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
“所以，你拒绝和我一起过来DC的真正原因就是你要泡姑娘。”哈皮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语速极快地小声抱怨，“这可不是小姑娘会喜欢的场合，‘哦甜心这是这个月ins上最流行的那种brunch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然后给她一个吻，这不好吗？你还准备给参议院那帮家伙留多少把柄？”
“拜托想我点儿好的，”托尼同样低声飞快地道，“她是斯塔克工业今年的暑期实习生，来自……名校，最好的那种，我只是提前让她熟悉一下工作氛围。”
“哪所名校？你确定她大学毕业了？暑期实习？我不记得我面过这样漂亮的姑娘！”
“你不知道的一所英国名校，他们的学制比较特殊……她是我直招的。”托尼说完才觉得越抹越黑，果然就瞧见哈皮露出“果然”的表情。
托尼烦躁地用舌头顶着自己的腮帮子。哈皮的发问让他有些应付不来，为什么要带一个女巫来听证会？这有什么好问的？搞得好像他知道答案似的！
等等。
托尼狐疑地看表：“她人呢？刚刚是说去洗手间吗？”
“是吧——嘿你去哪儿！”哈皮站起来，“听证会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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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克斯是在刚出洗手间的拐角被堵住的。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梳着标准美式油头的男人拦住了她，居高临下、不怀好意地冲她笑：“斯塔克新聘请的秘书？不得不说，确实……嗯，年轻有为。”
他的目光游走过她的胸和腿，黏答答的。
微微神经质的笑容，夸张的肢体动作，明显高出人均水准的发际线。
是他了，贾斯汀.汉默——她看见了他的准入牌。
汉默集团的掌权人，学术搞得稀烂，日常以打压斯塔克工业作为主营业务。在阿莱克斯这样多少有点儿学术包袱的女巫眼中，贾斯汀.汉默可以算是最没意思的反派之一了。
阿莱克斯不太想说话——正经女巫在看见一只变异鼻涕虫的时候当然是不会有攀谈欲的——她试图伸腿直接跨过这个奇怪的家伙，但她又一次被拦了下来。
贾斯汀.汉默似乎把小女巫的沉默理解成了忌惮，他显得比刚才更兴奋了点儿，自以为幽默地道：“听我的，蜜糖甜心，如果你想要一个sugar daddy，你当然应该来找我而不是斯塔克！那就是个狂妄自大的懦夫，一个骗子！”
阿莱克斯：“……”
“斯塔克工业离完蛋不远了，你相信我，就在这场会议之后——”汉默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别把你的美貌浪费在那种地方，亲爱的，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如果你愿意为我拿到斯塔克工业的——”
他说着说着，就要来拉阿莱克斯的手。
“啪。”
汉默抽了口凉气，有些恼怒地捂着手背瞪她。
“首先声明我尊重一切生物的一切性别与性向，但，”阿莱克斯诚恳地道，“汉默先生，一个不自觉翘着小指、说话还会扭腰的男人，可能不是很具备sugar daddy这一行的从业资格……您认为呢？”
“以及，我家庭幸福，所以没有需求去发展一些额外的爸爸、女儿什么的关系……”她面带同情地朝汉默点了点头，“但我可以理解您，生活不易，您且节哀。”
汉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莱克斯昂首挺胸地从他身边走掉了——这回她成功了——然后在下一个拐角第二次被人堵住。
这次是托尼.斯塔克。
他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只强硬地拽着她来到距离最近的一个饮水池。他钳着她的手伸到出水口底下，不由分说地开始摩擦。
“诶你——”阿莱克斯被弄痛了，她挣扎起来，“什——嘿！你发什么疯——”
“洗手。”托尼嘟囔着，干脆环住她的肩膀，把整个人禁锢在自己与饮水池中间，手里的力道倒是放轻了点儿，“我姑且这么跟你说，斯塔克工业内部章程第一条，如果你触碰了贾斯汀.汉默，你将会暂时失去触碰托尼.斯塔克的机会，除非你立刻洗手三十遍。”
“？我只是——况且我没想要碰你！”
“以防万一呢？”他越过她的肩膀，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将她的每一个指缝都摩挲了过去，终于满意地放开了她。
