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少年】

小说:深雨与初霁 作者:轩家沐言
    窗上雨珠流淌,滑落的极缓。

    没亲着什么,让他的眼睫扫的唇上细痒,像是全身的血液乍起,她只觉得毛骨悚然,可一直看着他的眼睛,那片沉沉的墨色,逐渐泛红,而怔忪。

    本该是恨他的,一颗心却缓缓浸入他湿濡的眼神里。

    一下子闷疼。

    放弃了推开他的念头,一动不动地把他望住,隐隐地就觉得,应该再伸手抚进男人头发里摸摸,好像曾经,有个小少年拖着狐狸尾巴,只要生气了,让她哄上一哄,那无形的尾巴会徐徐地动起来,除此之外,其余的她不记得。

    连亲他睫毛哄他的这办法,全是凭着莫名的冲动。

    两人开外,病床那端传来“嗤”的一声:“小丫头,你别被他给欺骗了。”

    她一听,陆淮深先她一动,将她口罩戴回去。

    他一直是用自己的影子遮着她,白霁溪听着,才不管腰上男人愈发紧的气力,靠着他臂膀,竖起耳朵听病床那边,大叔语声含笑,难掩着阴霾:“陆家的人可都是白眼狼,说起我干的这些事儿,我的小侄子比我懂的还要多。”

    陆四的手被拷在床头,嘴边闲闲笑着,宛如逗弄小辈,目光却从头到尾触着陆淮深的背部,奈何他怎么看,也瞧不见小姑娘微毫轮廓,不由得眯了眯。

    陆淮深抱着她,她气色比往常差,当务之急是带她离开,她也是肚子疼的没辙,很快由他牵走。

    “……我没事的。”

    哪成想,她换回了衣服,立刻被他备用的医袍裹牢。

    蜷在沙发,被白袍上阳光晒后的气息包围,低低地嗅了嗅,好闻是好闻,他仍旧变态,在那洗手回来,将她这件衣扣一颗颗系上。

    太长,袍摆经过她的膝,袖口掩住了她手背。

    ……她热。

    收到她的不满,陆淮深轻轻地发笑,打来一瓶烫水,包上毛巾,放她腹部暖着:“以后,不准穿别人送的衣服。”

    时间紧急,上午的一台手术是几科室共同参与,所以他结束的早,但一会,他需要去临床检查,神外科的病患,神经管路多,病情方面变化较快。

    他仍然抽出为剩不多的时间,缠得整团云炸出了絮,噼里啪啦地过着电,戒备的紧,直到有医生找来,他看了眼表,嘱咐她:“最多两个小时,我就回来,这次阿霁一定不能再乱跑了。”说到这,眸眼稍沉。

    “嗯。”腹部暖热弥漫,白霁溪懒得说多,见他来揉她小腹,满心疑问就被打岔了去,不太自在:“知道了,你快走吧。”

    他还是不走,睫羽稍稍垂覆,扫过她脸庞。

    霎那,引出她体内最深的惊惧,这是在医院,她抗拒的呜咽发至一半,被男人紧紧地抵进沙发柔软的靠背,吮着她味道,勾缠她僵住的舌,喘着炙灼热气渡到她舌根,微离,再含满,鼻梁轻轻地把云团儿一蹭,怀里的娇暖颤了颤,瓮动着低呜了一小声。

    “阿霁……”声音更是哑,像雾,稠密的发烫,手伸进她袖口,握住了有些凉的胳膊痴迷磨蹭:“阿霁……”叹着,埋进她脸颊。

    陆淮深走之前,把空调的温度又调低了两度,而她红着脸,气鼓鼓地拿背对着他,听见他笑了声,直到门关上,她渐渐才转回来。

    那些疑问也全跑了回来,白霁溪静静,在原地思索,关于陆家的行当……

    那位大叔,指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知道,不论是护士站,或是他的科室里,此时都在议论,一向与人持着距离的陆医生,不久前,走廊上他揽着他妻子的情形被许多人瞧见,却没过多久,电箱发生爆炸。

    不止主楼,住院楼的电箱爆出一阵阵巨响。

    就像海啸,排山倒海的席卷出各样的叫喊声,疾步声,迅速蔓延开,听入人耳,拉扯出令人心慌的蜂鸣。

    病房里的灯一暗,陆淮深的脑中空了一瞬,只是一瞬,他冲了出去。

    好在他将要拿手机的下一秒,她自觉地拨来电话:“陆淮深……”

    安文此时赶来,准备告知先生,保镖们一直跟在白小姐左右,目前他便已经得知了她的去处,然见着先生的神情,心下暗暗骇然,不知白小姐说了什么,只听着她很快结束了通话。

    先生不看他,简言:“你派人去接她回来。”

    这边,收好了手机,她仰起脸打量小区周围。

    这里虽然破旧,居民楼的灰墙上却爬满了绿藤,雨汽濡着碧意盈盈,凉意四起,她禁不住紧了紧医袍的领,声音有点轻:“这是哪?”

