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辻最后还是跟着兰堂回了家。
其实大佐有给他安排住处,但兰堂虽然气质忧郁,却有种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气场。
而且不知道绫辻离开的时候他到底想通了什么,总之,他对绫辻的好感继续挥发,到了连绫辻都没法直接忽略的地步。
“你喜欢看什么书?”兰堂道,“我可以给你留着,放在你的房间里做装饰。”
这句话真难得,毕竟绫辻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通过焚烧书籍来取暖。
绫辻还没说话,他就继续道:“你看过小王子吗?……我很喜欢。”
“嗯,”绫辻回答道,“我喜欢他最后停留在星球上的那个结局。”
“……”
兰堂:“你记错了,他离开了。”
闻言,绫辻愣了一下,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是吗?”
他从不质疑自己的记忆,所以这样截然不同的答案让他感到有一点的疑惑,他不会记错的……这反过来,只说明他看的书和市面上的版本不一样,一种诡计,绫辻想,他早该猜到的。
难怪,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结局啊。
兰堂犹豫了一下,决定直接认错:“鹿谷,我想森鸥外已经知道我是你这边的人了。”
“这事很明显吧。”绫辻道,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够瞒多久。”
“哦……”
真是傲慢的话,但却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兰堂的紧张,因为他不知道绫辻会不会在这件事上生气,他和魏尔伦实在是太像了,鉴于魏尔伦总是一副深沉的模样,有时候会给兰堂一种生怕失言的紧绷感。
所以正是在发现绫辻如此年幼之后,兰堂松了一口气,一股喜爱之情情不自禁地冒了出来,十五岁的绫辻总让他想起自己的搭档曾经的模样,魏尔伦和他认识的很早,那个时候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现在亲密多了。
也许年少时期的感情最为真挚,绫辻那样纤细挺拔的身影如同从记忆中穿越而来的少年魏尔伦。
如今,他们虽然同为法国并肩作战,隶属于一个组织,但两人的距离却越走越远。
有时候兰堂会想他们是否已经厌烦了彼此,因为哪怕他们并肩而立都不知道对方心底在想些什么,更别提别的事了。
但绫辻是没有被污染、格外纯真的……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兰堂对他的喜爱就像嫁接了一般,增添出新的绚烂色彩。
绫辻能够分辨出他的视线中藏着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我和魏尔伦……真的很像吗?”
他很少用疑问句,所以绫辻并不知道自己迟疑的语气有多可爱,令兰堂的表情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你觉得魏尔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绫辻冷淡道,“他很烦,也很自以为是,总把别人当成傻子。”
这是心里话,兰堂成了他这十五年来内唯一一个想有倾诉欲望的人。
绫辻想,归根结底在于兰堂身上有一种超脱的气质,他的面孔忧郁、冷峻,目光却很锋利,举手投足间有奇异的包容,好像绫辻做什么都会被他谅解,而且似乎不像魏尔伦那样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紧接着,他很冷静地得出了一个危险的结论……他本人似乎对温柔一点的人缺乏一定的抵抗能力。
所以奇怪的倾诉欲才会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这是八年来,兰堂所住的庄园第一次迎来了新的客人,兰堂不喜欢别人侵入他的私人领地,所以也没有管家之类的角色,因此他的庄园就是客厅看上去的那样乱,而现在他正引领着绫辻往楼梯上走。
“其实你们的性格也不是很像。”兰堂微笑着道,“只是我想,在这样的年龄,你比他多出了无限的可能。”
如此年轻……
一定会比他和魏尔伦以后的结局好很多吧。
“你知道吗?最开始我以为你的年龄和魏尔伦差不多,所以我并不看好你和荒神搭档。”
这也是一开始兰堂态度厌烦的原因,他不想让自己培育出来的荒神又沦为另一个魏尔伦操控的棋子,因此他不欢迎绫辻的到来,直到他发现他的年龄比他想的还要小上一倍。
“谁说我会和荒神搭档了。”
兰堂有些诧异,脚步顿住了:“可是,鹿谷,荒神是我们专门为你准备的啊……”
从最开始的计划里,就是将两人视作他和魏尔伦对应的下一任培养的搭档,所以他们才会耗费这么多心血,想要从日本政府的手中同时带走两人前去法国。
绫辻心想,这话说的好像荒神和他绑在一起了一样,但很没必要,因为绫辻根本没想过真的加入七名叛徒。
“我找到荒神了。”他干脆道。
闻言,兰堂蓦地回头,用吃惊的眼神俯视楼梯下阶的绫辻:“找到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从这个角度看,绫辻露出的猩红眼眸非常漂亮,就像两颗红玛瑙一般。
“他就是羊之王中原中也。”绫辻淡淡道,“我已经告诉他来找你了,应该就在最近日子,你可以提前腾出时间。”
兰堂神情复杂:“……”
“他拥有完全自主的独立意识,比起声称是为我准备的搭档,不如花时间和他本人交谈。”但绫辻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他紧接着道,“也许你应该把他视作中原中也,而不是什么荒神了。”
那种“为你准备”的言论,是对中也人格的极其不尊重。
他对兰堂有些好感,所以这只是一点提醒罢了,不然两人的交谈一定会导致中也的雷区爆.炸。
“你的意思是,荒神已经成了人类吗?”
