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CH46

    和罗迪上校密谈了小半天、找队长反馈情报并商量对策、并刚刚仔细研读完佩珀收集的舆论数据后，托尼.工作狂.斯塔克闷下半杯百利甜，把自己用力摔进沙发里：“贾维斯，我想退休。”

    “好的，先生。”

    “？”托尼.斯塔克明显感觉到了敷衍，“Jar，这种时候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想退休、想怎么退休、并且和我讨论要做什么、怎么做才可以退休——‘好的，先生’？我怀疑你的情绪应对模块出了点儿问题。”

    “因为我们都知道你只是说说而已，先生。而且我现在在对佩珀.波兹小姐刚刚上传的数据包进行回归分析。”

    言下之意就是，很忙，别烦。

    托尼正准备反驳些什么，就又听到贾维斯不紧不慢地说：“顺带一提，从昨晚您和阿莱克斯小姐接吻开始，直到您打开房门，我就主动关闭了您所在的房间的一切权限。如果您觉得这样的情绪应对模式是不正常的，那么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托尼不甘不愿地嘟囔，“行吧，这局你赢。”

    他懒洋洋地起身，到简易的橱柜面前又兑了半杯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向贾维斯描绘着退休生活：“……走远一些，找个漂亮的、可能靠近湖泊的地方建一个小屋，让她挑选喜欢的地毯、窗帘、和床单，再把她□□地压在她亲手挑选的花纹上面……”

    “我一闲下来，就满脑子都是这个。如果你现在对我做个取样分析，会发现我是个由多巴胺，内啡肽，和催产素组成的怪物。”他自嘲地晃了晃酒杯，“不说我了，你怎么样？被小女巫藏在那个挂坠里是什么感觉？我看你这些天和幻视聊得不错，对以后自己的，呃，进化方向，有什么想法吗？”

    贾维斯先是表示什么魔法实验、和无数的思维通路显然都是女巫随口编出来的善意谎言，他根本没有如她所说进入一个类迷宫的地方——

    “一接触那个挂坠，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先生，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睡眠。”

    “……神奇古怪的魔法。”托尼评价，默默把那个一看就很有来头的挂坠列进了自己的研究名单。

    谈到和幻视的交流，贾维斯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给了我很多启发，包括在自我定位的问题上……他鼓励我先给自己设计一个类人的形象。”

    “好极了？”托尼挑了挑眉，“你设计好了吗？你一定设计好了，来吧伙计，给我看看。”

    下一秒，托尼面前出现了一个全息的、十分英俊的英伦绅士。

    “品味很不错，”托尼眯起眼，“但我总觉得你这么看起来挺像那个谁——”

    “托尼，我——”

    阿莱克斯扒在门上，探出了半个黑鸦鸦的脑袋。她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惊讶地看着眼前相当写实的全息投影。

    “贾维斯。”她倒是没什么犹豫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很英俊，很符合你的气质。”

    “谢谢，阿莱克斯。”

    “但……”她微微眯眼，和刚才的托尼.斯塔克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疑惑表情，“为什么你看起来有点儿像我爸爸？”

    “咳，”人工智能看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很直率地回答了：“你有一位非常英俊的父亲，阿莱克斯，他的面貌、气质、神态、身材比例都十分令人印象深刻。不瞒你说，当他第一次出现在大厦，由一只鸟变成人形时，我就在想……'如果我能有一个人类形象，我希望是这个样子的'。”

    “……”教科书式自恋选手受到了一定打击：“Jar，讲讲道理，你和我朝夕相处这么久，居然没觉得我的面貌、气质、神态、身材比例也十分令人印象深刻吗？”

    “我的意见不重要，先生，阿莱克斯小姐有上述体会就足够了。”

    “……你现在的说话方式烦人得像个议员，贾维斯，如果今年的纽约州议会选举你有意向的话——”

    阿莱克斯笑倒在门板上。但很快，被她塞在口袋里的怀表用金属特有的、冷冰冰的硬度提醒了她，她接下来要和托尼讨论一件令人不太愉快——好吧，应该是特别不愉快，的事情。

    托尼非常敏锐地发现了女巫有些焦虑的情绪。他使了个眼色，全息的人工智能管家渐渐隐去了身形。

    他走过来，亲昵地把她推挤在自己和门板之间。

    “等等，托尼，”她躲着他蹭过来的鼻子，“正事儿——”

    “哪怕你要告诉我外星人已经打到斯塔克大厦门口了，”他借着体型的优势固定住那颗不听话的脑袋，轻轻地、明显带着安抚意味地吻她，“我们也还来得及好好接个吻。”

    阿莱克斯揪紧了他腰侧的衣服。

    “我弄到了点儿东西，”她说，“和你有关……和你的父母有关。”

    托尼.斯塔克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儿，但他看着阿莱克斯的表情，也逐渐认真了起来。

    “你或许想说，和我的父母……遭遇的车祸有关？”

