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这几天孕吐更加严重了。
大夫说, 恐怕是身子虚。
Oga身子相对弱一些, 这是不争的事实。陆北平日里生龙活虎的，除却那细伶伶白嫩嫩的天鹅颈不看，总让人忽略他是个娇软Oga的事实。
这天，他倦怠的厉害，窝在祝羽的怀里睡着了。
午后睡眠很沉，像是负重前行, 脑袋里似乎灌了铅，昏昏沉沉的。
他感觉自己被那个怀抱调整了一下姿态, 脑袋微微扬起，靠在了那结实的肩膀上。
然后睫毛被碰了碰。
被打扰睡眠的人觉得很烦, 皱起来眉头。
不为别的。
他在烦自己的睫毛。
——睫毛太长太密也不好，容易碰到，一碰到总是痒痒的。
陆北睡得沉, 眉头也皱着，那抱着他的人就俯身, 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唇瓣的温度合宜，软软的，挺舒服的。
陆北咕哝了一句什么话, 小猫似的缩了缩身子，腿蜷起的更甚。
睡意朦胧间，似乎有个声音朦朦胧胧地传过来——
“宝宝，你小时候什么样子？”
还能什么样子，上学放学, 读书考试。
那声音好听，饱含磁性，同时带着轻轻柔柔的哄，像隔着一层波光粼粼的水面，仰头看那拂着春风的杨柳，一簇簇的柳枝虽然触碰不到，依旧仿若可以碰到心尖，痒痒的，暖暖的。
那人说：“好想看看你小时候长得什么样啊。”
。
一觉睡醒，陆北不自觉伸了个懒腰。
他舒展了自己的腰肢，身子后倾，右手却碰在了墙上。
陆北睁着朦胧的睡眼，朝右边瞥了一眼，居然看见了自己贴满了奖状的卧室墙壁。
？？？
陆北瞪大了双眼，仔细去看——
[赠予：陆北同学，少年学术科研新星杯一等奖]
[首市速算状元奖]
[苗苗杯-数理化一级能力测试冠军]
[帝国未来之星一等奖（低龄组）]
……
他愣了，然后目光落回来，落到了自己的双腿上。
白白的，直直的，就是……有些短？
经过那么两秒钟的愣神，他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在眼前看了一会。
——手也太小了吧？！
这……太不对劲了。
陆北慢悠悠地回过神来，打量卧室。
确定了自己这是真的在原来的世界里，但是，不是他穿来的时间点，应该是——
他思绪还没飘完，就已经急不可耐地爬下了床，都不顾得穿那小小的拖鞋，赤着稚童大小的脚丫，晃晃悠悠地扑到了镜子面前。
他的屋子里没有穿衣镜，客厅里有一个，镜子镶嵌在蜜蜡色的柜门上，奶奶出去跳广场舞之前，会照一照，展开扇子亮个相。
可是，这个房子，是十几年前的老房子了，之后陆北专门给奶奶买了宜居的改善型住宅，但奶奶似乎还是不大喜欢，总喜欢回这间老房子住。
地板铺着古朴的拼花地砖，踩上去花纹会有些磨脚。四周的墙壁打着半截墙裙，依旧是木纹蜜蜡色，陆北的视线只能与之齐平，可见很矮。
他扑去了镜子前，两个圆圆的小手按在了镜面上，把古老的柜子推得吱呀吱呀响。
镜子里的，赫然是个孩子。
白白净净，软糯可人。
肉嘟嘟的小脸上，还有正旺盛的婴儿肥。
可是身上不胖，但是手脚都短，就显得有点好捏。
陆北起了一背的冷汗，他想抬起自己有点莲藕手的手臂，给咱自己胳膊上来一下，看看疼不疼。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钥匙拧门的声音。
陆北忘乎所以，站在那里，心里升起了希翼，仰着小小的脑袋，盯着比自己高的锁兀自转动。
门开了，一位眼角弯弯的慈祥老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菜篮子，里面堆满了新鲜瓜果蔬菜。
她一眼看见了门口柜子旁的陆北，一边换鞋一边开始絮絮叨叨：“呦，小北，你个小家伙不是睡午觉了吗？我就和你王奶奶去买了个菜，你就醒了，哎呀！你怎么也没穿鞋，踩地上不怕着凉吗？”
陆北听着这些假意嗔怪，其实宠溺的语句，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湿润。
是奶奶，是从小带他长大的奶奶啊！
这年，陆北还很小，爸爸妈妈出了意外走了，他就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奶奶喜欢絮絮叨叨的念叨人，可到底是疼他的，喜欢变着法的给他做好吃的，还一边织毛衣一边坐在他书桌旁，监督他学习。
虽然很能念，但从来都很温柔，不凶。
