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头疼的要炸裂了,而太宰治居然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在他的一边玩架子上的药品。
“降压药和升压药混在一起是死不掉的。”森鸥外扶额道,“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和我一起想一下。”
“哦。”太宰治的语言极其敷衍,手中的动作依旧没停。
“你观察了他手里的人偶了吗。”森鸥外率先发问,“车祸发生的时候,他怀里的人偶有表现出什么特征吗。”
不外乎他第一时间会问这个,因为港黑内部关押着一个代号Q的危险异能体,他就是罕见的精神系异能,只要伤害到他的人都会被他怀中抱着的那个丑兮兮的玩偶拖进地狱中,任由他操控。
而绫辻手里同样有个人偶。
森鸥外已经派人问过那几辆巨型货车的司机了,惊魂未定的司机们声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至于为什么发生车祸,他们坚持那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意外?怎么可能?
森鸥外从不相信什么概率事件,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扯了。
“想听我的意见?我觉得是他手里的人偶,”太宰治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将手里的混合药一饮而尽后,他慢吞吞地说道,“司机很可能被.操控了精神,只有精神系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森鸥外也和太宰治想的一样,很多异能力只会保持一种特征,譬如羊之王涉及的事情都有重力的痕迹,太宰治是异能无效化,只有类似Q的精神系异能者才能表现出死亡的多种特征。
“精神系啊……太棘手了。”森鸥外沉吟道,“等想办法搞清楚他是怎么控制别人的才行。”
太宰治道:“我注意到鹿谷他盯着楼下看了几秒钟,很专注的那种呢。”
“难道说注视是他的异能力的发动条件?”
“很有可能。”太宰治漫不经心道,“我们在电梯里的时候他也往外看了,大概需要积累一定的时长吧。”
闻言,对太宰治的观察能力很放心的森鸥外长出了一口气:“这样吗,那也还好。”
他心底暗暗想,只要想办法逃出鹿谷的视线就行了吧?但还是得搞清楚他发动异能力到底需要多长的读条时间才行。
这两人殊不知自己的思维已经跑偏了。
绫辻盯着楼下看只是在找认罪的决定性线索而已,只要被他找出就能够立刻导致犯人死于意外,在此之前日本根本没有出过这种类型的异能者,难怪就连太宰治和森鸥外都会猜错。
异能没有范围限制,哪怕罪犯逃到了另一个国家,也无法躲开意外死亡的作用。
不需要有接触,甚至是根本不用认识,只要满足条件,绫辻就能发动异能力。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异能力?
如果非要未雨绸缪针对绫辻的异能力想出一个自保方法的话,那么只有一句简单的口诀:“一定要做个好人”。至于已经做过坏事的人,那就是“下辈子再做个好人吧”。
其实把这个异能力换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说不定还不至于达到这种可怕的程度,可偏偏是绫辻行人,一个被异能特务科盖章智商远超常人,接近于小说中的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他站在你的面前,就让你的罪恶无处可藏。
“那就麻烦太宰你再多注意一下了。”森鸥外皱眉,斟酌道,“如果你找出来具体时间,我就可以给你开一份特别有效的安眠药,那可比什么入水和上吊自杀靠谱多了。”
闻言,原本还恹恹的太宰治睁大了眼睛,雀跃地问道:“真的?”
“真的。”森鸥外许诺。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文书。
太宰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像一只小猫那样轻巧地走向了他,接过了文书一目十行,很快发现这居然是先代首领留下来的密令——在危急关头,森鸥外可以委派属下涉猎港黑任何事务。
“你想让我插手擂钵街。”太宰治立刻反应过来。
鹿谷门实成为少主,第一天就带着黑蜥蜴去了擂钵街,而那里正好是兰堂的巡逻路线,显然有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他去盯梢鹿谷,森鸥外应该会看着兰堂吧。
“首领可能是想到自己重病太久了,所以想着留一道保险吧。”森鸥外叹息道,“我是他最信任的私人医生,所以他把这个托付给了我,太宰你要好好利用,去看看鹿谷在擂钵街忙什么吧。”
“少在我面前撒谎了,这道密令是你伪造的吧。”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文书,太宰治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这也太粗糙了,森先生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面对他的指责,森鸥外很淡定,把皮球踢了回去:“你知道就好,别让别人看出来,辛苦你了。”
太宰治:“…………”
他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比起无耻,果然还是身为大人的森鸥外更胜一筹。
几秒钟后,他拿着文书转身走向了门快步离开,却不想才走出门,抬头刚好看到走廊的尽头一个身影正站着。
太宰治的脑海中立刻冒出了一个词语“守株待兔”,因为那道身影正属于被他和森鸥外议论的对象鹿谷门实,他的姿态相当轻松,就好像在等他出来一样。
“……鹿谷。”他嘴唇动了动。
在他身后诊所的门都还没有来得及阖上,被微风吹动吱呀作响,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被绫辻上前几步抽走了他手里的文书,展开看了一眼:“哦,还有这种好事。”
“……”什么?