“不,你搞错了一点,神明是永远不会成为人类的,”绫辻道,“但他想做一个人类,所以他不会听什么安排。”
“那你呢?……”
因为绫辻过于早熟冷静、堪称一针见血的评论,以及透露出的锋利的进攻态度,令兰堂少见地有些语塞,他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你在说什么。”绫辻迈上了一层阶梯,和兰堂处在同一阶,带着一点嘲讽,“我本来就是人类而已。”
“……”
“是你们自以为是地认为我是个非人类罢了。”绫辻凝视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道,“我被刺伤会流血,被枪击会毙命,如果窒息会死去,我是个人类,你们很清楚我正是如此脆弱,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为我冠上各种头衔。”
他会惧怕死亡吗?当然会,他是一个活在狙击镜里的侦探。
“我想你弄错了一点,不是魏尔伦来接我才会离开异能特务科,而是我自己愿意离开。”
如果他不愿意,不说八年,就是八十年,魏尔伦也不可能让他迈开一步。
绫辻为什么会听话地待在那里,正是因为他太聪明了,一个聪明人会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异能力会带来的威胁,哪怕自己什么也没做,也会对民众心理造成的恐惧和战栗,清楚自己的肆意妄为会给周遭的一切带来怎么样的麻烦。
他想做任何事情,想离开去任何地方都可以,但他偏偏没有,甚至长达好几年,他只是安之若素地待在异能特务科为他安排的几十平方米的监狱中,和怀中的见崎鸣在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中彼此相伴。
有时候,绫辻会想自己没有这样聪明的话会是怎样,他可能会怨恨自己的异能力和因此而遭受的不公平,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拒绝所谓的监管,自由地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可是那只是一种如果,所以现实中,他连一点愤懑都无法生出,只是冷静地接受了一切。
太过清醒、太过聪明也是一种过错,绫辻光是活着,就已经犯了很多无法更改的错误。
“可是你站在这里……”兰堂道,他脸上的疑惑消失了,视线变得非常温柔和温暖,“是你终于想通了吗?”
“不。”但绫辻冷冷道。
因为在几个月前,他的身边多出了黑泥,它言辞恳切地告诉他,它可以在剧情线完全偏移后抹去绫辻的异能力【意外死亡】,正是有了这样的前提条件,绫辻才会选择离开异能特务科。
他就像堕入十八层地狱中的修罗,哪怕只有一根细微到忽略不计的蜘蛛丝连接着光亮的彼岸,他也会借此倾尽全力攀爬而上,从一开始就没做好回头的准备。
所以,如果有人想要来打扰他的计划的话,绫辻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你知道我的真名是什么。”绫辻表情平静,“不出意外的话,异能特务科马上就要派人来了。”
他今天用了【意外死亡】,但并不是犯了粗心的错误,这只是抛出的一个饵饲而已,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到横滨了,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个坂口安吾最先发现他的踪迹吧。
港黑缺人手缺的要命,他想要坐稳位置,正需要一个能干的情报员。
绫辻就在这里等他,别让他失望。
兰堂安静了一刻,感觉自己的心被拉扯了一下,他轻声问道,“你需要我帮你吗?”
“不需要。”
绫辻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重新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到楼上去了。
兰堂在他身后怔住了。
半分钟后,他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无奈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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