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那天是周六。
对于像酒店这类服务型行业来说，节假日恰好是最为忙碌的时候，沈念本来是有排班的，但提前跟公司请了五天假。
人事部那边提醒她，她今年请假太过频繁，今年年底的各项奖项怕是无缘了。
外婆年事已高，做的又是危险系数不小的大型手术，不到现场守着，沈念不放心，谢过对方提醒后，回宿舍收了行李往医院赶。
本来公司内部，就在小范围议论她勾搭上了裴强，这会儿又连着请假几天不见人影，众人都在怀疑：沈念靠上了大树，恐怕很快要过上好日子不工作了。
而且这些议论声，传播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广。
当然，沈念本人是不知道的。
高平却是越发坐不住了。
手术当天，沈念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收到了高平打来的电话。
“沈经理，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他试探地问。
等待是煎熬的，沈念本身就一颗心七上八下，急需释放压力，加上高平在工作上一直对她照顾有加，一时没忍住，她就把外婆正在动手术的事情跟他说了。
听闻这个原因，高平一下理解了她为什么近期如此频繁请假了，根本不是公司内部传播的那样不堪，放下心的同时也为她担忧。
“我一会儿去医院探望外婆吧。”高平抬起手腕看下时间，“过去也差不多到中午了，你想吃点什么？我打包带过去。”
“不用不用。”沈念也是心里过分紧张了，才会遇到人就想要倾诉，但并不想麻烦对方。
“外婆动完手术身体肯定很虚弱，需要静养。至于高经理的好意，我心领了。”
沈念都说了病人需要静养，高平自然识趣地不再坚持，“好吧，那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可以找我。”
“好的，多谢。”沈念感激道。
**
同在海城，某高档公寓。
朝阳从落地窗斜照进来，房屋宽敞明亮。
顾以泽扣着衬衫纽扣，从卧室出来。
客厅的门同步打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
顾以泽下意识掀起眼皮，往玄关那边扫过去一眼。
黎雯君动作迅速地换上拖鞋，挎着包走到客厅，见他穿戴整齐，问：“怎么要出去啊？”
顾以泽脸不红心不跳，扣上最后一颗纽扣，“嗯，约了人谈事。”
“得了吧。”黎雯君将包包往沙发上一扔，“你今天上午根本没有安排。”
昨晚，她特意问过他的秘书。
而他的秘书又不敢跟夫人撒谎，如实告诉她后，又赶紧跟顾以泽报了信。
顾以泽昨夜应酬到深夜，本来是计划今早多睡一会儿休息，却为了避开和黎雯君碰面而选择早早起床。
但没想到，仍是被她逮了个正着。
既然逃不掉，顾以泽倒不着急了，慢条斯理地将衬衫下摆扎进皮带里后，踱步到中岛台。
“就不许我临时有约？”顾以泽挑了挑眉笑着如是说，取了两只杯子倒水。
黎雯君坐在沙发上，抱着两条手臂，强势道：“真的临时有约，你也得给我推了。”
前几天，她给顾以泽安排相亲，顾以泽借口工作日太累不愿去，这次给他定的周末，他可别想再用太忙太累做借口。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你绝对不能错过的。江氏大小姐，江琳，你有印象吧？就是小时候见到你就脸红，然后还躲在大人身后偷偷瞄你那个，现在出落成大美人了，先前家里有意锻炼她，派她去外地做项目，最近调回海城了，我和她妈妈……”
“我有女朋友了。”任黎雯君啰嗦半天，顾以泽不疾不徐抿了口白开水，状似随意地说。
黎雯君的话被打断，楞了一下，却难得地丝毫没有计较这个儿子的“不礼貌”。
“什么？有了？！”黎雯君激动得差点破音，下一秒，又隐隐察觉出不对。
“上周还没听你说，怎么这周就有了？”黎雯君走到他跟前来，警惕地睨着他，“你不是骗我吧？”
顾以泽笑着端起另外一杯水递给她，“你儿子做什么都讲究高效，你又不是不知道。”
黎雯君盯着他，伸手接过那杯水，“不会是随便找一个糊弄我吧？”
她始终不太相信，顾以泽随手将喝完的杯子放在桌上，“你看你儿子像是随便的人嚒？”
平常黎雯君给他物色的相亲对象，哪个不是精挑细选过的？结果他一个看不上，要说他随随便便找一个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
黎雯君更愿意相信，是她儿子确实办事高效，她笑了笑，好奇地问：“那她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几岁了？身高多少啊？偏胖还是偏瘦？她……”
“妈。”顾以泽不得不再次打断她，“您一次性问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
