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行军路上

    过了一个风口，风力明显减缓，暴雪渐止。蜿蜒的山路上，被前行者踩出一行行崭新的脚印。

    众人行军将近3小时，天刚蒙蒙亮。向导们几乎都累垮了，除了辛原和路小胖还坚持着自己勉力行走，其余人包括水清都上了哨兵的后背。像个大行李一样背着。白露坐在大狮子背上说风凉话，“小胖胖不错啊，挺能抗。”

    路小胖的脚走肿腿冻僵了，哆哆嗦嗦地回她，“不…不是的，我太沉了，不、不好意思……”旁边的哨兵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倒是宁愿背着这小胖墩，也比这么一只手臂擎着他省力些。可惜这小胖墩是个保守孩子，累死也不肯上哨兵的肩膀趴着。

    “前面怎么了？”白露问道。

    孟庆林的精神体是只猎豹，一来一回带回消息，“前面到了第一个分散点，一批新兵就地驻扎，向下搜索去了。”

    参谋部以虫族舰艇为圆心，圈出了虫卵的大致范围。再细化成几个小块区域，锁定8个分散点，1个集合地。哨兵们分成9组，各自搜索，保证最高效率。因为地下有黑油分布，飞船不敢靠太近，只能停在虫卵范围之外的最南端。

    大家下了飞船，由南向北行动，每路过一个分散点，就停下三组哨兵。一组就地搜索，两组分别朝西、东方向继续行军。按照计划，白露他们在最中心的集合地驻营，条件稍好，而且能够安抚到更多的哨兵。

    但是向导们真的坚持不住了。防辐射服虽然有一定的保温功能，但在这样凛冽的严寒中，明显有些不够用。由于能源问题，一路上他们只能吃冷食、喝凉水。就算哨兵把营养剂贴肉放着，温热后再拿给向导们喝，还没等吸溜两口，营养剂也冻透了。

    白露跳下狮背，“老孟，这样不行。我去前面分散点问问，看能不能匀个帐篷，先给向导们避避风。等他们几个暖过来，咱们再接着上路。”

    孟庆林摇摇头，“我去吧。分散点为了避风，在山坳下面。前面是个大雪坡，你不方便。”

    “你经验多，留下看护点大家，我去去就回。”白露抬手拦住大狮子，“你也别跟着，留下看着点我的向导们。”说罢，从悬浮车上卸下一块收集恒星热能的金属板，踩在脚下，顺着将近70度的雪坡，S型滑了下去。

    负责保护白露安全的女哨兵都愣住了，无助的看向队长孟庆林，“孟队，我这…跟是不跟？”

    来自砂纹力星的她，一年四季只会冲浪，没见过滑雪，有点跟不上啊……

    孟庆林头大如斗，“你还是看着‘她的向导们’吧。”默契的向大狮子使了个眼色。

    却只来得及看到大狮子风驰电掣的潇洒背影。孟队表示心很累。

    不一会儿工夫，白露骑着大狮子原路返回，“走吧，下面是个背风处，帐篷已经支好了。恒星热能释放器也安上了。咱们下去暖暖吧。”

    “太好了！”水清感动得要哭了。“孟叔叔，下坡你还背的动我吗？”

    孟庆林直接把他扛起来。

    众人沿着立陡的雪坡爬到一半，一个圆润的身影轱辘轱辘团成球形，从队伍的最后，一路滚落下去。由于自重有点大，速度越来越快。

    “路秀东！”他的保护哨兵目眦欲裂，一只火红的狐狸瞬间凭空出现，向他滚过的方向急追而去。

    前面就是一个小断崖。坡体的斜度由缓而陡，接近垂直。如果不能及时拉住他的话，就不是在雪坡上滚几圈那么简单了。他会直接飞出去！摔在崖底。

    意外来的太快，众人眼见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白露骑着大狮子勉强赶到，几根强韧的精神丝线如箭一般射出，在半空中捆住路小胖，硬生生把他拉了回来。

    哨兵的精神体就没那么好运了。由于冲刺的惯性，已经飞出了悬崖边。所幸精神体可以回收。哨兵脸色苍白，跑过去扶起路小胖，让他坐稳在雪地上，“你没事吧？”路小胖还沉浸在过度的惊吓里，本能的摇了摇头。

    哨兵的脸上尽是愧疚，面朝孟庆林，直直站立，如同一杆枪。

    老孟放下水清，向年轻的哨兵走去。

    白露心道一声不好，刚要过去打个圆场，大狮子拦在身前。白露一顿，这是孟队带的兵，自有他自己的规矩和方法。她确实不好插手，停下脚步。

    果然，平时总是笑呵呵好脾气的老孟，此时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隔着老远，凌空飞起一脚，“砰”的一声闷响直接把哨兵踹出3米多远。哨兵捂住胸口狠狠摔落在地，忍耐片刻，终究是吐出一口血来。

    他落地后迅速爬起来，顾不上擦去血渍，马上又站的笔直。

    白露急忙拦住想要再次上脚踹的老孟。一切发生得太快，向导们都惊呆了。路小胖更是惊叫一声，擦着眼泪一拐一拐跑过来，大声喊道，“不是他的错。”

    “队长，我请求接受处分！”

    孟庆林抽手几次，都没把胳膊抢回来，冲着哨兵吼道：“你是该受处分！”