    阿莱克斯拿出了那只沉甸甸的怀表。

    “里面装着，呃，那个兵器的记忆。它会把你带到现场，让你再直接不过的、身临其境地旁观一次……那场悲剧。”阿莱克斯说，“我不确定，托尼，我觉得你不应该面对这个，又觉得你不应该被瞒着。”

    “我不应该被瞒着。”托尼.斯塔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微微晃动的怀表，“那个……‘兵器’？的记忆？啊哈。”

    他下意识地搓着自己厚实的指关节。

    “告诉我怎么用它。”他说。

    冥想盆本身就不是什么需要高深咒语和复杂启动方式才能使用的魔法道具。克雷格为了便利科研记录，额外给怀表增添了麻瓜式的检索和分类系统。阿莱克斯三言两语就把怀表的使用方法解释了一遍。

    天才科学家流畅地调出了被阿莱克斯星标置顶在最上方的记忆。那是一团雾气蒙蒙的银丝，极细，它呈现菌盖的形状，浮游在表盘上方缓慢地收缩舒张。

    “那……你慢慢看。”阿莱克斯抿了抿嘴，“如果有任何我能帮上忙的——我就在门外。”

    ——————————————————————

    阿莱克斯靠在门板上，低头静默地玩着魔杖。她玩得很好，细长的魔杖在她的指尖跟成了精似的灵活翻跳，一次都没有失手掉落。

    事实上，她已经紧张得开始在脑子里磕磕碰碰地背起魔法史了。

    好像只过了不到三分钟，又好像过了大半辈子，实验室的门从里边被拉开了。

    阿莱克斯下意识地猛跳起来并举起魔杖，又讪讪然地放下。

    背着光，她看不清托尼的脸色。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峙了一会儿。

    终于还是托尼.斯塔克先开了口：“我看完了，精彩的史诗大片。我要见他。”

    “如果史蒂夫.母鸡妈妈.罗杰斯不放心，他也可以一起来——”托尼补充道，他往前走了一步，表情依旧让人捉摸不透，“左边拐角，还是右边？别告诉我他们没眼巴巴地守在走廊上等着？”

    阿莱克斯：“呃——”

    “……左边。”

    史蒂夫.罗杰斯从拐角处大步走了出来。跟在他后面的，是沉默的冬日战士。

    他穿着一件明显陈旧且不太合身的无袖连帽衫，金属手臂上的红星带着扑面而来的森森血气。

    队长给了阿莱克斯一个安抚的眼神。几乎同时，托尼也伸手不怎么温柔地搓了一把女巫的头顶。

    三个人鱼贯走进了屋子。实验室的大门再一次缓缓合上，在狭小的门缝彻底合拢前，阿莱克斯听到托尼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咖啡和茶都没有，对，渴了就自己去掰个水龙头”。

    阿莱克斯原地站了一会儿，决定对自己好一点儿——她靠着墙坐下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门。

    “贾维斯，”她呼叫人工智能，“不管托尼刚刚要求了你什么，拜托，如果他们在里面打起来了，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阿莱克斯。”穿着格子背心和休闲西裤的英伦绅士凭空出现，他迎着阿莱克斯微讶的目光，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并排坐下。

    “事实上，先生刚刚只给我下了一条指令。”具象化的人工智能偏头看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说，‘一会儿你百分百会看到一个傻乎乎的女巫傻乎乎地等在外面，记得弄点儿晚饭给她’。”

    阿莱克斯愣了一会儿，然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把脸埋在了手心里。

    那么好的超英们。那么好的钢铁侠。

    九头蛇什么时候完蛋？要等不及了。她闷闷地想。

    ————————————————————

    门再一次滑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阿莱克斯先是顺着开门声望过来，有些疲倦地眨眨眼睛。很快，她反应过来了，噌的一下笔直地跳着起身。

    ……活像一只不怎么聪明的大兔子。托尼.斯塔克心想。

    刚刚过去的那段时间足够漫长，托尼，史蒂夫，和巴基三人都有一种“我把所有该说不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我现在是真的无话可说”的感觉。现在，这三名出身各异、却又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男人，都不约而同产生了一个想法：我再也不要看到其余两张脸了——至少今天绝对不要了。

    超英们没再进行什么或客套或温馨的睡前告别。他们简单，甚至是潦草地彼此点了点头，就各自休息去了。

    ——当然，蹲门的女巫被钢铁侠一把捞回了实验室。

    两人在黑暗的实验室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先伸的手，总之，他们又抱在了一块儿

    。

    “我的父母回不来了。”托尼.斯塔克把脸埋进阿莱克斯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他半个世纪的人生也回不来了。”（1）

    她一下一下、特别认真地用指腹梳理着他的后脑勺。

    “……你做了很多，谢谢你。”

    “……不必客气。”

    ……

    “但我必须说明——我暂时不想看到他，一点儿都不想。”安静了一会儿，托尼开始絮絮叨叨，“如果你们玩儿得还不错，记得让他赶紧去换个造型，尤其是发型……这是他入住复仇者大厦的绝对前提。”

    “复仇者大厦？其实巴基也不一定——”