黑发的小女巫立刻小跳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她气得脸和脖子都红了，他毫不怀疑现在如果不是在国会山庄而是在什么别的地方，她一定会掏出魔杖给他念个厉害的恶咒——
于是他快乐地笑了，表示认输，并邀请她一块儿回到会场。
在推开会场大门的前一刻，他猝不及防地拉起她的手，飞快地吻了一下她的手心。
然后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一把推开沉重的会场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听到他明显带着笑意的小声嘟囔：“瞧，‘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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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参与著名电影片段是什么体验，阿莱克斯准备在Quora回答这个问题了。
她很快进入了花瓶秘书的角色，坐在后排默默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偌大的场地，看起来……没有人站在钢铁侠这边。
阿莱克斯望着被摆在聚光灯下的英俊的小胡子男人：他刚刚用典型的斯塔克式笑话毫不留情地嘲讽了贾斯汀.汉默，并且夸张凌厉地笑了起来：“烦请记录员如实记录我这一刻的心路历程——刚刚我看着汉默先生走进来，然后我想的是，就这？别是说好的武器专家吧，就这？”
贾斯汀.汉默显然被羞辱到了。他不那么自然地扯起嘴角附和着笑了几声，随即扯出“霍华德.斯塔克才是真正的武器专家”，暗示托尼只是承蒙托庇的天才男孩儿，如今碰巧掌握了一个厉害的武器，他当然应该将武器分享出来，使得大家能够一块儿抵御“斯塔克先生未必能独立预知到的危险”。
接着，先前见过一次面的罗迪被传唤进来，却在斯特恩议员狡猾的话术带动下，被迫断章取义念出了对钢铁侠不利的评估结论。
模糊概念、因果倒置、目的引导，俄勒冈辩体（1）下的质询模式被这些老谋深算的官员们利用得透彻极了！
斯特恩议员步步紧逼，想要他的技术和战甲；罗迪已经尽力做到了客观，但他到底要从军部的立场来考虑；汉默工业彻头彻尾不怀好意；媒体们热切盼望着这个素来桀骜不驯的小斯塔克先生疯一点儿、再疯一点儿，多给他们爆几个头条。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每个人都别有所图。
独独……没有人站在钢铁侠这边。
……甚至连他托尼.斯塔克自己也不。
阿莱克斯冷眼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托尼轻易控制了会议厅的屏幕，公开了汉默工业私下研发类钢铁侠战甲的视频，形势反转，汉默工业和斯特恩议员颜面扫地。
然后托尼.斯塔克发表了那番经典的言论：“你不行，但我行；我一个人就能维持世界和平，正如我已经成功做到的那样。”
现场一片混乱。在并没有多少善意的掌声和欢呼声里，万众瞩目的斯塔克先生大步走出了会议厅。
阿莱克斯谨守小秘书人设，机敏地随着哈皮那个大块头一起突破了记者的重重包围。
直到摇上车窗，发动机的声音均匀地响起，托尼才长出一口气，把自己摔在后座上，有些烦躁地扯开了领带。
阿莱克斯静静的，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方才发生的一切，对于一个钢铁侠死忠粉而言，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但她如今的感觉，绝不仅仅是“哦豁我看了一遍VR电影”这么简单。
故事的主角如今就坐在她身边不到一臂的距离，他们共享一个封闭的、并不怎么宽敞的空间，不可避免地相互输出着微妙的情绪变化。
他的张扬，狂妄，玩世不恭，游刃有余。
他的疲倦，犹疑，瞻前顾后，自我否定。
……他是复杂且鲜活的。
这个复杂且鲜活的家伙突然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偏过头来，脑袋歪在椅背上，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她：“别，我不需要安慰，现在我感觉棒极了。”
