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说情话像是随口就来一般，每一次都让顾言晓觉得面红耳赤。
她佯装整理发丝，悄悄与她错开视线，却感觉到心口的位置跳动的速度愈发地快了。
安凛自是注意得到这些，毕竟她一直在看着她。
见到她脸带羞意，露在光线之中的右半边耳垂都沾染上了粉色，娇俏可爱。
安凛低低地笑了起来，也知道她脸皮薄不再说什么更造次的话。
她又把话题转移回顾言晓身上：“每次他们主动找你回老宅，都没安过好心。你管着YA那么大个公司，还要花心思给他们解决无关紧要的麻烦事。”
顾言晓知道安凛对顾家有怨气。
这怨和当年顾平抛弃她无关，而是因为心疼顾言晓。
对她来说，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这么多年，流言蜚语和白眼横对，安凛早就看透了，也熬过来了，何必再去在意他们。
可顾言晓不一样，她的身份摆在那里。
顾家长子的女儿。
血缘放在这，摆脱不掉。
这样的一个大家族里，最重要的是血缘，最想要抛弃的，大概也是它。
顾言晓靠在床头，轻轻嗯了一声：“怎么都是顾家的一份子，他们找我，我不能拒绝。”
安凛拧着眉看她：“不是因为一份关系摆在这里，你都要义无反顾地为他们赴汤蹈火。该拒绝的时候，你要拒绝。不是使劲惯着她们这种贪得无厌的坏毛病。”
“我本来就看不惯她们对你的那种态度，表面上像是特别关心你，实际都是为了在你身上占便宜时做的铺垫......这么多年他们还是这样，一点没变。”
对于安凛而言，只有顾言晓是她的救赎，是她的光。
“当年的事情，我知道那是我妈的错，我也从来没有恨过、怪过他们当年的不挽留。相比起来，只是把我送走这样的做法，已经足够温柔了。可每次看到他们这么对你，我......”
她把视线移开屏幕，仰头望到冷白色的天花板上，深深地吸着气，缓解着胸腔中隐隐的疼痛。
每每这时，她都埋怨自己的弱小无力，无法帮到顾言晓更多。
对面的女孩脖颈颀长白皙，因为微微侧过头去的关系，能稍稍看见一些胸锁乳突肌的线条轮廓和青筋，竟莫名让她觉得有些性感。
顾言晓连忙强迫自己改变这样的想法，轻咳一声，说道：“我没关系。”
是没关系。
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会面对这样的情况，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相对的，她也知道，在面对一群长辈的反对时，做出把安凛留下的选择要顶着多大的压力。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虽然那个时候，她刚进入初三学年，学校已经紧锣密鼓地要求她们面对一年之后的中考，但她还是尽量在课下就把作业做完大半，想着多留一些时间来陪陪小姑娘。
小孩子天性敏感，更别说是遇到被养大自己的父母抛弃的情况。
学校里本来一直都有上了初三就要参加晚自习的习惯，她主动跑去和老师申请回家读书，只为了盼着自己早些回家的小孩。
顾言晓的班主任好说话，加上她的成绩一直稳定，多问了几句，便点头同意。但最后还是和她强调，要是后面的月考和模拟考成绩掉出全班前三，她就要回来参加晚自习。
她回老宅的那天，顾晟和郭苗都不在身边。
顾晟去外地工作了，郭苗也跟着他一块去了。
回家以后也只有她们两个人在。
钱浩把车子停在别墅大院门口，转头看见小女孩已经在顾言晓的臂弯里睡得香甜，原本握着顾言晓手指的小手变成揪着她衬衫前侧，眸子紧紧阖着，小小的眉头却拧着，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显得如此没有安全感。
“小姐，我来抱她进去吧？”钱浩把车子熄了火，下车走到顾言晓身边的车门处，一边打开门，一边问道。
顾言晓看了看小女孩熟睡的小脸，有些犹豫。
钱浩见状，主动弯身进去，戴着白色丝绸手套的手抄到小女孩的身下，想要把人先抱出来。
未曾想，刚刚把她的小小身子抱起一些，小女孩眸子一下就睁开，以她的角度，就直接看到钱浩的脸，原先显得朦胧的眸子猛地变得清明。
“呜——姐姐......”小女孩呜咽出声，身子缩了缩，小手紧紧拉扯着顾言晓的衣襟，表明着她不想离开顾言晓的怀抱。
钱浩一张脸总是板着，不苟言笑，和安凛的沟通见面本就不多。
小女孩睁眼见到他沉沉的脸自是吓了一跳，以为一觉起来，刚刚发生的那些全部都是假的，顾言晓也不要她，她还是被接到福利院去了。
顾言晓连忙把人接好，抱在自己怀里，开口轻声哄着她：“姐姐在这，姐姐在这，别哭，乖......”
钱浩的手顿在空中，眉目间有些尴尬，默默地缩回手，把着车门。
小姑娘又爬到顾言晓的身上，双手勾着她的脖颈，粉嫩嫩的小脚丫穿着小白袜踩在顾言晓的双腿之上。小脸埋在颈侧，没有哭声，只是有些被吓到之后的抽泣。
“没事，不哭，到家了，钱伯伯只是想抱你下车。”顾言晓反应得快，知道小女孩被害怕什么，连忙给她解释着，让她安心。
“呜——”她听得懂顾言晓的意思，但声音还是控制不住从嘴里发出来，自己吸了吸鼻子，又自己抹抹眼泪。
“先下车好不好，姐姐抱你。”顾言晓摸摸她的头，稍微倾身下去，把自己的书包和安凛的小鞋提溜上，这才迈步下车。
钱浩看着顾言晓的模样，斟酌了一下，上前帮忙把她手上的书包和鞋子接过来，‘砰’一声关上车门，跟在顾言晓身后往别墅走。
小女孩攀在顾言晓肩头，把情绪缓了过来，看着钱浩一本正经地走在后面，小脸微微仰起，目光怯怯地打量了一下他。
钱浩自然是注意到了，和她对视上。
只听到她扁了扁小嘴，小心地开口说道：“钱伯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两个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脚步皆是一顿。
顾言晓侧头，把人抱到自己的身前，就见到小女孩一脸愧疚又泫然欲泣的模样。
钱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知道安凛是在因为刚刚的事情自责。他少见地在脸上露出笑容，抬手摸了摸安凛的发：“不怪你，是伯伯唐突，吓到你了。”
也不知道安凛听没听懂‘唐突’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是钱浩这样的态度让她欣喜，眼圈红着跟只小兔子似的，脸上却扬起傻傻的笑。
顾言晓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花，没说什么，径直上前把门开。
因为天色彻底落幕，偌大的屋里漆黑一片。
顾言晓探手摸到开关打开，瞬间眼前便明亮了起来。
钱浩帮着把包和鞋子放在玄关处，就和两人找个招呼准备离开。
“钱叔，麻烦你了。”顾言晓道。
钱浩：“哪里，小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安凛被顾言晓放到柔软的地毯上，仰头看着钱浩，声音哑哑的：“钱伯伯再见。”
钱浩又笑了，蹲下身子和她平视：“伯伯走了，记得要听姐姐的话。”
顾言晓目送钱浩离开，转身看了眼空旷的客厅，又低头看着身旁有些好奇打量着眼前环境的小女孩，轻声道：“我们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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