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过去一个多月,阴雨的天气远去,晴阳高照的日子多了起来,气温也越来越高。
在一处装修精致的日式小咖啡厅里,放着平缓轻柔的音乐,午后的暖光落在几处木椅座上。
“我们出版社有个男同事挺木的,完完全全是个铁憨憨,”闲聊话题太多,贝珍佳喉咙发干,喝口咖啡继续说,“你猜他前段时间给我送什么?”
自沅尽去过出版社之后,进度安排下来,又急又赶,前期要做很多工作,贝珍佳忙了好长一段时间,正巧也是她和钟远萤友谊的“冷淡期”。
当事人钟远萤完全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每次一提及那天出版社的事,贝珍佳就幽幽地“哦”一声,然后挂断电话。
直到今天,两人终于都有空闲时间出来喝杯咖啡。
鉴于女人的友谊比天气变化还快,钟远萤不再提沅尽的事,非常配合她的倾诉欲,问:“送什么,男人追女人的套路通常是送花吃饭看电影,以他的进度条,估计处于送花、布偶和巧克力的阶段。”
“没错,是送花,”贝珍佳突然一脸严肃,“但送的什么花,尔等凡夫俗子绝对想不到。”
“玫瑰、百合或者蓝色妖姬?”
贝珍佳一字一顿地宣布答案:“送的菜花。”
钟远萤:“......”
“你敢信,那菜花比我头还大,但我当时的脸色一定比菜花叶还绿。”
钟远萤忍了一下没忍住,差点笑岔气。
“你还好意思笑这么猖狂,”贝珍佳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讲真,要不是从小到大的友谊,你现在还躺黑名单里,就说沅尽那事,你装什么不知——怎么了?”
见钟远萤笑声倏然打住,表情变了变,贝珍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咖啡厅另一处的角落。
那里比较暗,也较为隐秘,旁边有一盆落地绿植能挡住半个身形,大概能看见里面坐着一对甜蜜相搂的情侣,
贝珍佳歪头偏了偏,看清那对情侣正在互相喂食,艳美动人的女人正舀一勺黑森林慕斯蛋糕喂给男人,而那个男人......
“操,怎么在这也能遇上何钦洋?”贝珍佳一脸不痛快,“影响心情还倒胃口,别看他了,我们走。”
而钟远萤的关注点则是何钦洋身侧的女人,“那个女人好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有印象吗?”
之前怕何钦洋又来找事,她花钱雇人护着上下班,接连一段时间没遇到他,才放松神经,原来他是有了新对象。
每次他玩腻之后,又会来找钟远萤,反反复复,只因在她这遇到钉板,非得把她也过腻才肯甘心。
贝珍佳眯眼细看几下,给出结论:“我不认识也没印象。”
“何钦洋家里挺有钱,他要什么有什么,顺风顺水的,还以为自个儿是‘万花之王’呢,非得全世界女人顺他心意才舒坦。”
她的视线又在那个女人身上扫了两转,“以我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那女的不简单啊,感觉像朵食人花。”
“算了,别为他们浪费一点心情,”贝珍佳把包和车钥匙递给钟远萤,“你先上车,我喝得有点多,去趟洗手间。”
钟远萤点点头,拿起两个人的包,刚站起来的一瞬间,脑子闪过一个片段。
这个女人有点像付烬的女朋友?
隔了许久没见,钟远萤不太确定,又定晴看了两眼,还真是乔觅雪。
钟远萤心里一突,立即从包里掏出手机,拍下远处两人相拥亲密的照片。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咖啡厅,坐上副驾驶座的,盯着照片好一会还觉得不真切。
所以说——付烬被绿了?!
他被绿了!
还是被何钦洋绿的。
“......”
钟远萤陷入惊涛骇浪的震惊之中,此时有人敲了敲车窗,她愣神地降下车窗,一眼对上何钦洋那张大脸。
不近看不知道,他自诩英俊潇洒的外表,此刻简直不能直视,脑门一圈纱布,有只眼睛没消肿,一眼大一眼小,左右脸的伤肿遮都遮不住。
何钦洋直盯着她:“你刚刚看见了?”
他的声音含糊又漏风。
钟远萤才发现他门牙都没了,忍不住反问:“你整容失败了?”
“......”
一瞬间,何钦洋又想起那个痛苦的夜晚。
阴暗潮湿的逼仄角落,长相干净又俊美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眼眸阴沉到极点,“她说过不能动手。”
男人抓着他的头发,让他被迫仰起头,后颈作痛。
明明看起来就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人,却让何钦洋倍感压迫,牙关都开始发酸。
男人倏然一笑,眼睛微眯着,长睫一敛。
“但此刻,姐姐不在。”
......
