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余娇眉心浅浅一皱, 不着痕迹。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怎的盛心菱和太子府的婆子走到一块去了。
还是太子府领头的张婆子看出来了,忙走上前, 行礼道:“奴才见过林姑娘, 是太子殿下命我等前来伺候您的, 方才在巷子口遇见了盛二姑娘, 便一同进来了。”
林余娇有些意外,但面上却是浮起些清浅的笑意, 淡声道:“原是这样,可我这院子太小,实在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她粗略地数了数,门口乌泱泱站了十来个人,这还是顾庭随手一拨的结果。
那张婆子会心一笑道:“姑娘莫要着急, 殿下已经买下了旁边那处院子, 咱们奴才都住那儿,也近得很。”
林余娇没料到顾庭竟这般细心,只点了点头, 那些婆子们便手脚麻利地去帮香葶干活儿去了。
只剩下盛心菱带着她的两个贴身丫鬟站在门口。
林余娇见下人们都忙碌着,院子里尘土飞扬, 便走到门边与她说话。
“盛妹妹, 不若出去走走吧, 这儿收拾起来,也要一会子功夫的。”
盛心菱抿唇笑了笑,瞥了林余逸一眼, “逸儿弟弟也出来了?听说是今上亲口下的旨?”
“今上宅心仁厚,明察秋毫,自然知道逸儿是被逼无奈才失了分寸的。”林余娇语气不轻不淡的,与盛心菱一块往外走去。
林余逸也只是同盛心菱打了个招呼,见林余娇要同姐妹出去说话了,便识相地回了屋,念书去了。
他还要考取功名,从不敢忘。
盛心菱穿着明粉色绸衫,小脸娇俏带着打趣的笑意,挽着林余娇边走边说道:“林姐姐真是好大的福气,竟然能嫁给庭哥哥做太子妃。瞧着庭哥哥对你也是极上心的。”
她的语气里,有遮不住的羡慕。
林余娇垂下眼,即便只是睫毛轻颤一下,也有说不出的温婉柔美。
她细声道:“我知道如今京华都是怎样说的......可她们与你不同。盛妹妹,你可是也觉得我不配?”
“自然不会。”盛心菱咬着下唇,停下脚步,有些埋怨地看着林余娇,“林姐姐,你怎能这样想我?”
林余娇低声道:“对不起,盛妹妹,你也知道我是这般谨小慎微的性子,这天大的福气砸到我头上,如今都似做梦一般。”
盛心菱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最终眼底的情绪仍旧复杂得很。
最终,似乎是勉强地笑了笑,挽着林余娇的手臂,反而岔开了一个旁的话题。
“林姐姐,过几日便是镇北大将军的庆功宴了,你可会去?”
林余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她快要嫁给顾庭的消息,仿佛长了脚似的,早就已经传遍了京华。
虽然她还未过门,但那谢言煜庆功宴的帖子,也仍旧给她送了一份。
听说,这次的庆功宴是谢老夫人一手筹办的,请的都是京华顶顶尊贵的一群人。
谢言煜对林余娇有恩,所以她必定是要登门道谢的。
只是她心头有些忐忑,毕竟她那日要见到许多人,只怕是有些话不好听,有些人也不好应付......
毕竟在京华里眼红她的人,不在少数。
盛心菱陪林余娇散了会子心,两人聊天都围绕在顾庭身上。
盛心菱说过许多名门贵女为顾庭做的傻事之后,也大抵明白了顾庭在京华有多抢手。
她这心里就更没底了。
......
转眼过了几日,便到了镇北大将军的庆功宴。
他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京华上下都高兴得很,自然没有不赏脸不去他府上的。
就连顾庭和几位王爷,也都得了今上的嘱托,吩咐他们来镇北大将军坐坐,并奖赏了许多东西下来。
林余娇穿了条鹅黄色襦裙,打扮得雅致精巧,却也不显瞩目。
她同盛心菱约好了在将军府女眷闲坐的花厅里碰面,不过她到的时候,盛心菱还没有到。
花厅里的女眷众多,环佩叮当,笑语盈盈。
林余娇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能寻个偏僻些的座位坐下。
饶是她刻意安静,不愿引人注目,可她还是能感觉到,许多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还有些小声议论她的,让人不想听到都难。
有说她之前是个女大夫,抛头露面的,名声早没了,不知给多少男子看过病把过脉,有了肌肤接触。
亦有说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恬不知耻在太子府住过一段时日,不知走了什么运才扶正的。
还有的,悄悄说她有狐媚手段,勾了太子殿下的魂,才让他迷了心窍,硬要娶她。
林余娇左等右等,也不见盛心菱来。
反而这些糟心的话全不落地传入了她耳朵里,没得让人心烦。
这些达官显贵家的女眷或许是欺负她不认识她们的脸,即便日后想算账,这么多人她也记不住。
反正是压低了声音,也未指名道姓,她当场发作也难。
林余娇眉心微皱,起身道:“香葶,陪我出去走走。”
“是,姑娘。”香葶也早就在这儿待不下去了,扶着林余娇便往外走。
到了外头园子里的小径上,香葶立刻“呸”了一声。
“姑娘,这些还是官眷呢......说的话怎比东西街上那些市井妇人还难听。”
林余娇垂下脸,细眉软眼笼上一层薄薄的愁云,“香葶,莫要说这些。”
她不喜欢别人说她的闲话。
但她若也说别人的闲话,岂不是成了自个儿讨厌的人?