    “是，长官！”哨兵愧疚得满面通红，大声回道。

    除了这一个小插曲，众人还算平安顺利的到达山坳营地。

    钻进暖烘烘的帐篷里，向导们瞬间活过来了。孟庆林拿着辐射检测仪四处转了一圈，看了眼绿色的标识，“大家可以摘掉防护罩了。”有能源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室内温暖如春。大家搓着手，被冻透的身体也缓过劲儿来。路小胖看了一眼孤零零在外面站军姿的哨兵，嗫嚅着开口，“孟领队，您让李肖群回来吧……”

    老孟正在给水清接温水，闻言回头，看见眼睛肿肿的小哭包，无奈的解释道，“我没罚他。是他自己过不去。”见路小胖仍是狐疑的望着他，哭笑不得，“我骗你干嘛？”

    路小胖穿好防护服，走出去。过了一会儿，把高个子的哨兵拉了回来。李肖群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大帐篷，看着大家各忙各的仍是有些放不开，默默坐在角落。

    白露给大狮子梳完了毛，开始检查它的脚掌。外面天寒地冻，虽然大家伙始终热乎乎的，但是她还是怕给它脚掌冻坏了。大爪子肉乎乎、沉甸甸的，脚垫厚实温暖，不像有事的样子。白露欣慰的拍拍它，“翻过去，我给你梳梳肚子上的毛。”

    一屋子人呢。褚锋羞得快要冒烟，怎么也做不出当众翻身、袒露腰腹的举动。索性趴得严严实实的，头尾相连，像个大甜甜圈。白露还在催促的轻拍他的颈部，大狮子闭眼装死……倏的伸出一条尾巴，递到白露手里。这个给你玩还不行吗，求放过。

    “孟队长，刚才的事，我得和您解释一下。”路小胖环顾休息的众人，轻声接着说道，“刚才…那段地很滑，肖群哥要拉我走…我、我躲开了。”

    “因为躲避的动作幅度太大，才滚下去的。不关他的事。”

    “谁能想到走得好好的，就为了躲开一只手，”路小胖有点哽咽，捂住脸，“就为了躲开一只手……会猛的向侧面歪一大步，甚至不惜把自己摔下去呢。”

    空气渐渐安静下来。

    “只有我会这样。”路小胖轻声呢喃，“你们应该早就发现了，我特别能哭……其实，我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我的分化期比别人都早。别人12岁到14岁分化，我……我当时还没到11岁，还在上小学。那天和同学们出去玩，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分化了。”路小胖弯出一个艰难的弧度，把脸埋在膝盖上，“我被两个哨兵带走了……”

    “你别说了！”小眼镜急忙打断他。

    辛原直接找了条毛毯兜头披在他身上，轻轻拍着他哭的一抖一抖的后背。爱丽丝和高原一左一右挽住他的胳膊，满面不忍的看着他。

    路小胖哭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后来，我表哥表嫂及时赶到，救了我。”他一抽一抽的，接过水清递来的手帕，擦擦鼻涕，“但是从那以后，我就特别能哭。纯生理性的，情绪稍微激动一点点，就忍不住的要哭。还有就是……接受不了哨兵碰我。”他看了一眼李肖群，“所以肖群哥，今天真的不怪你，是我的问题。”

    哨兵万万没有想到，为了解释他的错误，路小胖竟然不惜当众揭开这样的伤疤。他难过的眼眶都红了，“你放心，我今后一定保护好你。”

    路小胖却摇摇头，“那次的事发生之后，我爸爸自责了很久，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我。之后好几年，他都受狂躁症困扰。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向导又怎么样呢？一样可以对自己负责。”

    他擦干泪水，眼睛亮亮的看着白露，“老大，其实我一直很想说谢谢你，让我知道了向导也可以这样潇洒的生活。我以后不依靠任何人，自己保护自己！”

    白露已经忍耐很久了，默默捏紧拳头问道，“那两个人渣呢？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他们啊？那两个家伙只有C级。”路小胖笑的有点羞涩，“我表嫂可是A+的超级哨兵！他们被我表嫂揍得满地找牙，浑身骨头都折了一半……后来被警察叔叔带走，我就不知道了。”

    白露满意的松开拳头，“哦。”

    “好了，”孟庆林站起身来，“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咱们继续赶路，争取在中午之前，赶到中心集合地。这里昼夜周期长、温差大，再有6个小时，地表温度就会升高到70度。如果引爆火油，就会有小规模熔岩窜出地表。”

    爱丽丝花容失色，紧张问道，“那……如果爆炸怎么办？”

    老孟叹了口气，“那就当玩游戏了。防护服能隔绝火焰，你们的保护哨兵会把你们从半空中接下来。除了惊险刺激点，也没啥问题。”

    “……我不想玩这个游戏。”

    “那咱们就快点赶路，中心集合地在背光处，没有熔岩困扰。”

    “等一下！”水清高高举手，“孟叔叔，我有问题！他们是向导，都有一对一的保护哨兵。我这个素人……要是被熔岩气浪冲到天上去了怎么办？”

    孟庆林气结，看着这个极会撒娇的长卷发小子，咬牙道，“你没有保护哨兵？那这一路上，你把我当什么使唤了？”

    水清无辜的看着他，“当然是叔叔啊。”