“我本来就是打算让你加入的。”绫辻意味不明道,“森鸥外真是贴心。”
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太宰治试图通过脸上的微表情来分辨他的情绪,但是却被绫辻那碍眼的面具给阻挡住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知道他到底长着什么模样。
绫辻把文书塞回了太宰治的手里:“跟我来。”
说完,他好像不是很在意太宰治是否会跟上来,直接转身走了,而后者在原地伫立了几秒钟,然后才迈步跟了上去,尽管如此,太宰治能够感觉到绫辻对待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首领办公室,太宰治有些诧异,他本来还以为绫辻会直接去擂钵街的。
荒神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吗?
黑泥在绫辻身边漂浮:【别高兴的太早,你应该对自己的异能力自信一点。】
绫辻对它的话嗤之以鼻,他从不觉得自己是最强的,哪怕异能特务科在他身上做过“特异点”的实验——异能力之间存在差距,这是显然的,但如果两个人的异能力恰好相反,那么到底该听谁的?
他不是没有见过别人做实验,譬如一个人的异能力是“让敌人沉睡”,另外一个人的异能力是“时刻保持清醒”,那么被作用的目标任务到底是沉睡还是清醒?这就回到了原点,要看异能力的强度了。
迄今为止,异能特务科想了很多办法试图给绫辻的异能力上一道锁,但是都失败了。
“他们很可能只是没有见到太宰治。”绫辻低声说道,“比如横滨就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黑泥声音很嘲讽:【这不一样,你的名字不被知道是因为你的特A级和涉及的保密项目,但如果太宰治真的能够消除你的意外死亡,异能特务科早就该武力强迫他成为你的搭档了。】
只要能达成目的,异能特务科那群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比如他的眼睛……
很少有人知道,绫辻的眸色原本是金色,可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他的眸色成了现在的猩红。
“闭嘴。”绫辻冷冷道。
他知道黑泥和自己的立场不同,它对剧情偏移度很执着,如果绫辻有任何不想配合的苗头,它都想去一一掐灭,所以绫辻根本不会去听它的鬼扯,再多理论都比不上实践。
闻言,跟在他身后的太宰治很委屈道:“我什么都没说。”
他的话音才落下,绫辻回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没说你,虽然你的脸真的很吵。”
“……哦。”
太宰治心想,又多了一点情报,鹿谷的精神状态真的不太对劲,不但会把人偶当做朋友,还会和空气自言自语,配合那展露了冰山一角的奇怪异能力,这家伙比他见过的Q还要像个小疯子。
“坐在那里。”绫辻指了指沙发。
太宰治顺势坐了上去,用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这里啊,你是想和我谈心吗?”
