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贫居闹市无人问, 富在深山有远亲。”
不过几天的时间, 因顾以泽的存在, 从前将沈念视作洪水猛兽避而远之的亲戚们，在年初二这天, 纷纷主动上门给她和外婆拜年。
舅舅一家四口来得最早。
舅妈朱桂英和女儿沈晓敏挽着手先进来, 舅舅沈军和儿子沈瑞拎着些水果蔬菜跟在后面。
“妈，吃早餐呢？新年好呀！”朱桂英嘴上问候着婆婆赵兰芝，眼神却直往顾以泽身上瞟。
这一看，真是好贵重一只金龟婿啊！
后面跟进来的沈军, 娴熟地问候了声“妈，新年好啊！”却也跟他老婆一样, 抻着脖子往顾以泽身上瞧。
赵兰芝看夫妻两那德性, 懒得理睬他们，鼻子出气哼了一声。
换作平常，朱桂英早变脸了, 此时, 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殷勤, “念念还有她的男朋友，也新年好啊！”
沈念没做声，专心吃自己的早餐。
其实, 沈家是另外有一栋两层楼高的新式房子, 但是因为沈念妈妈当初坚持生下她，被她舅舅他们赶到了这老房子里。从小她就和外婆还有妈妈相依为命，受够了冷眼。
这什么舅舅舅妈, 不过是在你有困难时，比外人还热衷落井下石的人。
顾以泽抬了下眼皮，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笑脸，又去看对面的沈念，见她只顾埋头吃早餐，不给任何回应，他也就沉默地继续吃自己的。
热脸贴了冷屁股，朱桂英和女儿对上一眼，暗暗扯她手臂，示意她说话。
沈晓敏赶紧配合着给赵兰芝问好：“奶、奶奶新年好！”
毕竟是自己孙女，赵兰芝态度立即好转，“诶，晓敏也新年好！”
说完，她还从口袋掏出一只小红包递给她，“晓敏也大学毕业了，新的一年，祝你找到好的工作。”
“谢谢奶奶。”沈晓敏上前去接红包，转身往回走时，朝顾以泽的正脸上扫了一眼。
适才和妈妈站在门口，只能看到他宽厚的背，普通的桌椅被他衬得小巧，估摸着他体型应该特别高大，原来不止，正脸还这么帅！
表姐这男朋友，真是不可多得的男人呀，她心跳都快了一拍。
女孩藏着心事，只顾偷看男人的脸了，忘了还有个重要环节。
朱桂英急了，只能佯装恼怒，扬手拍她一下提醒，“你怎么回事？只记得给奶奶问好啊？书白读了？”
沈晓敏反应过来，又回过身去，乖巧地跟另两位拜年，“姐姐，姐夫，过年好。”
沈念用力咬着嘴里的食物，“呵，别乱喊！”
她跟她血缘可没那么亲。
“真上学上糊涂了！”朱桂英真恨铁不成钢，上来就戳女儿脑门，纠正她，表姐！”
平常打骂两下算了，当着顾以泽这种男人的面被训斥，沈晓敏顿觉难堪，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嗫嚅着改口重叫：“表姐，表姐夫。”
脑袋快要低到胸口去，再不敢抬头去看顾以泽，觉得丢脸。
这次，沈念不作回应，顾以泽自然也跟着她继续不做回应，完全是看她眼色行事。
站在门口那里的年轻人再忍不下去，猛地将手里拎着的水果往墙角一扔，气呼呼地转身便走。
“沈瑞！沈瑞！你给我回来！”他爸沈军在后边狂叫他。
沈瑞踏出门，嘴里不忘骂骂咧咧，“大过年的，来看野种的脸色，真他妈的晦气。”
“野种”
——这两个粗鄙、刺耳的字眼，毫无疑问落进了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尤其严重地刺激着被骂人的神经。
沈念紧紧攥着手中的筷子，脸色难看。
先前交换的个人问卷调查里面，家庭成员一栏，沈念只填了外婆赵兰芝，结合昨天沈念说的，以顾以泽的头脑，不难想象出她从小到大过着怎么的生活，经历了些什么。
适才还是不发一言的男人，顿时浑身渡上戾气，冷冷的眼风扫向门口的三人，“滚！”
那语气那神态，像头暴怒的狮子即将投入战斗，三人瞬间被震慑住。
顾以泽拧着眉头，明显不耐烦地回眸，还不待他开口，朱桂英已吓得拉着自己的女儿就跑。
一家四口，三个人陪足了笑脸，只需要一个人的一句话，就摧毁了前面三个人的所有努力。
沈军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了，讪讪地道了句：“这混小子，不懂事，我回去教训他！”说完，也跟着转身出去。
“沈念这男朋友，不好招惹啊。”朱桂英边匆匆往外走，边小声感慨。
沈晓敏心有余悸地赞同道：“不然胖婶怎么说，昨天中午气势汹汹地带了一群人到这里来，却被他几句话灰溜溜赶出去了？”
“那这亲戚，我们怕是攀不上咯。”沈军看着院子里停着的霸道的大G叹了口气。
听镇上的人说，这车值两百多万呢，朱桂英不死心，“他难攻克没关系，我们从沈念入手就是了。你们刚刚没看到嘛？他干什么都看沈念脸色的。”
“确实是。”沈军点点头，“你别说，沈念这小丫头，有两下子，不用说话，就能让这么威风的男人乖乖顺着她。”
“果然是我妹的女儿，招男人喜欢。”说着，沈军还有点得意。
“是哦，招男人……”朱桂英差点嘴没把门，又要揶揄两句，一想到未来还要跟沈念搞好关系，又及时打住了。
心想，可不招男人喜欢吗？被男人搞大了肚子，男人不要了，还坚持生下来。自己累死累活把女儿养大，那男人却不知道在哪里快活，顺顺利利地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呢！
这样不求回报的女人，偏又长得漂亮，男人最喜欢了！