那晚的画面连带疼痛的记忆深深印入何钦洋的脑海里,只要一提及,下意识便会浑身难受,肌肉发紧,神经拉扯。
他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期间派人去查那个男人,无迹可寻,报警调监控之后,他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等他出小区,又等他走出一段路之后,才抬眼扫了下四周,找到监控死角把他拖去。
那个男人似乎认识他,可他除了知道他是钟远萤的弟弟,便没了其他可用信息,于是他想去为难钟远萤,却被多次暗中阻挠。
浑身疼痛,有火不能发,何钦洋那段时间过得窝囊又窝火,好在这时候出现了乔觅雪。
乔觅雪来医院探望朋友,看到何钦洋时脸了红,清纯得很。
何钦洋最吃这一款,他从来不追女人,钟远萤是第一个,也因为她漂亮单纯,没谈过恋爱,他喜欢恋爱中懵懂无知,小鸟依人的女人。
乔觅雪很符合他的要求,每天来陪他,被他一两句话弄得害羞无措。
他的注意力被转移,打算先玩着再说,谁知今天又被钟远萤看见。
“你不要误会刚才的事,”何钦洋说,“我对别人只是玩玩,对你才是真心,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现在和她分手。”
钟远萤冷眼看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我现在看见你,和看到街头腐烂恶臭的垃圾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你不走,我会打电话叫人来清理垃圾。”
“叫你那个疯子弟弟么,”何钦洋说,“钟远萤你终于肯生气了?如果你不在乎我,又为什么要生气?”
完全是强盗逻辑。
但钟远萤愣了一秒,发现自己的心情确实是风吹稻火,怒长三尺高。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贝珍佳从咖啡厅出来,一眼看见何钦洋站在她的车边骚扰钟远萤,怒意瞬间横生,她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大力推开他,“滚远点!”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一定上脚踹,贝珍佳不给何钦洋反应的机会,立即上车发动车子,行驶上路。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她一定开车碾过这个渣滓。
开出一段路,贝珍佳瞧了眼钟远萤的神色,小心地问:“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钟远萤沉默许久,才问:“如果你表弟被绿,你会生气吗?”
“生气?不存在的,我会放五百斤鞭炮轰轰烈烈的庆祝,”贝珍佳理所当然地说,“谁叫他那么臭屁,还以为女生都排着队泡他。”
“......”
钟远萤安静下来。
阳光和树影交织,形成明明暗暗的图案刷过车窗,风被熨烫得有些热,贝珍佳上调车窗玻璃,打开空调。
钟远萤出神地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贝珍佳不时看她两眼,实在心疼,钟远萤认识何钦洋这个人,不知倒多少辈子的血霉。
其实贝珍佳现在的心情很糟糕,有些事情回想起来就更心烦,在大学那段不长不短的光阴里,在她的印象中,舍友乃至同班同学,要么学习坚定有目标,要么休闲娱乐度日子,或者参与社团活动交朋友,总之,过得都不错。
但钟远萤不是,她的大学时光并不美好,甚至不堪回首。
她先是与亲生父亲决裂,之后遇见何钦洋,分了之后她也只想着用心学习努力赚钱而已。
何钦洋却说:“你会后悔的。”
他说到也做到,先造谣钟远萤劈腿被发现才和他分的手,因为那时追她的人不少,漂亮的人总容易招人嫉妒,很快就有人信以为真。
何钦洋再来个割手腕,弄得满床是血,照片不知怎么流传开,一时众人哗然,闹得满城风雨。
从学院传开到全校,所有人都认为钟远萤这朵妖艳花薄情寡义,何钦洋痴情难忘,就算交新的女朋友也只是为了“疗伤”。
而钟远萤根本没精力一个个地去解释,加之个性也冷淡,没交几个朋友,真正了解又知心的贝珍佳还在别的学院。
从宿舍开始,几个女生明里暗里对钟远萤冷嘲热讽,钟远萤不理不睬,早出晚归,只把宿舍当睡觉的地方,其他时间都用在打工学习。
班里也形成一种无形排斥,大到重要的事小到各类活动,都不会通知钟远萤,只要她没注意,那不好意思,迟到缺勤立即上报。
大多数人不会当面说什么,只会在经过之时,用有色眼光扫上几眼,像是在说“就是她啊,真是够能耐的”。
透明的刀子往身上扎,钟远萤已经麻木,忙得精疲力尽,甚至没了力气拔下那些刀子。
何钦洋不断示意她可以服软了,但她骨子里不倔的话,童年也不至于过得那么拧巴。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何钦洋的亲戚是学院院长,让钟远萤不时挂上两科,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最后毕业,也把她的毕业证压一压,让她找工作一波三折,焦头烂额。
这些事情过去很久,贝珍佳才听钟远萤语气平淡地说完的。
她很难想象钟远萤怎么度过那四年,如果是她,大概会向何钦洋求和,再严重点可能会退学。
到现在她还记得,当时看见钟远萤的模样,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
和她一块长大的姑娘,怎么瘦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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