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觉得她死到临头的时候, 龙马居然还挺轻松的,握手时,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第一次剑道学习的道馆练习场里。
她问:“要不要打个赌啊?”
一黑一白的球帽下, 两双眼睛对视上了。
真田说:“打赌这种事情,没有意义。”
“唔, 前辈说得对。”龙马没怎么犹豫就表示了认可, “我也就是说说。”
“看来你很自信,这很好。”真田颔首,似乎感到挺满意的, “我会期待的。”
……
“这真的是国中生的比赛吗?”球场边的观众终于忍不住了,“这简直像小学生和老师的……教学现场吧?!”
“从身高来说,是这样呢。”
“不不不, 绝不仅仅是身高的问题了好吗?”
“那就是说……长相吗?”
“确实是相当老成呢!”有人小声评价。
“不过非要说那是小学生, 未免也太、呃太——”另一个声音变得支支吾吾, “太瞧不起自己了吧!到底是在侮辱谁呢?”
“啊哈, 现在还不清楚。但如果你继续说下去的话, 马上就要被古武术袭击了哟?”
“咳咳, 总之话说回来,应该还是身高的问题吧!”
“再加上一点气场上的?”
“呃、唔……”
忍足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头问:“你们能安静一点吗?”
说着,他竖起食指斜斜地点向自己的侧方,他们的部长,迹部景吾此时可是一言不发,充满探究精神地观察着双方的比赛队员呢。其他人不得不噤声了。
“赌一把谁会赢。”向日岳人坚定地锤了手心, “来不来?”
众人侧目。
“哦,怕了吗?”
“你缺零花钱了吗?”忍足干咳一声化解尴尬。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向日一本正经道,“怎么,你觉得我一定会赢吗?”
“那怎么可能!”宍户反应十分迅速,伸出手盖在他手心,“算我一个。”
“那我也来。”作为刚刚被无意挖苦过的对象,日吉若不甘示弱。
看着大家一个个应和,忍足似笑非笑地,问:“所以到底都押给谁了呢?”
迅速安静。
发起人,向日同学目光闪烁着,缓缓转开去——他看向的方向,果然还是迹部。
“嗯?”迹部头也没回,都能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别问,本大爷才不会这么幼稚。”
“是是是,”宍户假装很随意地说,“我们都能猜到。”
向日也深深地嗯了一声:“肯定就是……那个了嘛。”
“所谓的,绯闻对象。”日吉小声接道。
迹部:“……”
迹部冷笑一声:“很懂我,哈?”
向日望着他:“所以你就说点靠谱的呗。”
“这还不简单,”迹部稍加思索,一锤定音,“要是那小……咳,那家伙赢了,暑假我就请他们去坐豪华游轮。”
“喔喔!”
确实大手笔啊,众人惊呼起来,纷纷鼓掌。
忍足憋不住了,脱口而出:“你这果然就是泡妹吧?”
……
龙马打了个喷嚏。
这时候她浑身都是汗,心脏跳得很快,依然有些供氧不足,令她感到微微地头晕。
到极限了吗?
所谓无我境界,不是什么制胜法宝。只是为了能和这个对手达到同一起跑线……至少,是看上去如此。
哪怕只是开玩笑,这时候她也没再想着“赢了就可以去做什么和什么”,当然,也有很多人对她充满了期望,但那也不是她在意的。
为了集中注意力,她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缓下来,但相对应的,脑子里又产生了很多声音。
老爸嘻嘻哈哈地逗弄,前辈们真心实意的关心,一起聚集的时候显得有点吵。她咬紧牙关,轻轻晃了晃头。
前一晚上,入江奏多坐在院子里自顾自吹了一首曲子,她不认得是什么,只觉得乐音悠长绵延,挺好听的,让人很快入睡了。现在她突然记起一点曲调,甚至有点想跟着轻哼,但是没那个力气。
手脚愈发沉重,连呼吸都筋疲力尽,她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龙马自己也不知道。
本能地挥拍,追逐着那颗在风中呼啸的小球,好像就是生命中仅存的意义。她不适时宜地想起部长隔着一张球网站在身前,还是那副不动声色、冰块一般的表情,语气冷淡却还算温和地说:“——”
不,她不是为了这个。
龙马的呼吸再一次急促起来,她猛地睁开眼睛,网球的影子在面前快速聚焦。
要赢,是为了她自己。
*
病房外面静悄悄的,经过的护士都放轻了脚步,更不敢轻易说话。
就好像房间里的那个少年是玻璃做的一般脆弱,一不小心就会被打碎了。
事实并非如此,幸村比他外表所展现的要坚强得多。他浑不在意方才进来的护士长是否流露出怜爱关怀的表情,也不去听走廊里偶尔聚集的窃窃私语。
他只是看着窗外,夏日炎炎,偶尔会有一两片树叶承受不住火烤,从树枝上脱落下来,然后从视野中轻轻掠过,像雪花一样消失了。
窗外的楼下,有时候还会一两个小孩,刚上学的年纪,抬头时看见了幸村,便高兴地举起手挥舞,用口型比划着什么。
“大哥哥,早上好呀!”