他表面冷静，实际内心慌得很。
因为他发现……黎雯君问的这些问题，他没几个是答得上来的。
这倒正中黎雯君下怀，她狡黠一笑，“不想回答也行，你直接带她回家让我见见。”
她一方面，是想确认儿子确实交了女朋友，而不是为了搪塞她胡编乱造的，另一方面呢，也想认识一下这未来的儿媳妇。
顾以泽清楚记得，前两天沈念跟他说了，未来一周她要照顾动手术的外婆，没有空闲配合他这边。
“我跟她商量一下，找个大家有空的时间。”顾以泽转身往玄关走去。
为了让今天的逃亡看起来足够逼真，他昨晚确实临时约了人，差不多得出门了。
黎雯君见他适才犹豫沉默，一点不像他平日爽快的作风，马上就又提高警觉性，跟在他身后重重拍他一掌，“呵，你又诓我吧你！”
顾以泽被拍得后背疼，无奈地揉了揉眉骨，又气又笑道：“妈，总要给点时间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听儿子这么一说，黎雯君又觉得有点道理，太着急了容易给女孩造成压力。
可她又迫不及待想见未来儿媳妇，看着顾以泽换鞋，强调说：“那、那你尽快啊！”
“嗯。”顾以泽应声，换上了外出的皮鞋，赶紧开门逃离。
**
手术非常成功。
不过手术结束后，外婆还是被送进了加护病房小心观察。
要观察48小时之后，检查确认没问题了，才能转到普通病房去。
观察期，沈念换了无菌服进去探望过外婆，出来时已将近下午两点。
她早上担心得只吃了个包子，手术过程全程陪伴，只喝过一瓶款泉水，午饭还未吃，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
她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两大碗饭，顺便庆祝一下手术的成功。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到了医院附近的快餐店，她给自己点了一碗瘦肉粥，和一份双拼烧腊饭。
粥先送上来，很烫，沈念拆了勺子，准备搅拌放凉，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有电话进来，来显显示“顾总”。
先前就跟他说过了，最近一周没有时间，他还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沈念拿着勺子，怀着疑惑的心情，腾出一只手接通手机放在耳边，“喂，顾总。”
“手术怎么样？”顾以泽没有多余废话，直奔主题。
沈念心里哎哟一声，资本家也不完全是黑心肝啊！竟然还会主动关心人了！
“很顺利，谢谢。”
沈念心里正冒起一丝丝感动，下一秒，就被顾以泽的话覆灭了。
“那么下周末有时间吗？跟我回家见家长。”
呵，还真的是无事不殷勤。
沈念：“……哦，好。”
为了保证见面时，两人不会在长辈面前露馅，顾以泽特意跟她强调，需要尽快加深对彼此的了解，但是呢，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她慢慢接触，于是，他选择了另外一个最直观最快速的办法——问卷调查。
挂电话后，沈念果然在微信上收到两份问卷调查，一份是他填好的，一份是空白的。
顾总：[你的填好之后，也发给我。]
顾总：[今天之内。]
还今天之内……像极了工作时发布任务。
沈念一边搅弄着砂锅里的粥，一边回了个ok。
她舀了口粥喝，先点开记录着顾以泽“个人情况”的问卷。
姓名：顾以泽
身高体重：189/80
先前，沈念和同事们都以为大老板至少一米九几，原来没到一米九，看来是身材比例好，加上气场过于强大，拉升了视觉效果，才会给人他长得太高的错觉。
往下是血型：A型
特别喜欢的食物：没有。
特别讨厌的食物：很多，考虑到这里写不完，下次让秘书列张详细表格给你。
……
讨厌的食物，需要用一张表格罗列出来！沈念看到这里，只觉得这个男人，未免太挑剔。如果谁真成了他的女朋友，应该很辛苦吧？怕是都不能吃到一起。难怪没女朋友，还要花钱请人假扮。
等粥喝完，沈念把自己那份表格也填写好了，信手转发给顾以泽。
顾以泽刚刚从饭局上离开，弯腰坐进一台黑色捷豹的驾驶室里。
他掏出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准备放在储物格上，微信震动提醒有消息进来。
他拿起点开，看到沈念发回来的问卷。
名字：沈念
身高体重：168/46
血型：O型
特别喜欢的食物:所有好吃的都喜欢
特别讨厌的食物:暂时还没有发现
……
一路看下来，她可以说是对什么都完全不挑，顾以泽弯唇一笑，“还真好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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