朱桂英改了口风，教自己老公说：“你是她舅，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就不知道多哄哄她？她一心软，这亲戚不就攀上了？”
沈军想想也是，点头道：“再多来两趟，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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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吃完，沈念将碗碟收一收，抱到厨房去。
赵兰芝烧了壶热水，准备用来洗碗，沈念将手里的碗筷放进盆里，说：“外婆，过完年，还是跟我回海城，好不好？”
赵兰芝拎了水壶，往盆里倒热水，“我在竹林镇生活几十年了，等天气转暖，在院子里养点鸡鸭鹅，晒晒笋干，挺惬意的。那种大城市，我是真不习惯。不去。”
其实说再多都是借口。
去年换肾手术前后，赵兰芝在海城待了半个月，沈念孝顺她，总是公寓、医院和公司三个地方来回跑，多辛苦她是看在眼里。
倘若她真的又去海城生活，沈念心里惦记着照顾她，只会更累。
她不想成为自己宝贝外孙女的累赘。
次日，年初三，沈军又携妻带女地过来做客。
虽说关系一直不好，但沈军毕竟是外婆的亲儿子，沈念不想当着老人家的面让她不快，忍着什么也没说。
但是这些人最懂得得寸进尺了，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开始试探着去跟顾以泽攀谈，还给他递烟。
男人之间，递烟仿佛是他们惯常的交际方式，沈念终于忍不住出声，“我男朋友不抽烟，你别给他！”
“哦，不抽烟啊。”沈军讪笑了两下，将那根烟夹在耳朵上，“不抽烟的好，抽烟有害健康。”
“那是！人家这种有身份的，谁跟你似的。”朱桂英在旁边拍马屁。
装得跟孙子一样，从前那点颐指气使的嚣张模样全然不见。
夫妻两个陪了一会儿笑脸，又缠着顾以泽问这问那，总想打听点什么，或者说想跟他联络感情。
沈念见顾以泽眉头越蹙越深，站起身来，“舅妈你去厨房帮帮外婆，舅舅你跟我过来。”
说完，提步往外走。
夫妻两个对上一眼，按她说的做。
沈念领着沈军来到外墙的一处角落，靠在墙角那里，抱着两条手臂，开门见山地问他，“说吧，一天天地过来，什么目的？”
沈念问得直接，沈军倒不好打马虎眼了，不过还是捡了漂亮话说：“这不是你找了这么厉害的男朋友，舅舅跟着过来沾点光嚒。”
“就沾点光？”她这个舅舅，她可太了解了。
沈军尬笑，摸摸脑袋，“你表哥那脾气你知道，年底因为奖金的事，顶撞了他们公司上司，被炒鱿鱼了，你表妹吧，去年毕的业，一直没找到心仪的工作，两个都待业在家。我和你舅妈就做点小生意，禁不住他们这么在家啃，你看……”
就知道肯定是有事相求，沈念冷哼了一声。
酒店长年都有招聘需求，尤其年后，正是需求旺季，推荐新人进去倒不是难事，如果新人可以安心工作，她还能拿到五百块推荐费，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外婆。
一番思虑，沈念道：“晓敏我可以帮她，沈瑞不行。”
沈瑞从小跟着镇上其他小孩骂她野种，小时候两个人打过架，沈瑞抓她头发，她就抓他脸，她没哭，反倒是沈瑞哭了。
被再多人欺负，沈念绝对不会在对方面前认怂或者哭。
回到家倒在妈妈怀里，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脆弱，从来不给外人看。
但，她也记仇。
听到沈念松了口，沈军眼睛一亮，能帮一个是一个啊！
“帮帮晓敏就好！”沈军也不贪心，期待地搓搓手，“还是念念你最……”
“奉承话就免了。”沈念垂眸，脚尖往墙角踢了踢，“我是有条件的。”
沈军稍稍怔住，“什么条件？”
昨天跟外婆提议让她跟着回海城，她不愿意，沈念还在愁，怎么安排她后边的生活。现在沈军倒是给她提供了机会和思路。
“外婆在城里住不惯，只想住在家里，但是放她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你们平日得多多照顾她。”
“哎哟，看你说的什么话，她是你外婆，也是我的亲妈呀，不用你说，我也是会照顾他的。”沈军声情并茂地讲。
要不是看过他的真面目，沈念差点就信了。
呵，她尽可能忍住情绪，但还是有一丝讽刺的冷笑从唇边溢出。
沈军讪讪地挠了挠头。
沈念也不跟他多讲那些无用的客气话，看着他眼睛认真道：“你们对外婆照顾到什么程度，直接决定了我对晓敏照顾到什么程度，舅舅明白我意思吧？”
有她这句话，沈军不敢敷衍，慎重地点点头，“明白！”
顾以泽一个人在客厅待了一会儿，时不时点开手机看下时间，如坐针毡。
几分钟后，他还是决定起身出去看看。
他打开门，刚走出门口，就碰到往里走的沈念。
沈念低着头没注意，差点就撞他身上。
他一把扶住她的腰，低头轻声问：“他没有为难你吧？”
沈念抬起头，笑说：“没有，你在这里，谁敢为难我呀。”
顾以泽用指腹蹭蹭她的脸，“知道有我的好处了吧？”
沈念忽然有一刻恍惚。
这个男人，是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疯狂暗示。
下午五点继续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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