却听见他哑着嗓音道“我想她醒了,第一个和她道歉,我想让她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我,温语竹,算我求你了,让我守夜吧。”
温语竹嘴角动了动,看了眼谢焱,那些更绝情的话到了嘴边,到底是没说出去。倒不是心软,而是她不是边柠,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且,边柠是否愿意醒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谢焱她也不清楚。
感情这件事,真的是需要当事人解决,不然别人插手只会越理越乱。
一直到张秘书带着阿姨送了汤来,边柠还是没醒,顾寒看了眼时间,俨然到了下午的时候,中午的时候,他们就草草吃了一些,顾寒心疼温语竹的身体,却也知道叫她去吃定然是吃不下的,于是,他换了个口风,道“边柠晚上估计就醒了,等会儿看见你有气无力的,肯定又要一阵担心,我带你去吃点,好不好”
温语竹细细想了想,原本想让顾寒直接去给她打包的,但是一想到顾寒今日陪着她忙上忙下,公司没去,事情也没有处理,更是她没心思吃饭,寥寥几口,他便也跟着吃了几口而已。
温语竹不为了自己也为了顾寒和边柠,于是便站起身点了点头道“那就去门口的那家店吧。”
她现在只盼着等会儿吃完饭边柠就能够醒来。
温语竹的愿望成了真,她在吃着饭,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她没心思去看备注,划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就忽然听见了想了一天的声音响起,只是还有些虚弱,“语竹,是我,我是边柠。”
“边柠”温语竹一听,愣了一会儿然后立刻站起身道“你现在在哪里,我怎么听见了风声,你没在病床上吗,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温语竹觉得很不安,也很不对劲,果不其然,她听见边柠道“我醒了,然后我离开了医院,你别来找我,谁也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也想和你说说话,语竹,我好想你。”
温语竹鼻子顿时一酸,她眼眶一红,哑着嗓音道“边柠,你别做傻事,我去找你,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是不是不想见谢焱,那我和你去别的城市,我让顾寒拦着谢焱,不让他再出现在你眼前”
“语竹,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边柠的声音渐渐的变得哽咽,她道“我不会做傻事的,你放心,这几年里,能让我撑下去的希望,就是等你回来找我,和我说说,你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我想看见你安然无恙,现在愿望成真了,你过得好,我就开心了,所以我也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开始我的新生活”
“至于你说的谢焱,我和他已经成了过去时了,他于我而言,不过就是一个前夫,再也没别的了,”边柠忽然轻声自嘲的笑了笑,然后道“语竹,我会回来找你的,一定会,所以你现在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等你哪天结婚了,记得伴娘一定要是我。”
温语竹还能说什么,她感觉喉咙很疼,想发出声音却发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感觉到了无助,可若是换位思考,她如今是边柠,最想要的也是一个人静一静。
她忽然哭了出来,一声一声抽泣道“边柠,你给我好好的”
“我会的,”边柠很感激温语竹能够给她一定的自由空间,让她有时间能够真正的跨过心中的那个坎,她莞尔,一边拖着虚弱的躯壳随便上了一辆的士,一边对着电话那边道“语竹,我和你说件事。”
温语竹哽咽的嗯了声,旋即便听见她说“这几年里,我一直被边家那边的人追着打扰着,哪怕顾寒没说,我也知道,他在暗中帮了我好多次,我想说,在他心里,你们从未分开过,所以他才会帮助我这个话都没说上几次的人,都是因为你,这么好的男人,语竹,说开了就嫁了吧,他这几年也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的。”
温语竹哪里知道边柠和她说的最后一段话就是这个,她哭着拨打回去,却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进了高速收费站,沿路的路途是一片大海,蓝天白云,不知道何时下起了小雪,边柠苍白着脸,将握在手中的手机卡捏紧,然后按下了车窗,任风灌进来,吹乱她头发,她莞尔,像是释然那般,将手机卡往外一扔,坠入无边的大海里。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机械般的女声响起,在空旷的病房里反复循环,来回播放,谢焱呆呆地站在空了的病床前,许久后忽然怒吼一声,然后抓着身侧的护士怒道“人呢我就是出去缴费我叫你看着的人呢”
谢焱发了疯,抓着护士的脖子,眼看着脸色都涨红了,他也还没放手,还是被进来的顾寒和温语竹看见然后拦截了下来,若不然今天肯定是闹出人命来了
护士得到了喘息,立刻咳了咳然后说“她刚刚醒了,就在你出去缴费的那时候,然后说去找你,我就没仔细看,我哪里知道她走了”
“滚”谢焱把手上买的几个包子也给扔了,他已经两日没有进食了,寻思着边柠可能没那么快醒,怕自己后半夜饿的没力气照顾她,于是顺便在路边摊上买了几个包子填一下肚子,谁知道,就是那么一刻,他和她之间就彻底的错过了。
顾寒蹙眉,按住了谢焱,冷声道“你冷静点。”
“我他妈怎么冷静,”谢焱怒吼。“你试试温语竹消失,你就知道你有没有可能冷静的下来”
顾寒忽然沉默了下,他尝试过,他没有冷静下来,甚至剑走偏锋,尝试了很多正常人都不会走的路,可他再怎么样,他心中也清楚,不会去伤害温语竹。
他们两个人,本质上就不一样。
谢焱是应该接受惩罚的,这个惩罚,或许是最痛的。
就像他这几年来的煎熬。
温语竹的视线忽然看见了病床边的那个书桌,忽然能明白谢焱为何此刻如此的激动,因为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字,她忽然感觉,谢焱和边柠,再没有以后。
谢焱,这辈子别再见面,就是你给我的最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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