香葶最听林余娇的话,立刻收了声,只是踮起脚望了望花厅那边的情形,“姑娘若是走了,她们指不定还要如何热闹呢。”
“无妨,随她们说去。”林余娇淡淡往那边瞥了一眼。
香葶哼了一声,小声道:“这不过是吃不着葡萄的说葡萄酸,姑娘莫往心里去。”
“我不会的。”林余娇抚了抚袖口上的梨花暗纹,轻声道,“只是不知,盛妹妹怎的还没来。”
“许是路上有些事耽误了,姑娘莫急。”香葶扶着林余娇,指着那边一处凉亭道,“姑娘要去坐一会么?”
“嗯......”林余娇轻声应了,走得有些乏了,便往那边走。
岂料走到一半,才发现凉亭中是有人的。
是位年纪稍长的夫人,穿着精致却不显华丽,瞧起来是位内敛温和的性子。
林余娇收了脚步,仍然不大想过去。
不过那位夫人却是看到了她,起了身迎她。
林余娇只好走过去,福了福身子问好。
两人说了两句话,她才知道,原来这竟是镇北大将军的母亲,谢赵氏。
难怪方才没在花厅见到她。
请了这么多客人坐着,这位却到这儿来躲闲来了。
林余娇抿唇浅笑着,倒觉得有趣。
谢赵氏也用绣着金线海棠的团扇半遮着脸,有些不大好意思,“倒让林姑娘看笑话了......”
林余娇摇摇头,被谢赵氏拉着坐下,精致白嫩的小脸上始终蕴着清浅的笑意。
谢赵氏细细打量着她,总觉得莫名亲切,却又不知从何而来,但仍关心地问道:“可是花厅中那些人说的话不好听,才让林姑娘不愿在花厅中坐着?”
林余娇垂下眉眼,不置可否地咬着唇角,又轻声道:“没有的,只是坐得久了,有些憋闷,才出来走走。”
“林姑娘不必在我面前遮掩什么。”谢赵氏抬起指尖,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我也是见不惯那些人捧高踩低的嘴脸的,从前随我夫君在边关,从来不用应付这些,如今回了京华,唯一不适应的也就是这些应酬了,所以才出来坐着,不愿在花厅中看那些。”
林余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端坐在谢赵氏身边,温和淡雅地说道:“那我便陪夫人在这儿说说话,还望夫人莫要嫌我。”
“自然是不嫌你的。”谢赵氏情不自禁拉起林余娇的手,不知为何,总觉得看她有一百个的顺眼。
忽然,她又想起自己那可怜的女儿,眼眶也红了些,“若我的女儿还在,应当和你是一样的年纪,只可惜那孩子......”
林余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忙用细白的指尖轻轻拍着谢赵氏的手背。
虽然她什么都不太清楚,但还是软声细语宽慰着她。
两人在凉亭里说了会话,便有丫鬟领着迟到的盛心菱过来寻林余娇了。
谢赵氏用帕子擦了擦泛酸的眼角,笑着道:“既是你的好姐妹来了,你们便去园子里走走吧......我也乏了,再回房里歇一歇。”
林余娇起身给谢赵氏行了礼,还道:“谢大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改日我再单独来登门拜谢......”
谢赵氏笑着点了点头,“好孩子,快去吧。”
......
林余娇离开凉亭后,盛心菱便好奇地挽着她问道:“林姐姐,你从前认识谢老夫人么?怎的看起来,似乎关系很好的样子?”
林余娇抿着唇角,轻声道:“从未见过,大抵是一见如故吧。”
盛心菱眨了眨眼,又小声打探着,“可方才我在旁边听着,似乎有救命恩人几个字?”
林余娇晶澈透亮的眸子里泛出一两丝笑意,“是谢大将军曾救过我。”
“原是这样。”盛心菱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那林姐姐是该好好谢谢谢大将军的。”
“嗯。”林余娇应了,又问道,“对了,你今日怎的晚来了这么久?”
“还不是我那位大姐姐......”两个好姐妹说着话,在小径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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