她一回头，看见地上站着那个小小的团子哭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嘴角微微下撇，被泪水氤氲的眼眶里，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难以自控，似乎是——激动？
奶奶见到了，立刻把手里的菜篮子放回了鞋柜旁边的矮柜上，走过来，一把抱起陆北。
“小北，奶奶就是说让你穿鞋，你怎么还哭上了？”
“地上多脏呀，你踩上去，脚丫丫就变脏了，就还容易生病，这样不对，明白吗？”
陆北伸手，狠狠地一抹眼眶。
“明白，我以后不了。”
说出口的声音，居然是软软糯糯的小奶音。
奶奶笑着，把陆北抱着，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拎了一个金属外皮的暖瓶，又去厕所接了小半盆的凉水，搪瓷盆子搁在沙发前面，里面的水哗啦哗啦的响。
她将凉水端过来以后兑了热水。
试过水温以后，把陆北白白的小脚丫浸入了温热的水中。
一边轻柔地捏着小脚丫，一边说道：“奶奶刚才不是凶小北的，小北不要哭。”
陆北“嗯”了一声，然后说道：“奶奶，我想给你洗脚。”
奶奶笑着拍了拍他奶嫩的脚背，只是手抬得很高，可是落下去没什么力道，和逗他玩似的。
“不成，上次你给我洗脚把屋子里弄得到处都是水，害我沙发脚都泡起皮了，你别给奶奶添乱。”
陆北小脸嘟着，“可是我想你了……奶奶。”
在那个世界，他有一个很爱他的男人，但是他依旧很想自己的奶奶。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本书听见了他的心意，这一场——大概是梦，是送他了却心愿的。
奶奶把他的脚洗干净了，拿毛巾包裹了起来，擦拭上面的水珠。
“傻孩子，奶奶不过就是去买个菜罢了，你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陆北一直看着老人家慈眉善目的模样，嘴角一撇，又想哭了。
奶奶连忙拍了拍他的脚背，“你这傻孩子，今天奇奇怪怪的，奶奶不是在这嘛，又不是好长时间都没见了。”
陆北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
他想：奶奶啊！我们确实许久不见……
看见你真好，你知道吗？那个世界的太奶奶和你一样慈爱，你们都是世界上顶好顶好的老人家。
奶奶把陆北的小脚丫放到了沙发上，端着水去阳台浇给了花。
一边拨拉水，一边逗小孩似的说道：“你看看，我们家小北洗丫丫的水浇花花，花花~臭晕过去咯~”
陆北没有预料中的咯咯笑，就是静静看着奶奶的背影，眼角弯了弯，眼泪晶晶亮。
奶奶浇完花，转身回来，看着陆北眼角还有泪。
一点儿都不在乎她刚帮小家伙洗完脚，抬手就抹掉了陆北眼角的泪花。
陆北：……
算了，自己的，不嫌……
奶奶去了厕所放搪瓷盆子，声音隔着墙壁传过来，就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
“小北不许哭了，下午要去儿童少年宫，奶奶给你报了个兴趣班，你不是喜欢做实验吗，下午去了就和老师好好学。”
陆北刚想迈着小短腿从沙发上爬下去，就被奶奶逮了个正着。
“你等会儿，哎呦，刚洗的脚就想下地，我去把你鞋拿出来。”
陆北乖乖地坐好，手指搓着自己衣服下摆，“在卧室……”
奶声奶气。
穿上鞋以后，陆北跳到了地上。
他一侧头，看到沙发都到他腰以上，这个高度，想爬上去需要撇腿，整个身子趴上去，然后很卖力的一翻身，才能再上去。
——小矮子的悲伤。
。
阳光熙煦，午后的困倦劲儿顺着空气蔓延，催动了树梢上的知了的啼鸣。
路上，奶奶温暖但是布满皱纹的手牵着陆北的小手，她很担忧地摸了一把陆北的头顶。
“小家伙，你什么时候开始长个子啊，你看你六岁半了，都没隔壁家二狗子高，他初生的时候可是早产儿，你怎么连早产儿都长不过。”
陆北为了看起来像一个小孩子，十分乖巧地把奶奶给他的棒棒糖捏在手里，粉粉的小舌尖偶尔伸出来，舔一舔。
听这么说，陆北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以后会长很高的。”
奶奶一听，笑了，“那是多高？”
陆北知道自己以后会长到一米八八，大概是分化alpha的作用，他分化后蹿了一大截的个子。