    “哦别自欺欺人了，弗瑞会放过那么大一个冬兵？除非你今晚就去弄瞎他仅剩的一只眼睛——说真的，发型，这个很重要，不然我迟早会忍不住拿他的胳膊来做爆破实验。”

    “……我问问娜塔莎，她似乎认识几个不错的造型师。”

    “……但愿他别来我的实验室捣蛋。他以前可没少弄坏霍华德的设备。”

    “那我就让他的手臂开花，或者我们一块儿去找队长告状。”

    “得了吧，”托尼拖长语调道，“他会偏袒巴恩斯，百分之百。”

    “是有这个可能，”阿莱克斯贼兮兮地给托尼出馊主意，“那你就把他俩一块儿赶出去。你可是房东，是这栋楼里最凶猛的生物——把他们扫地出门，逼迫他们只能睡布鲁克林大桥的桥洞，然后通知至少三家讨厌的小报去拍他们。”

    “就这么办。”

    两人咕咕叽叽地笑成了一团。

    半晌，他摆弄着她弯弯绕绕的发尾，克制地叹了口气。

    “他……很勇敢。”他说。

    “……你也一样。”阿莱克斯凑过去，在钢铁侠微微皱着的眉心留了一个吻。

    ——————————————————

    “所以，你是真的没问题吗，伙计？”

    当冬日战士趴在阳台上吹着夜风时，他旁边的阳台传来了史蒂夫.罗杰斯的声音。

    詹姆斯难得地弯了弯眼睛：“……可能有点儿饿？毕竟霍华德的儿子只愿意拿一支水龙头招待我们。”

    很快，这稀薄的温暖笑意又从他脸上消失了。他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讲真的，足够大方也足够仁慈了，我以为我至少值得几十发掌心炮。”

    史蒂夫苦笑着摇摇头，干脆一撑栏杆跳了过来。

    “……我只是觉得你或许需要一个聆听者来纾解一下情绪？”盯着老友警惕的眼神，美国队长摊手解释道。

    “或许，但——”他看了他一眼，把冲口而出的俏皮话又吞了下去。

    那寒冷的铁臂已经与他融为一体，铁臂上猩红色的五角星也是。哪怕在阿莱克斯的帮助他，他已经记起了他作为詹姆斯.巴恩斯时的一切，他也无法再做回那个布鲁克林的骄傲中士了。

    西伯利亚的寒冬已经渗在了他的每一丝灵魂间隙里。

    他垂下眼，打算岔过这个话题，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但什么？‘但要软绵绵的说话好听的漂亮姑娘，最好还会跳点儿舞’，是不是？”金发的超级士兵偏头，嘴角挂着戏谑的笑，蓝色的眼睛和半个世纪前一模一样，“没有那种好事儿。”

    “美国队长，或者啥都没有。”史蒂夫说，“没别的选。”

    巴基忍不住笑了。

    他们默契地对了下拳头。

    两位年轻的二战老兵们像曾经每一个战胜之夜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他们谈到了咆哮突击队的后代们，神盾局和九头蛇，托尼.斯塔克的装甲，来自英国的神奇女巫，弗瑞和卤蛋的关系，和最近热热闹闹的复联。

    大多数时间是史蒂夫在讲，巴基在听——谢天谢地，史蒂夫终于有机会给人做现代常识科普了。

    天边晨光熹微。

    对于一名“道德模范、精神象征”而言太过英俊的史蒂夫.罗杰斯突然打住了话头，眯起眼睛看向对面高楼的露台。

    “……怎么了？”冬兵警惕地问。

    “瞧，那儿——右边一点儿，有一盆栽得很棒的风信子，它要开花了。”金发的士兵勾起嘴角，“最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是吧？”

    ————————————————————————————

    最寒冷的冬天或许已经过去了，但温暖的春天却还挺遥远的。

    ……可能它堵在了纽约进城的路上。

    下午的时候，复仇者们迎来了风尘仆仆的尼克.弗瑞。特地赶来的弗瑞局长甚至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各国政府秘密达成了一致，要对你们采取强硬管制手段了”，贾维斯就通报了战争机器在楼顶降落的消息。

    罗迪上校气喘吁吁地跑来，与刚刚被弗瑞召集在会议厅的复仇者们大眼瞪小眼。

    “呃……都在？正好，不必一个个通知了——国务卿罗斯要与你们谈话，现在，立刻，马上，以及——”

    罗迪上校扬了扬手中的文件，他的眼中充满了烦躁和担忧，“超级英雄管制草案，‘索科维亚协议’。他们肯定谋划这个好久了，我前天才得到的准确消息，这会儿条款都……没时间多说了，这轮是国务卿先与你们谈，同时，联合国大厦那边正在开会，各国政要私底下差不多都有默契了——”

    “几次事件下来，掌权者们清晰地认识到了你们的力量，并且开始惧怕它。一旦他们发现你们是无法被管制的，他们就会使劲儿试图毁灭你们。”罗迪上校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无论他们让你们答应什么，都先答应下来，扛过这一波风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