“……”阿莱克斯莫名就觉得心疼了。她在背后狠狠绞着手指，脸上却丝毫不显：“其实，呃，我想说，你饿吗？刚刚我们路过了一家Donkey Donuts，前面掉头的话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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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三人几乎没什么交流。面对哈皮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阿莱克斯大大方方伸手做了自我介绍，反而让哈皮没好意思再八卦下去。
当私人飞机在拉瓜迪亚降落的时候，托尼向尽职尽责的实习秘书表达了充分肯定，并提议可以将她送回伍尔沃斯大厦。
令人意外的是，实习秘书主动提出了延长工作时间的请求：“我知道这有些冒昧，但我今天想参观你的战甲。可以吗，斯塔克先生？”
托尼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阿莱克斯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
哈皮有些无措地站在两人旁边，不太明白这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仿佛两人下一秒就要开始一场生死不论的决斗似的——
托尼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如果拒绝你，你是不是要在这儿跟我瞪眼睛到明天早上？”
阿莱克斯没出声儿，但她抬了抬下巴。
“……跟我来吧斑比。”
一行人回到了斯塔克大厦。
被西装衬衫束缚了太久的托尼.斯塔克先是忙不失迭地去冲了个澡，换上最舒适的黑色工作背心。在他慢条斯理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时，贾维斯好心提醒他，别忘了这座大楼里如今多了一位来自神秘侧的客人。
于是他胡乱抓了一盘子糖果薯片，开始履行他招待客人的义务了。
虽然这个客人看起来完全不需要他的招待——她在贾维斯“自作主张”的引导下，顺利到达了他停放战衣的楼层，并且哦天啊她简直快要和展示柜的玻璃融为一体了！
“贾维斯，给她来几张照片，各个角度的。”托尼坏心眼地低声吩咐，然后清清嗓子，示意全纽约最英俊的总裁先生登场了。
“贾维斯说要你的许可才能打开隔离罩，”黑发小女巫唰地一下回过头，眼睛亮得可怕，“可以吗斯塔克先生？please？”
托尼挥挥手。防护罩升起来了，小女巫惊呼一声就扑了上去，又在真正碰到MARK3的前一秒钟猛地收手，改为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
“这也……太酷了！”
“谢谢，应该做的，”托尼没什么所谓地应道，“吃糖吗？”
不吃。
她的眼里只有手办。
手办！
1:1百分百细节还原的MARK3手办！
梅林啊这一刻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巫！
他们交流了几个简短的问题。阿莱克斯问，托尼答，都是一些关于战甲的基础知识。
在这一问一答中，时间的流速仿佛变慢了。
这样的气氛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托尼想，好像某些扫兴的话题真的有可能被心平气和地拿出来讨论一样。
这不像是纽约大众情人的做派。但他忍不住要尝试一下了。
“可能……我是说，多少有这么个可能，确实是我太任性了，是不是？”托尼一边往她的头发上系糖果，一边仿佛不经意地说，“这台战甲，应该分享给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儿？”
“啊，那就是吧。”
“嘿？”托尼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怎么能这么草率！”
“因为我说了不算，所以我这么草率——你觉得是就是，你觉得不是就不是，钢铁侠又不是什么众筹计划。”阿莱克斯拍拍托尼结实的胳膊，带了点儿抗议的情绪，示意他别以为她真的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并试图继续沉迷于对MARK3的研究。
托尼怎么会让她如愿以偿呢。
“斯塔克先生！”在头发被栓上第五颗——也可能是第六颗糖果的时候，斯莱特林的耐心宣告用尽，她猛地转过身来——
然后猛地后退！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靠得这么近了！
下一秒钟，她的后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战衣不知道哪个不平整的边角，她嗷了一声。
“我不是故意的……呃，希望你没有很疼？”
说是这么说，但他丝毫没有稍微让出点儿空间的意思，仿佛鞋底被施了强力黏合咒。