幸村微笑着回应,看着那小孩因为化疗剪掉了一头秀发,依然活泼精神,心想,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在这里伤春悲秋呢?
但真正到了手术台前,人还是会感到紧张。
他闭上眼睛,想了很多人,想了很多事。父母的关怀,护士们的鼓励,队友们跟他说的话,真田对他做的保证……
迷迷糊糊间失去意识,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眼睛前方亮了起来。
幸村坐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还有些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还是自己的身体,穿着医院里的病服,倒不像是穿越到哪个异世界了的样子。
是梦吗?
或许是吧,视线不是很清晰,意识也依然有些混沌,十分符合梦境里的世界。他从空无一物的地上站起来,身体轻松极了,像是从来没有被病痛折磨过一般,脚步也十分轻盈。
果然是梦啊……
幸村向前走去,思考自己在哪里,会遇见什么——以及,他想要看见什么。
“等你手术结束,我们会把冠军奖杯带来给你”?不,不是这个。
也太夸张了,虽然他不怀疑队友们的水平,也希望能看到这一幕。但这不是手术时他最关心的事。好像显得他正回光返照,开始走马灯地寻找人生的遗憾似的……
幸村被自己逗乐了,明知道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人能看见此时的他,仍然很谨慎地忍着,像是觉得这玩笑有些不大恰当,只是肩膀抖了抖。
然后,他突然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真田吗?还是其他人?
幸村习惯性地回头,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又向前方望去,在茫茫白光中,先是看到了一个普通的网球场。户外草地的那种,相当朴素,连护栏都没有,只有一个破了洞的球网横挂在中间。
地上坐着一个人,抬起头仰望着他,同样有些惊讶的样子。
这张脸他当然是认得的。
——尽管他还不清楚她的名字。
女孩的膝盖旁放着一款白色的球帽,被汗湿了、软趴趴地掀开朝上,泼墨般的短发也滴着水,从耳朵后方和脖颈上流过,衣服也一道又一道的灰痕,像是被溅了一身泥水。
反观幸村,虽然这身病服有些不正式,但至少还是整洁干净的。他倒不是很在意这些,走近了几步,看清了她脸上的表情。
两个人静静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你呢?”幸村沉思着,不自觉地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不一会儿,女孩同样深沉地回答了:“这也是我想问的……”
“我们关系没这么好吧?”
他们面面相觑。幸村先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你穿的这是青学网球队的衣服吧?”
对方歪头思索了一会儿:“看着不像吗?”
“分明就是。”
“那就对了。”她满意地点头,“可别说些奇怪的话哦,我也会生气的。”
“看上去并没有觉得哪里很奇怪呢。”他轻轻地答道,“或者说,只是稍微感到有点意外?——大脑变得稀里糊涂的,我快要死了吗?”
“……”
龙马沉默片刻,说:“真巧,我刚才也有点担心起来了——但我不觉得是这样。”
“嗯,那可能因为你还不清楚我的状况吧。”
“不是很清楚。”她说得很干脆,“但我清楚我自己的。我还没要死呢!”
幸村停顿着,轻微地叹息:“真好。”
“你不好吗?”龙马挑起眉毛,“看着不像啊。”
他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啊。会担心也是正常的吧?”
龙马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聊天吗?”
“确实很令人在意。”
幸村专注地打量着她的脸,眼睛,还有短袖短裤下坦坦荡荡的胳膊和腿。
有肌肉的轮廓,看上去很健康、很有活力的样子。
现在国中的女孩子都是这个类型了吗?他想了想,没找到太多的回忆,但感觉还是挺愉快的。
可能这就是我的理想型吧。他开玩笑地说。
龙马闻言,立刻古怪地瞪大了眼睛,警惕地、不那么客气地将他上下审视一番。
“……可我不觉得你是我的理想型耶。”
可能是觉得这样的话对一个病人来说不太礼貌,她的语气显得很犹豫,比平常婉转许多。
……但还是挺直接的。
幸村莞尔一笑:“好吧,那么梦里的朋友,告诉我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龙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手指拂过胸口青学的铭牌时,她大大方方地说:“我叫越前龙马。”
是打败你们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此时,有一个靓仔路过,看到很有趣的精神波动,顺手把它们连在了一起:
可能这就是主角和大boss的命运吧!
嗨嗨:我只是路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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