可去了那个世界以后，就委屈地变成了一米八一，也比大部分Oga高得多。
“反正就是很高，”陆北不能说数值，就含糊地说道：“比奶奶高好多好多！”
奶奶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拉着他的手进去了少年宫。
。
陆北去实验班听课，奶奶就在外面扇着扇子等他。
她和一众老太太一样，特别喜欢讨论自己的孙子，陆北太出名了，年纪小小的，拿了许多的奖项，所以她就成了人群的焦点。
她就摇着扇子，把自己的宝贝小北的优点如数家珍，大家就都夸奖他教育孩子有一套。
课堂上，陆北听着已经完全烂熟于心的基础知识，托着腮想——祝羽这会儿干嘛呢？
这么大年纪的祝羽是不是也是一样臭屁，而且冷冰冰的不可接近？
想想就挺想笑的，这么个腹黑冷脸大魔王，小时候是不是也流鼻涕哭鼻子？
就在他神游天外，想象开始天马行空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一阵轻微的骚动。
似乎是有什么人来了。
老师脸上布满了喜悦，迎了出去，然后满脸的得意，带进来了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唇红齿白，高鼻深目，小小年纪已经看得出俊俦无两的痕迹。
他不过到老师的腰的位置，但是气场简直爆棚，走进来以后看了一眼陆北，径直走了过去。
“你好，祝羽。”他出了声，伸出自己的手，对着陆北。
陆北愣了愣，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除了奶奶，真的可以见到小时候的——
祝羽！！！
“你……你好……”陆北就讷讷地伸出了手，和那只比他略修长了一丢丢的小手握了握。
“你叫什么？”
“……陆北。”
祝羽理所应当地坐在了陆北的身边，把老师留给他绝佳的第一排“风水宝座”直接忽略。
这个小孩子款的祝羽确实眼角眉梢都和那个眉眼凌厉的祝羽十分相似，就是眼下看着软嘟嘟的，莫名……有点儿萌。
祝羽从书包里一本一本地掏出自己的文具以及工具书。
在掏出最后一本工具书的时候，陆北不禁瞪大了眼睛——
是那本书！
也许是看陆北一直盯着他的书看，少年祝羽偏头看向陆北，“你喜欢？”
面对这样的祝羽，陆北真的想伸手掐一掐他的脸，那软软的小脸，看着太惹人喜欢了。
但是陆北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垂下长睫，点点头。
祝羽很大方地把书推给他，说道：“你拿去看吧，但是一会要还我，那个神秘的先生说了，我以后要靠这个找媳妇的。”
小小年纪，一本正经地说要找媳妇，不愧是祝羽。
陆北嘴角抽了抽，心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确实找到了。
垫着上面老师枯燥无味地讲课声，他一边翻着书，一边问道：“你说的神秘人，是什么人呀？”
祝羽转过头，认真地说道：“就是神秘人啊。”
孩子未变声，没有祝羽那磁性而饱满的嗓音，反而显得奶声奶气：“也是神秘人让我来这里补课的。”
也对，祝羽这样的豪门少爷，没什么特别原因不会来少年文化宫补课。
陆北眨巴了眨巴眼睛，决定不再问下去。
反倒是祝羽，对他起了兴趣。
“你叫陆北对吧？我们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吧，我以后可以找你玩么？”
陆北打量着他——你以后别说找我玩，你特么几乎天天玩我，好吗？！
算了，不能对小孩子开黄腔。
于是陆北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奶奶在外面，我可以把家里的座机电话给你，但是要征求奶奶的同意。”
祝羽点点头，“也好。”
两个人几乎没怎么听课，陆北几乎一直偷眼看着祝羽，手里摩挲着这本神秘的书。
祝羽小时候这么可爱啊，真是想掐他脸。
而少年祝羽明显对陆北也很感兴趣，一直在和陆北说话，托着腮看身边这个软软白白的小朋友，好像看不够似的。
他俩一直维持了一堂课的时间，老师都无语了，也不敢说什么。
最后，终于结束了听课，陆北和祝羽出门去找奶奶。
祝羽一出门，就立刻有几个小朋友围上来了，“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有女朋友吗？我可以做你的新娘吗？”“你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我本来想当陆北的女朋友的，但是我觉得你酷酷的，不如就做你女朋友吧！”