他低头看她。用特别斯塔克的姿势，皮兮兮地笑。
她必须说她真的非常、非常生气——在对上他的眼睛之前。
那双眼睛笑着，写满了自负、骄傲、不可一世。看起来和平时其实没什么不同。
但她居然……会担心他要哭出来了。
她克制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一直有个问题。”她抬手，好像永远温度偏低的手指轻轻的、礼貌的，在这个实在有些太近的距离里，一下一下碰着他的下巴。
“托尼.斯塔克，为什么要成为钢铁侠呢？”她说，“我的意思是，托尼可以只是托尼，钢铁侠可以只是钢铁侠。用超英制服隔离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才是你们的行业惯例吧？”
“如果你没有公开身份，今天这些烦人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没想明白，是什么促使着托尼.斯塔克，向全世界宣告‘I am ironman’的？”
“……”
“哈，你也没想明白。”打量着托尼的表情，阿莱克斯笑了，“好吧，好吧……但需要面对的糟心事儿你差不多明白了，是不是？后悔了吗？”
“怎么可能。”这次托尼回答得飞快。
“拒绝交出战甲和反应炉，后悔了吗？”
“……目前还没有。”
“完美。”阿莱克斯鼓了鼓掌，“你太聪明啦，斯塔克先生，所以难免被智慧所累。你总是在质疑自己的选择不够周全、不够有远见、不够尽善尽美，所以你犹疑，焦虑，反复无常，觉得自己如同困兽——可你想过没有，你究竟要做到多好，才能让自己满意呢？”
托尼盯着她，腮帮子绷得紧紧的，眼神甚至有些凶狠了。
阿莱克斯却勾起嘴角：“你呢，只要做眼下的托尼.斯塔克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问题的答案，和‘万一搞砸了该怎么收场’，都让未来的托尼.斯塔克努力去吧——做超级英雄，对自己要狠心一点儿啊。”
托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后退了半个脚掌的距离，抬高手臂示意黑发的女巫：“你转过去。”
阿莱克斯：“？”
“转过去。”托尼不容置疑地说。
阿莱克斯照做了。现在她背对着他了。
下一刻，他结实修长的手臂搭着战衣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她圈在了自己和战衣组成的狭小空间里。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讲话了。”他的声音从她后脑勺上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你要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听着，我拒绝公开技术，罗迪肯定多少是失望的——罗迪很好，军部也很好，若不是我的一念之差，军部本可以迅速拥有成千上万的钢铁侠——”
听到这里，阿莱克斯实在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话。
“抱歉？讲真的，我觉得你的认知有些根本性的偏差……这是MARK3，”她拍了拍面前的金红色盔甲，然后稍微后仰，用脑袋顶了顶他的前胸，“这是钢铁侠。”
“我指的是反应炉后面那个会跳的东西。”她补充道。
……
……
没有任何语言、任何词汇能够表达托尼现在的心情。
太过分了，她真的太过分了。他想。
他垂着眼睛，像一个心虚至极又贪婪至极的小偷，轻轻拿鼻尖蹭着她的头顶。
他们谁都没说话，就这么过了挺长一段时间。
终于，托尼罕见的长时间的沉默让阿莱克斯有些不安了。贾维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大厦背景音乐的播放，现在这儿也……太安静了，这使她感到有些应付不来。
所以她决定做点儿什么。
……做点儿她在听证会现场就想做的。
“你感觉好点儿了吗，斯塔克先生？如果没有——”
她伸手，掌心贴上金红色的战甲。
下一秒，无数花枝从战甲的背后开始生长。它们茁壮、健康，生机勃勃地将两人环绕住，然后在顶端开出了大大小小的宝石花。
“A little hug for you, Mr. Stark.”
众所周知，托尼.斯塔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在被天使的羽翼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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