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秦砚刚说出一个字。
原本站在床尾的医生赶紧过来, 挖掘出了从未有过的演技天赋:“傅总!”他高喊一声,“您的腿没事吧?!”
秦砚和傅岳庭的视线都不由被他吸引。
医生又说:“您的腿刚刚固定, 还不能受力, 刚才太不小心了, 我需要再帮您做一次检查!”
说完招呼左右, 带着实习医生和护士把傅岳庭又扶回病床, 终于赶在秦砚发问之前, 忙不迭把人推走了。
秦砚全程没有帮上忙,见状也只好回到沙发前坐下。
直到傅岳庭再回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
他起身走向医生:“怎么样?”
医生看似肃穆:“幸好,傅总的伤没有大碍, 但是以后一定要注意。”
秦砚看向傅岳庭, 才道:“安全起见, 麻烦帮傅总配一副轮椅吧。”
医生:“……好的,还是您考虑得周到。”
编造完情况,病房里的医护人员又呼啦散开涌了出去。
傅岳庭躺在病床上, 看了秦砚一眼, 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这个说辞。
秦砚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只在护士推着轮椅进门后, 才接过它走到病床旁:“这样也好,免得麻烦。”
傅岳庭刚坐起身,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轮椅,再看向秦砚, 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有了轮椅。
就不需要扶。
不需要扶,那他该怎么趁机亲近秦砚?
傅岳庭沉声做最后挣扎:“我不喜欢坐轮椅。”
秦砚把这当成一句埋怨:“忍一忍,你伤的是腿,坐轮椅更安全。”
话落想到刚才的意外,他索性上前一步,弯腰揽在傅岳庭腰间:“抱住我。”
熟悉的体温突然包裹下来,傅岳庭还没反应过来,就依言照做,抬手按住秦砚的肩膀。
下一秒,他只感到腰间一紧,身体几乎腾空,被秦砚半扶半抱着直接下了床,再回过神,他已经站在轮椅前,只剩坐下这一个选项。
“注意右脚。”
腰间的手,耳侧的呼吸,灼热的体温,和坚实的心跳……
和秦砚有关的一切都在无限放大,傅岳庭此时最不在意的,就是这只脚。
他下意识按在秦砚的手上,却又立刻触电似的弹开,才僵着手臂矮身按在轮椅扶手,缓缓坐下。
秦砚推着他走到卫生间,洗漱过后再推回来,果然轻松许多。
这种轻松让傅岳庭的脸色黑得像碳。
但他向来面无表情,秦砚没去观察他神情的细微变化,把他扶上床后,就拉开小桌板,摆好院方精心搭配的早餐:“吃饭吧。”
傅岳庭接过递来的筷子,看到秦砚转身,脱口而出:“你去哪?”
秦砚举起手里的餐盒示意:“我去那边吃。”
他指的是沙发的方向。
傅岳庭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好像不经意地说:“这里位置足够了,没必要多跑一趟。”
接着往病床一侧让了让,空出另一侧让秦砚坐下。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秦砚没有推脱,直接侧身坐在了床沿。
傅岳庭泛白的指尖才缓缓恢复血色。
秦砚就近在眼前,他们坐在同一方天地,即便没人说话,也是一种让他追求许久的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很快就被门口传来的一阵敲门声打破。
傅岳庭抬眼看过去,眉心微蹙一瞬。
来人已经开口:“岳庭,你的伤怎么样?”
听到这道声音,秦砚还没回头,就已经知道来人的身份。
傅辉,傅博宏的三儿子,也就是傅岳庭的三叔。
之前在傅宅时,秦砚无意间听到过他和他妻子的谈话,对他的声音还算熟悉。
傅辉边进门边说:“昨晚就听说了你住院的消息,只是想到时间太晚,就没有过来打扰你,你可不要怪小叔啊。”
走近病房,他才发现门内不止傅岳庭一个人。
看到秦砚,傅辉脸上笑容不变,只是多了一分真心实意的惊讶:“秦总还没回去休息?”
秦砚心中微动。
傅辉进门就点明昨晚已经知道了傅岳庭住院的消息,现在见到他,惊讶的不是他也在场,而是他还没走。
从这几句话里透出的信息来看,好像关心的意味太少,只让人听得出他消息灵通,很值得玩味。
傅辉笑道:“看来老爷子说得很对,秦总和岳庭,关系的确很好。”
秦砚不置可否,见他绝口不提傅博宏之前特意纠正的称呼,也从善如流:“傅先生早。”
傅辉又笑了两声:“秦总早。”
说完看向傅岳庭,见他腿伤这么严重,叹道,“太不小心了,要是被老爷子知道,一定心疼死了。”
傅岳庭神情淡淡:“有劳小叔挂心。”
傅辉把怀里的花放在床头:“还在吃饭?”
