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叶府沁心阁
红棱雕花的直摘窗被撑起来, 寒冬初初离去, 春寒料峭。
一女子倚靠在临窗的南湘木宽榻, 烟罗紫的滚雪细纱上绣着点点迷离繁花,宽大的袖口里露出一只百嫩如同藕节的手臂,纤纤十指雪白无暇,拿着一本泛黄的古诗集;细润如脂的肌肤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鬓云欲度香腮学;如云雾般的星眸此时正失神的盯着诗集。
叶茯苓手拿着一本诗集,虽然眼睛看着书,思绪却早就飘到了其他地方。
那人好像再过半年便要回来了吧!
“小姐。”青兰脚步轻移,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叶茯苓的旁边的花几旁。
青兰将手中的紫檀木托盘放在了花几上,然后将刻花鸟兽花草纹莲瓣青瓷碗端了起来, 慢慢走到了叶茯苓的身侧。
“小姐, 这是今日熬的药, 您快趁热喝了吧!”青兰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叶茯苓。
叶茯苓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拿过青兰手中的药碗,面不改色地将一大碗乌黑又苦涩的药喝了下去。
青兰见叶茯苓将药都喝完了, 笑了笑,拿过一张娟丝手帕递给叶茯苓,然后又急忙将缠丝白玛瑙碟子里的蜜饯果子呈上来。
叶茯苓拿着绢丝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摆了摆手示意请看不用蜜饯果子。
“小姐,真真是辛运,三年前用的那张方子还真是良方;小姐用了三年这方子, 现在真是肤白如雪;果然当初清兰说的没错,小姐只是皮肤黑了一点,只要皮肤白回来肯定是个大美人坯子,果不其然,现在小姐可真美!如今以小姐的容貌,京城中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小姐!”
青兰见叶茯苓不用蜜饯果碟,于是将碟子放置在了花几上,然后一脸开心的看着叶茯苓的脸。
叶茯苓闻言,微微笑了笑:“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近些年看过许多医理之书,发现医书记载这生下来皮肤便黑之人,有的人是在胎里的时候因母体饮食不当,积攒了些许毒素才变的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毒素释放便会变白;有的人是因父母肤色本就不太好,因而子女肤色也并不白皙;父亲,母亲都是肤色白皙之人,我这应是第一种;可能那张方子里有什么去除毒素的药材,也可能是我已长大慢慢就变白了吧。”
“青兰不懂那么多,青兰只知道小姐变白了,变好看了就是好事。”听了叶茯苓的一番话,青兰眨了眨眼睛,明显不太能听懂。
“也是,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便行。”叶茯苓认同地微微点了点头。
“小姐,现在京城里的许多人可都想要一睹小姐芳容,看看是不是如坊间传闻;叶府嫡小姐,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肤色黝黑之人,已经肤白如玉,变成一介绝色美人;青兰一想到他们那些人见到美丽的小姐时惊讶的嘴脸,我就觉得很是高兴!”
青兰滔滔不绝地说着,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由他们说去吧,我们只管自己的生活罢了。”叶茯苓淡淡道,这些事情并没有勾起她心中一丝波澜。
“可是青兰不服!毕竟小姐从出生以来,这么多年一直被京城众人诟病,说是天生丑陋无盐,每每害的小姐伤心不已,哼!现在看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青兰一脸义愤填膺。
“都过去的事了,早已烟消云散,过于纠结也没什么用,又能找谁讨个说法呢?人言可畏,不过徒增自我烦恼罢了,不如看看前方。”
青兰还是一脸不甘心,叶茯苓见状拍了拍青兰的手:“我知道你是为我。”
青兰这才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忽然道:“小姐,三日后的华岚公主在宫里举行赏花会,已经派人送了帖子过来,小姐要去吗?”
“去吧!你去给华岚公主回话,说我必定到。”
“是,小姐,青兰待会儿就派人去回话。”青兰点了点头回应。
“不过小姐,你以前最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还有诗会了;现在怎么那么勤?”