    邵汀渝摘掉头盔,下了车和她并排,也看了下墙上大片的绿藤:“我一个兄弟的家,他现在不在本地,只有他阿嬷在。”

    心知小姑娘的警惕多高,他勾起嘴角:“胆小鬼。”注意到她唇色淡了,而之前他一心光顾着甩开追逐他们的那些人,没顾得上她会冷,他恢复绷紧的姿态,手动了动,最后放下,敲门:“阿嬷。”

    是个和蔼的老太太。

    请他们进了屋,备了热水和点心,一团云便瘫在了座椅上,喝着热水,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活泛了回来。

    邵汀渝翘着腿,懒散地靠着椅背,一手把着桌上的小物件玩着,目光时有时无,扫着对面她的脸庞,她指尖从袖口伸出一点,捧着水杯,肩上卷着细细的发梢,等猜到她可能处在特殊期,邵汀渝一顿,敛去了懒散的轮廓多了难言窘迫,再一想上摩托前拽着她跑了几步,脸色彻底黑了。

    母亲以前告诉过他,如何正确对待女孩的生理期,好让他在处朋友的时候用上。

    管不着许多,他正要动,去借热水袋。

    “阿嬷。”她却已经动了。

    窗外起了风,老人家收着衣服,她自发地帮老人收拾,阿嬷以为她是医生,她只笑,至于他这边,正在医院里的一位尾巴给拨来了电话,他点了烟,去了楼道接听。

    “老大,医院里来了好多警察,我打听过了,电箱爆炸的这事不简单呐。”

    从小尾巴的口中,他听出了一人名:“陆学海?”

    门缝没掩严实,邵汀渝问着,余光可见门框上多出五个指尖,扒在那,他指骨骤紧,连忙掐灭了烟,耐心地听那边说完,便挂断问她:“你认识陆学海?”

    “知道的不多。”白霁溪问:“你查到了什么?”

    “也没多少,只知道警察那边喊他陆四。”每一字沁着烟草的苦冽,他垂下眼,苦味犹盛,不清楚是什么牌子,扫过她医袍,声色淡了淡,看向一旁:“我去买烟。”但只下了两个台阶便停步,回头:“他会过来接你?”

    觉得他奇怪。

    不等她应,他抬脚下楼。

    戴上头盔,邵汀渝突然想起来,载着她时,她是紧紧地抓着座椅,没挨着他一分一毫。

    笑了笑。

    他眼底微微倦怠沉默,电话铃声响,他临半路到底还是选择刹车,听小尾巴又汇报了几句,他静默良久,摸摸烟盒,想起了那一种苦冽,索性放弃:“那就多找几个人帮忙,帮我把这个案子查清楚。”

    天光眨眼晦暗。

    本来晌午的光景,外面风涛低啸,树叶摇曳着沙沙的近似雨声。

    他猜得不错,她很快被人接走。

    像害冷极的动物,回到公寓时,那会她陪阿嬷才用饭不久,饱着肚,一回来不管不顾地洗上热水澡,钻入被子。

    终于有能思考的空隙。

    邵汀渝将她带走时,说是有一伙人朝她过来,确实有一伙,不依不饶地甚至开着车直追着她,再是结合他在阿嬷家门外接的那通电话。

    陆四……

    电箱爆炸及这一伙人,是与陆四有关。

    风很大,分不出是不是夹着雨。

    恍惚里她却听见雨声渐起,在梦里淅淅地落着,依稀她蹲在一张小床边,窗帘紧闭,洒入一线微光,恰巧落在少年熟睡的面容,房门她落了锁,静得惟剩了雨声,衬得少年更是安静,睫毛低覆,生得漂亮极了。

    她小心地凑近,那睫毛微微一动,没彻底清醒,抱到她缠上床来,像连尾巴也缠着她,紧贴她脸颊,惬意地抖了抖:“嗯……”

    “好多人在找你。”

    女孩稚声,不是很开心。

    “我不走。”少年注视她,望进她的眼睛,少年的眸覆着灰霾,蛰伏着翻涌而不安的暗潮,愈发温柔的求:“我们不走,好不好。”

    “好。”她应的干脆,溺在他怀里,四下里冷的像是海,少年的体温透过梦境,宛如化作实体将她熨烫,她似乎异常喜爱,毛乎乎地团在他怀中,哄起少年来,她得心应手,杏眼弯弯:“我们不走。”

    谁料,他眼珠仍然存着阴晦,一动不动。

    她也来气,戳戳他脸:“我已经把我收藏的小石头全扔了,你怎么还气……”

    “阿霁。”

    梦中少年语气微冷的这一声,梦外的白霁溪跟着一动,赫然清醒。

    一觉醒来,梦境如潮退散。

    有温热的气呼吸在她眼皮上方,令她有一刹那恍惚,不由往上打量。

    他正凝睇着她,她的一颗心砰咚砰咚地跳,怔怔的睁大些,这才发觉,自己裹着被褥正缠着他,将他的腿缠进被窝,相缠的密紧,她吓得猛然撤走了脚,见着他起身,打开一边的台灯,晕黄的光为他镀着一层淡淡的温和。

    低眉浅弯:“阿霁。”

    借着光。

    陆淮深小心地缠她,离得近了,打量她眼中仍然只有惊怔的颜色,并无抵触,于是他进被褥,搂着她,双手搓了搓,搓到发热在她衣外揉她的腹部:“阿霁梦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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