他在国外待了二十多年,言行举止都带着一股上流绅士的派头,因为说话时肢体语言和表情比较丰富,还有一种流于表面的浮夸,让人看不出虚实,也看不透情绪。
秦砚没有旁听两人的对话,在傅辉走进病房后,就对傅岳庭颔首示意,转身去了休息厅。
他在这段时间给辛曼打了一通电话,让她酌情安排这两天的行程,一切事务转成线上处理,再简单聊过几句后,他挂断通话,看向傅岳庭的方向。
两人还没聊完。
看傅辉的表情,似乎还相谈甚欢。
秦砚想到宋景明提起过的,傅辉如今撒手海外公司不管,堂而皇之进了傅氏,其实不难猜出他有什么目的。
再加上另外两家,傅岳庭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虎狼环饲。
想到这,秦砚心下微沉。
希望这次住院,没对傅岳庭造成太大影响。
正在他思绪间,傅辉终于从门内出来。
“听说秦总昨晚在这里照顾了岳庭一夜?”他感慨地摇了摇头,“真是太好了,年轻人能拥有这样的友谊,一定要珍惜啊!”
说完又抬手拍了拍秦砚的肩膀,“依我看,不久的将来,就全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用了“将来”这个词,就代表他现在还有野心。
秦砚道:“傅先生客气了。”
傅辉收回手,对他眨了眨眼:“好啦,我看你们饭还没有吃完,我也不留在这里惹人厌了。”然后回头对傅岳庭说,“岳庭好好养伤,我就先走了。”
说完挥了挥手,让秦砚留步,就往门外走去。
他穿过走廊,进了电梯,才敛起脸上的笑意,从怀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傅辉低下头,不由回想起刚才进门时看到的画面,双眼微眯。
和傅博宏的想法一样,在他的印象里,即便是小时候,傅岳庭也从没对谁那样亲近过。
秦砚……
傅辉突然打断对方的话:“帮我查一查那个秦砚。还有,搞清楚傅岳庭和秦砚之间的合作,如果能找到机会,就从这上面做做文章。”
——
傅辉离开后,秦砚和傅岳庭继续吃完了早餐。
然而傅辉的探望像撕开了一道口子。
之后傅明一家,傅英哲,以及傅氏的一些人,纷至沓来。
秦砚吃过饭后几乎就一直待在外间休息厅。
期间辛曼还安排人把他的电脑送了过来,自那以后,傅岳庭在病房内会客,他在外间办公,分配也算合理。
可傅岳庭并不这样想。
从早上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小时,眼看快到了午餐时间,来探望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整整四个小时,秦砚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傅岳庭的耐心于是随着时间渐渐消耗殆尽。
尤其一分一秒过去,耳边却还满是没有营养的废话。
“够了。”
病房倏然一静。
傅岳庭掺着冰雪的眼神扫过周围一圈人,最后落在助理身上:“章浮留下。”
其余人赶紧一窝蜂涌了出去。
听到动静,秦砚往病房里看了一眼,见助理还在,又点了点蓝牙耳机:“继续。”
见状,傅岳庭拳头硬了。
见状,助理的心在打颤。
尽管老板从没有暴力倾向,因为他相信,老板只靠眼神就能杀人,但他还是怕被这个拳头打在脸上,忙问:“傅总,您有什么吩咐?”
傅岳庭转眸看他,冷声道:“通知下去,从现在开始,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任何人过来探视。”
助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明白!”
“包括你在内。”
助理继续啄米:“包括我在内!”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
傅岳庭说:“需要我重复吗?”
助理哪敢。
他赶紧说出来意:“傅总,您这次住院,那公司三个空降兵?”
傅岳庭说:“按照原计划。”说完又看他一眼,“我是住院,不是失联,你慌什么?”
助理不敢说。
他慌的不是住院,慌的是您这一拳。
但听到傅岳庭的话,他理顺思路,也没再多问。
这时,门外护士推着午餐进来。
病房内的对话还没结束,秦砚在茶几上轻点:“放下吧。”
护士偷偷看他两眼,红着脸说:“好的。”
说完放下两份餐盒,揣着一颗欢跃的凡心原路返回。
傅岳庭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脸色奇差。
助理又惊又怕,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傅、傅总?”
傅岳庭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出去。”
助理半秒都没耽搁,立刻拉开玻璃门。
恰巧秦砚的视频通话结束,正摘下耳机。
助理完全想不通,这两个情敌到底是怎么安全渡过昨晚的,可毕竟还是合作关系,他先打招呼:“秦总忙完了?”
“嗯。”
秦砚看他一脸匆忙,“章助理又要走?”
助理干笑一声:“是啊……”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看向傅岳庭,“对了傅总,我听说这个医院连护工都没了,您要不要回家休养?”
最重要的是,放任老板和秦总共处一室,在他看来就是个□□。
听到这句话。
玻璃门内外,秦砚和傅岳庭心里同时“咯噔”一声。
在秦砚看来,傅岳庭网瘾大得离谱,之前头疼得走路不稳都坚持要玩游戏,现在只是腿断了,当然更阻止不了这颗玩游戏的心,那他自然也要跟着陷入昏迷。
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果傅岳庭在家里休养三个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退位让贤,否则公司迟早倒闭。
傅岳庭则在想,医院没有护工,家里却有佣人,在医院他可以拖住秦砚,回到家该用什么理由?
到时候办了出院手续,秦砚只需要把他送回家,就能彻底摆脱他这个累赘。
想到这,两人对视一眼,心声出奇统一。
不行。
不能出院!
作者有话要说:秦砚&a;傅岳庭:我该用什么办法把他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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