陆北就是走慢了两步，就看见了这样的盛景。
他几乎是忍俊不禁，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被围困的祝羽，皱着眉头回头看他。
小小年纪，一本正经的吓人。
陆北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笑。
祝羽回过眸子，看向身边穿着花裙的小朋友们，然后冷冷地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一阵奶声奶气的诧异声此起彼伏。
“有女朋友了？”“你女朋友是谁啊？”“你是不是骗我们啊？”
祝羽：“我喜欢的人很聪明，和你们不一样。”
末了，他补充了一句十分祝羽的话：“我讨厌花枝招展的笨蛋围着我。”
“呜呜呜——”一群女孩子哭着跑开了。
陆北嘴角抽抽，他挠了挠脸，“倒也不必这样……”
话还没说完，陆北的手就被祝羽牵住了。
“我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你。”
陆北噎了一下。
总裁你这么小，你就早恋了？
祝羽牵着他的手，认真说道：“我会待你好的，现在，带我去见见你奶奶吧。”
“见我奶奶？干嘛呀？”陆北都忘了自己和人家说的要电话的事情，他以为是见家长。
“见家长——”
祝羽特别利落地说道。
陆北眼睛瞪圆了，磕磕巴巴地说道：“不是，你还是个小孩子……”
“要电话号码。”
陆北：“……”
祝羽眉头皱了起来，“你难道不是个小孩子吗？”
陆北：“我是我是。”
祝羽扯了扯他手，两只软软嫩嫩的小手自然而然地交握在一起。
“是就带我去见奶奶吧，我也想见见她。”
？
陆北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觉得祝羽大概不止是小孩子。
但是这是他的梦境，或者是书制造的别的什么幻境，他分不清，难道祝羽也是和他一样的情况么？
祝羽郑重地说道：“我得见见你奶奶，因为我喜欢你这件事很郑重，我得征求老人家的同意。”
停了停，他继续说道。
“这样我才能要电话号码。”
原来真的只是想要电话号码啊……
陆北松了口气，带着祝羽去见自己奶奶。
奶奶没想到，自己家小北去上了一趟兴趣班，居然又牵回来一个同样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立刻摇着蒲扇，笑语盈盈地问：“这是谁家的小朋友，是小北新交的好朋友吗？”
陆北点点头，介绍道：“他是祝羽。”
祝羽依旧拉着陆北的手，看着奶奶，半响，很认真地说道：“奶奶您好，我是祝羽，我喜欢您家小北。”
“以后我会照顾好他的，请您放心。”
这句话飘得很长，似乎消散在了午后的风里。
柳树下，纤细的枝蔓摇曳。
飘飘扬扬，缠.绵地打着滚儿，把自己的嫩绿缠绕在一处，又由午后的清风纾解开。
阳光钻过枝蔓，阴影掠过少年稚嫩的脸颊，被风一水，像是水中的涟漪一样阵阵荡开。
老人家摇着蒲扇，微笑看着这俩粉娃娃。
她略伏了下.身，慈祥地笑着。
两个孩子交握着稚嫩的小手，回望着老人家温柔的笑脸。
身后的背景是褪了色的少年宫校舍围墙，斑驳的绿色墙皮好像回忆会掉色，又好像有什么人摊开了一卷宣纸画卷，把一大两小的三人，变成了水彩晕染中的风景。
这午后微熙的一幕，温暖绵长，就被永远定格在了画中。
画中人微微摇着蒲扇，微微笑着，微风微微摇曳着柳枝的腰肢。
作为画中人的祝羽说的那句是真心话——我会待他好的。
而且，似乎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走到奶奶面前来，郑重的告诉他。
——我会一辈子待他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奶奶知道你们会幸福的，要一辈子幸福下去鸭~！感谢在2020-06-27 23:40:57~2020-06-29 00:3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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