“不过是瞧着有趣,便看看罢了。”叶茯苓又重新拿起放在矮桌上的诗集,一脸平淡。
“也是,以前小姐一门不出,二门不跨,在家里不太开心,现在常出去走走也挺好的。”青兰听了叶茯苓的回答,没有多想。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看会儿诗集。”叶茯苓淡淡吩咐着青兰。
“是,小姐。”青兰弯腰屈膝,侧身行礼,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叶茯苓见青兰已经走了,眼眸微微闪了闪;努力地改变自己的容貌,让自己变得漂亮,不再是从前貌若无盐的丑女。
明明无比厌恶那些曲意逢迎的赏花会,诗会,与人交集;可是却偏偏硬逼着自己去参加每一场赏花会,诗会;还要做到尽善尽美。
只是为了让京城中人都知道,叶府嫡女叶茯苓是个端庄贤淑,知书达理,德才兼备,容貌美丽的世家贵女。
因为这样才能在众多世家小姐中闺名远扬,才能引得那人的注意,就算他没能注意;家中长辈为之挑选妻子之时也能将她考虑在内吧!
这样的自己才能担得起青兰曾经说过的门当户对,这样的自己也才能配得上那人。
每年年关之时,知道堂哥回来他也就回来了;数次偷偷出府将马车停在长宁侯府外,坐在马车内,若能有幸遇得那人出府,便掀起车帘一角,远远地偷偷看着那人的身影。
每一年他都有变化,身量更高了,面容也更成熟,稍稍脱离稚嫩了;待人还是那样的温柔,每每出府见到路边的乞丐便会叫小厮买来热腾腾的吃食分发,在添置几件厚厚的冬衣,让那些乞丐也过一个稍微温暖的年,不至于寒冷的冬夜里,得不到一丝温暖。
叶茯苓总是远远地偷偷看他几眼,便觉得心里好生欢喜,这样的人能喜欢自己吗?她能沾染这样的人吗?于是叶茯苓只能做的更优秀,才能配得上她心中的那个人傅璟。
叶茯苓将这份喜欢偷偷地藏在心里最深处,悄悄的一步一步靠近那人,这份喜欢越来越浓烈,日渐发酵;已经不能再从叶茯苓的心里割离。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远在千里之外的傅璟自然不知有这样一个女子为自己牵肠挂肚;他还仍然平静却又不那么平淡的过着自己的求学生活。
平静祥和的白鹭书院学子们井井有条的继续着课业,却毫不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整向他们袭来。
近日的江州府南江城气氛很是紧张,不过这份紧张还没有蔓延到白鹭书院,因着白鹭书院立于山中,学子们每半月才能得休沐日下山一次。
周钰这些时日的情绪不太对,莫名带着一丝慌张,心神不宁的。
傅璟和叶景辉问他,他也不说是为什么,三缄其口,总是推脱过去,说无事。
可傅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感觉,他三年来从未见过周钰如此,这种慌张不是其他小事的慌张,而是从心底由内而外散发的从心底的恐惧。
还未等傅璟去问个究竟,周钰自己便忍不住跑来和傅璟叶景辉摊牌。
这日晚膳过后,周钰一脸惊恐慌张的来到了傅璟和叶景辉的住舍,随后一脸严肃地将门给关紧了。
脸上冒着冷汗,瞳孔里藏着深深地惊恐,然后几步走上前来,抓着傅璟和叶景辉的手。
“崇清,文博……江州府发生鼠疫了!这两日已经蔓延到了南江城!你们快点收拾包袱,快点离开白鹭书院!离开江州府!回京城去吧!”
“你说什么!”
闻言,傅璟与叶景辉二人瞬间懵了,然后连忙继续向周钰确认,不敢置信,似乎觉得是周钰再瞎说。
“崇清,文博我没有骗你们!三日前我得到我父亲派人送来的亲笔书信,父亲告知我江州府发生了鼠疫,已经半月有余,刚开始只有一两例在其他县城,那些县令不重视,后事大了又害怕追责隐瞒不报,想要私下处理;谁知不仅纸没能包住火,这鼠疫越发蔓延,如今都到南江城了,父亲叫我赶紧从白鹭书院走离开江州府,他没能尽到知府的职责,此番发生如此大事,他要留下来,让我离去,给周家留个后;我起初不敢相信,又派人下山打探并问我父亲,才得知确实属实;我不能走,我是知府之子,我得留下来,此番来告知你们,你们身份贵重,且鼠疫如此危险,你们得快快离去,如若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良心难安,死也不能瞑目;崇清,文博你们快快走吧!”
周钰死死地看着两人,眼眶泛红,瞳孔涣散,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大祸已经将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年吓得六神无主了。
“不行,你不走我们怎么能走?要走一起走!”叶景辉此时已经明白这确实是事实了,无可狡辩;听到周钰如此说,决然的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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