他本来以为绫辻不会管他,又像之前那样冷冰冰地无视他的举动,但这次却很不一样,绫辻在看了他一眼之后,居然真的迈开小靴子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和他只隔着小臂宽度的距离。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在心底亮起了红灯,脑中开始思索有什么细节被他漏掉了。
起码在港黑期间没有。
但是鹿谷去见了兰堂,是兰堂对他说了什么吗?所以让他的态度变得很奇怪。
黑泥一改之前的情绪激动,等真的看到他们挨得那么近之后,它反倒变得平静起来,在办公室盘旋:【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也许你听过这句话,真正摧毁一个人的方法是先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
黑泥总在唱衰,让绫辻觉得有些厌烦了,可这某种程度上正说明了太宰治的重要性。
所以他没管它,只是打开了电视机,开始迅速切换频道。
“嗯,看电视?鹿谷是因为觉得没有声音会尴尬吗?”太宰治口中说道,迅速掩去眼底的疑惑情绪,“不会的,我很擅长谈心的,说不定和我说完之后鹿谷就会爱上我。”
绫辻依旧没答话,而是依旧挑选着日本电视台的节目,直到落在了一档时事热点。
他的目光很坚定,太宰治有些吃惊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因为他很少在同龄人的双眸中看到如此强烈又执着的一种感情,就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他对某个目标的渴望一样。
那是一种令软弱的人惭愧,令怯懦无处可藏的光芒,太宰治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心底诞生了奇怪的兴趣。
鹿谷……
对你真的很好奇啊。
“新闻为你播报,并盛中学发生了一起绑架案,”镜头切换到了焦急的女记者身上,她额头冒出了冷汗,“绑匪名为三代川崇,是并盛町本地人,警方正在交涉,但绑匪并不配合,已经出现了开枪的情况……”
是一名警察,他按照绑匪的要求放下武器接近人质,却被瞬间被绑匪的子弹击倒。
他躺在血泊中,生命的气息逐渐流逝,但是迫于绑匪的压力,无人能够接近他进行治疗,他的瞳孔在成千上万的人的收看下逐渐扩散,直至彻底停止了呼吸。
太宰治观察了一下那名警察,不带任何感情意味,评价道:“好可怜,他就是去送死的。”
从放下武器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注定了。
“为什么镜头会放在尸体这里,这不就是死亡直播吗。”太宰治撇嘴道,“为了收视率,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明知道室内有一台电视机,绑匪一定会收看,还一直把镜头给这个警察。”
如果没有这样的镜头,这位警察说不定还不会死亡。
“你就看到了这些东西吗?”绫辻冷冷道,“他的婚姻是离异状态,有一个正在读国中的女儿,父女关系很一般,家里没有多少存款,他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吃饭,因为出门之前和女儿吵过架,他买了彩票和礼物准备道歉……”
随着他的话逐渐展开,太宰治眨眨眼,选择默默地倾听。
他不会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这种蠢问题,他只是发觉绫辻比他想的还要聪明,因为有些细节他是看不出来的。
“你是个侦探?”太宰治好奇地问。
“有人说过我可以成为世界第一侦探。”绫辻淡淡道,“但很遗憾,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侦探。”
一个合格的侦探只负责破案,而不是杀死罪犯。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异能力,绫辻想,他可能会自己创建一个侦探事务所吧,或者是写小说,但没有如果,如果都是给那些软弱的人准备的,在绫辻的字典里没有假设这种东西。
“是啊,侦探不会关注这些和案件无关紧要的细节,侦探只会把视线放在犯人身上。”
太宰治侧过脸看着绫辻,目光在他的双眸上流连。
“我不想关注这些。”绫辻不带任何意味地说道,“但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那些深埋的答案就很清晰地浮现了出来,就好像他的身体里寄宿着一个洞察世人的灵魂,绫辻异常冷漠,是一个十足的旁观者,但人们非要把自己形形色色的人生倾诉给他听。
太宰治顿了顿:“真的吗?那么,你可以看穿我吗?”
他的视线相当期盼,甚至带着一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强烈渴望。
“我不想说。”绫辻冷淡地拒绝了,“这是你的秘密,如果我说出来就会被你缠上。”
他实在是太过于敏锐了。
太宰治愣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这句话洞穿了,片刻后,他笑了起来:“没错……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只是按照鹿谷你的说法,那位警察的女儿岂不是会哭的很难看?”
“所以绑匪该死。”绫辻审判道。
他看向了警察枪击致死的位置,以及致命的决定性线索,对绫辻发动异能力的限制来说,完全就是一道送分题。
太宰治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下一刻,绫辻突然握住了他撑在沙发上的手腕。
他睁大了眼睛:“你……”
镜头恰好切到了绑匪那边,绫辻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太宰治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握得发痛,就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带来一种强烈到令人晕眩的窒息感。
一秒,两秒,三秒……
绑匪依旧在耀武扬威地叫嚣着,身边是学生因为过度紧张而啜泣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发生。
绫辻感觉自己的眼眶在发痒,耳边太宰治似乎说了什么,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逐渐地松开了拉住太宰治的手,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四肢也变得轻盈起来,好像迎来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但就在下一刻,镜头里突然传来了阵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意外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教室的风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打开了,正好笔直地落了下来,高速旋转着将绑匪的头颅完全搅碎,学生四散逃开,引发了媒体的骚动,就连警方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绫辻愣住了。
黑泥讥笑起来:【我说过什么?绫辻,意外死亡无法被消除。】
他把脸埋进了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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